第52章 、綠茶
52、綠茶
那在遠處率先朝豪厄爾開槍的人, 已經在混亂之中找不到了。但現在兩方都覺得是對方先開槍的,已經亂鬥起來,豪厄爾疼的說不出話來, 幾個保镖攙扶不住,還是梁栩先在人群中吼道:“不是我們開的槍,有人想要毀了和談!先撤開,都冷靜一些!”
言昳能瞥見,白瑤瑤想要拽着白旭憲衣袖讓她往後。
不知道是她确實真善美, 還是怕白老骟人死了之後白家要完。
但她确實有想讓爹別出事的心思。
但白旭憲真是個狗東西, 竟然在這個關頭,轉手把自己閨女往最危險最有可能被人暗中瞄準的梁栩身邊推。
感覺這《慫萌錦鯉小皇後》裏, 當上皇後,不只是因為嬌嬌萌萌和金手指, 還有爹的助力,爹的推銷, 爹想盡辦法宣傳錦鯉人設打廣告啊。
梁栩也沒想到白瑤瑤在混亂的人群中撲進他懷中, 白瑤瑤仰頭看向他, 似乎驚慌害怕到渾身發抖,還是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襟:“小五哥哥!你肩膀受傷了——!”
她話音剛落, 忽然瞧見如潮般後退的過程中,一個豪厄爾身邊的水手, 被擠到了離梁栩不遠處,手中槍對準了梁栩的眼前。
那水手也有點發懵。
他好像并不想卷到這個位置來,也沒想殺人。
但是兩方群情激奮,他們那邊也有幾個保镖被打傷, 所有人都擡着槍威脅, 他也怒吼着參與其中往前擠, 就擠到了這兒。
水手想要縮回手去,卻忽然看到大明護衛中的刀客朝他揮刀而來,他驚得手指猛然一緊!
白瑤瑤尖叫一聲,猛然抱住梁栩的脖子。
梁栩朝後趔趄,幾乎要後仰摔倒下去,而後人群中一聲劇烈的爆炸!在大團嗆人的灰黑色煙霧浮散前,大團粘稠血沫迸飛四射,甩在周圍被爆炸震的發懵的人群的臉上身上,緊接着是一片哀嚎。
梁栩後頭一個侍衛托住了他,他扶着白瑤瑤站直身體,就看到一把炸膛到稀碎的火|槍落在地面上,而持槍的水手右手已經沒了,正抱着血肉模糊的手臂在地上哀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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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意識到本該射入自己腦袋的子彈,在那水手的槍內爆炸了。
炸膛的碎片刮傷刺傷了周圍不少人,他們哀嚎的或捂臉或倒地,梁栩後知後覺的抓住白瑤瑤的肩膀,她剛剛一直擋在他身前。
梁栩急道:“你沒事吧!”
白瑤瑤毫發無傷,搖頭:“沒、沒事。小五哥哥有沒有受傷啊,啊對——你的肩膀!”
梁栩随手按了一下傷口:“不要緊。”
他順着她綢緞的衣袖滑下去,抓住白瑤瑤的手腕。
白瑤瑤身子一顫。
梁栩上前一步,在這一聲爆炸後的短暫寂靜中,高聲道:“我若想傷豪厄爾大人,就不會在此久等洽談了,更何況您的提議我也不是沒有考慮!一定是有人想讓我們反目成仇,才放的冷槍。都冷靜一些,現在是趕緊找大夫,來給豪厄爾大人治傷!”
豪厄爾滿身虛汗,圓球一樣的身子坐在泥地裏,顯得無力的手費力的撐着地面道:“我需要醫生!醫生!”
白旭憲嘶啞喊道:“命人備車,直接去教堂醫館!殿下也受傷了,有沒有大夫能來——”
梁栩擡手,道:“肩膀上不過是皮肉傷,我們先離開這裏。說也不知道是有多少槍手在這附近。你和知府大人下令調撥城防守備進駐碼頭。”
一刻多鐘後,碼頭徹底被封鎖,豪厄爾被送往教會醫院,而梁栩身上的槍彈擦傷只是由碼頭上的醫官做了簡單的包紮。
他坐在由知府安排的馬車上,車駕暫時停靠在碼頭外側,等待城防軍隊護送他回到公主府。
梁栩半阖着眼睛,靠在這架寬闊高大的馬車深處,蜷起一條腿,看向車門口處的姐妹二人。
言昳一副受了驚吓的模樣圍着毯子,坐在車沿處望着外頭。
白瑤瑤則抱着膝蓋躲在車簾後,時不時将目光朝他看來。
他捏着眉頭。
一個是真的福運,火|槍炸膛這事兒多低的概率,就能在眼前發生了,她離的那般近,卻連半個手指都沒被傷到。
一個是真的聰明,聰明到槍一響人跑的就沒影了,連衣裳都沒起皺,等他鎮住場子才悠悠然的撫着胸口裝作害怕跑回來。
梁栩慢聲道:“昳兒。”
白二小姐看着車外,晃着穿繡花鞋的腳不理他。
梁栩:“……昳兒!”
白瑤瑤目光在這倆人之間來回搖擺,看梁栩隐隐要發怒,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言昳:“二姐姐,衡王殿下叫你。”
言昳:“啊?哦!我以為他在學英文,在複讀他唯一會的一個詞——ear。”
梁栩好歹也懂點英文,要氣得撅過去了。
媽的,果然之前的甜笑、活潑或故作緊張都是假的。
言昳就是個極其聰明的混蛋,徹頭徹尾的混蛋!
他磨牙道:“白昳。”
言昳托腮:“哎呀,連名帶姓叫我,我不就知道了嗎。衡王殿下有什麽事兒?咱們一會兒應該就要出發了,現在上廁所來不及哦,要不您還是憋着吧。”
梁栩:“白昳!!”
山光遠在車外,手放在刀柄上,梁栩要是真的再吼一聲,他都想沖進去,給這貨嘴巴來一刀。
言昳在馬車內笑盈盈道:“哎呦,再吼我就哭着下車了哦。”
梁栩覺得她确實會哭着跑下車對所有人說自己如何被他欺辱,他忍了忍:“……這事兒你怎麽看。”
言昳捂着小心口:“我怎麽看?我吓死了哦。”
梁栩探前一點身子:“你覺得是誰在暗中放冷槍?豪厄爾這會不會是自導自演?”
言昳笑:“不知道,可能吧。”
梁栩聲音隐隐怒起來:“你別敷衍我!”
白瑤瑤驚惶起來:“別吵架呀!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呢?”
言昳嗤笑:“找個算命的,都不能光問不給錢啊。”
梁栩眸光一閃:“你想要……錢?”
嗤,她要開價的話,他未必給得起。
言昳笑:“我要你有種欠我錢的自覺。”
梁栩咬牙,手指節都捏的嘎吱直響,言昳笑道:“當下你被架的太高,誰都不敢信,也不敢跟別人商議太多,只好從我口中問出點消息。我恰巧還是知道一些事的,就看你這态度夠不夠謙卑了。”
梁栩看來是這幾年在京師被韶家和睿文皇帝捶夠狠,這都能忍得下來,他在昏暗的車內,扯出幾絲陰狠的笑,道:“白二小姐,是本王态度不佳,還望海涵。您知道什麽便說吧。”
言昳當然希望梁栩把茶葉造假事件平息下去,道:“東印度公司的遠東代理人,名柏沙·馬丁。說是豪厄爾的叔叔對吧。對外是這麽說的,其實也不是,我聽說他們家族混亂着呢,豪厄爾·馬丁是這一兩年才跟他相認,擁有了家族的繼承權,但豪厄爾一直是給柏沙幹雜碎活,主要負責就是茶葉貿易。”
梁栩:“這些家長裏短就是你的情報?”
言昳無語:“這就說明,這倆人各懷鬼胎懂嗎!豪厄爾為何跟你會談時,同意降低稅額、優先供貨這樣的條件,是因為對他個人的茶葉貿易大有好處。但根本就違背了他叔叔柏沙的印度茶計劃!而為什麽豪厄爾會被人開槍襲擊,我懷疑就是柏沙根本不在乎這個侄兒的性命,想要用他的死,徹底抹黑大明!”
梁栩半晌道:“你是說柏沙想要誣陷大明茶葉,于是讓豪厄爾實施這一計劃,但豪厄爾其實不願意。一旦大明茶業沒了價值,他也就沒了價值!而另一邊,柏沙卻壓根不把豪厄爾放在心上,如果豪厄爾跟我們會談的時候被殺,事情就會變成大明茶業造假後殺人滅口……”
二人四目相對,顯然是想到一塊去了。
突破點在于豪厄爾。但問題是豪厄爾有沒有突出重圍的能力。
白瑤瑤跪坐在車內,聽着他們講話,卻聽不太懂——
只是她看見梁栩望着二姐姐的目光中,沒有柔情蜜意,有的卻是像夜裏擦起火、點亮燈似的炫光。
是她從來沒見過的神色。
而說這席話的言昳,仿佛在這小小的馬車之中,淩駕于梁栩之上。周身有她碰都碰不到的風場,将她隔開。
言昳笑了起來:“之後再讓我講,就算是一對一輔導,那就是一個字十萬兩白銀了。”
梁栩沉默半晌道:“……謝謝。”
言昳:“別覺得事情這麽簡單,柏沙作為東印度公司幾大代理人之一,必然想好了一套方法對付咱們。甚至有些是在大不列颠出臺發令、在歐洲各地散播謠言,這都未必是我們能阻止的。你動作越慢,咱們死的就越慘。”
梁栩皺眉:“咱們?這事兒能牽扯到你?”
言昳一臉正義凜然:“你在說什麽傻話,我說的是咱們大明!事關大明稅收、海外聲明,更兼國庫盈虧、百姓就業,我爹是南直隸的父母官,我自然也要心系這片土地!”
梁栩:“……我倒沒想到你有這份心。”
白瑤瑤驚慌:小五哥哥,我快十三歲了都不信這話,你竟然有點信了?!你這樣真的會被挖肝掏腎的啊!
言昳:“我走了,我困了。再晚睡我要長不高了。爹爹那邊應該也快忙完了,讓他找車馬帶我們回去。我就不跟你同路了。”
她依舊是說完了就跳下車,連個道別的招呼都不打。
白瑤瑤瞧了梁栩一眼,又看了言昳一眼,轉身乖乖下車跟過去。
梁栩沒想到白瑤瑤也跟着走了,開口道:“瑤瑤!今日謝謝你。我倒是聽說過你有種好像誰也傷不了你的好運,今日算是長了見識。”
白瑤瑤回頭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唔。也沒有……”
梁栩柔柔笑道:“若是你對這些事感興趣,倒也可以來與我同行。現在我倒覺得,有你伴着讓人安心。”
白瑤瑤半晌道:“不。我其實,不怎麽感興趣。你跟二姐姐說的那些話,我聽不懂。好餓耳還是豪厄阿那個人想幹什麽,我也不知道。我、我覺得這兒太危險了,我不喜歡……”她說話聲音越來越低下去。
最後就變成了拽着玉佩的蚊子哼哼。
梁栩看出來這姐妹二人的區別了。
他心裏忍不住笑了笑。這樣長大的姐妹倆,天壤之別,性格迥然,怎麽可能關系好。
怕不是言昳讨厭白瑤瑤笨蠢無能,反應遲鈍;白瑤瑤恨姐姐出盡風頭,斤斤計較。
他忍不住道:“我倒是覺得,你這樣才讨人喜歡。像你這個年紀的丫頭,玩樂純真是天性,寬容體貼是優點。腦袋裏裝這麽多算計只會讓人面上顯得有怨氣似的。你姐姐是聰明,就是有時候——”
白瑤瑤擡眼看他。
梁栩頓了頓,笑道:“就是讓人心裏不舒坦就是了。”
白瑤瑤打小很少被人這樣誇過,一時間也有些頭暈目眩。所以說,她、她還是有些地方是很不錯的?
那句腦袋裏太多算計面上就有怨氣——是說二姐姐嗎?可她沒怎麽覺得二姐姐有怨氣啊……
梁栩又笑:“你還在上林書院讀書嗎?”
他正想要閑聊兩句,遠處忽然傳來白旭憲的叫聲:“瑤瑤!”
白瑤瑤慌忙福身,道:“我、我先走了!……殿下。”
她轉身提裙小跑離去,追上了言昳已經走遠的身影。
作者有話說:
低端綠茶梁栩。
*
存稿用完了。然後因為打第二針疫苗發燒了,今天更少一點,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