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發財
39、發財
言昳休課在家, 城中喧鬧繼續,但桌上田間,報刊與傳聞讓大明百姓幾乎人人都依稀了解了現在的局勢, 叫賣的、做工的、唱曲的,背過身去聊起天來,一張嘴都是“皇帝活着嗎?”“公主被放了嗎?”“閣老出現了嗎?”
白旭憲也在寶膺走的那天,離開了白府,言昳懶得打聽他的動向。
白旭憲的位置很尴尬, 他是粘合劑, 最擅長的是牽線搭橋,在平日裏, 梁栩想當信賴與倚仗他的人脈。但在這個時候,熹慶公主和韶骅閣老的天平上, 都在給自己加砝碼,那些砝碼都是各方人士掂量着身家性命放上去的, 可不是白旭憲拉攏、搭橋就能拉動的。但他還是要奔波着, 顯示自己很重要。
言昳幾日不去上學, 聽說上林書院稀稀落落的也開不起課來。
她就專心搞錢,醒來便是關注股券的價格。
終于, 那幫長期持有熹慶公主産業股券的富商們,聽不到關于熹慶公主的好消息, 只感覺輿論、局勢越來越不可測,都紛紛想要炒高股價抛售。
但很多券商心裏苦不堪言。
因為他們的股券被借走了,在這十五天內,他們沒有買賣的權力!
他們漸漸回過味來了, 難道這人提前幾天, 就預知熹慶公主會被皇帝囚禁嗎?那這人, 應該也非富即貴,甚至是梁姓宗室之一吧!
市場上雖然幾乎沒有借股券的,但他們總玩數字游戲,也不傻,心裏大概回味過來了。這神秘人不會是想要高賣低買,還給他們吧?
因為環渤船舶制造公司發售的股數極少,單價在股市上又價值一百多兩了,在這個一家五口可以用一兩銀子生活三五個月的物價下,幾乎可以說是江南股券市場上最貴的股券了,購入門檻極高。所以這神秘人借走六千股後,可以算是熹慶公主最大頭的股東之一了。
現在這個十五天的最大股東,不還回來股券,一批人就沒法脫手。
這些券商賣不出去,越來越不安,紛紛溯源,想要去找到當日乘轎子前來的神秘人的身份。
但蘇州女子商儲銀行,是天底下最不可能查到開戶信息的銀行,因為早些年成立的時候,就因為女子存款問題鬧出過命案,蘇女銀行幾乎所有的賬戶都是匿名的。
現在只能确認這個留名為“言失”二字的神秘人,大概率是個女子。而她的賬戶,更是蘇女銀行中保密性最高的私人隐秘賬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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券商又找門路,又找辦法,也根本查不到她的身份,再去深究,只查到她把一部分手續交由江南女産機構代理。江南女産聽起來很像個婦産醫院,這也是給它簡化名稱的人故意而為。全名江南女子産業基金公司。
跟蘇女銀行一樣,在這年頭,女子做投資,是很容易被污名化的,社會上一部分男性普遍認為女人的錢都是從男人那兒偷的,所以他們經常污名女人的錢,所以江南女産也算是經常被攻擊的機構。
言昳前世跟她們也有過合作,老板是個比言昳大十幾歲的女人,以前是做過海貿的,前世規模一直不大,言昳只是部分投資找他們代理過。她們缺乏膽大和眼光,只能說是步步穩打,很難給托管資金的客戶賺大錢;但優點是做賬很細致謹慎,而且忠誠真心,可靠穩健。
言昳需要一個機構來給自己做擋箭牌,用她們最合适不過。至于眼光——言昳自己有,不需要她們。
江南女産當然不會透露言昳的身份,而且她們也确實不知道。
這幫券商六千多股股券捏在言昳手裏,他們決定不能讓神秘人吃着便宜,那反正他們陸續出手也需要時間,不如直接把價格頂高,一直高到神秘人還帳那天。等她還了之後,他們立刻轉手高價出手,之後股價漲跌也無所謂了。
言昳是眼看着股價一步步漲起來的。
這幫人瘋狂,那些投身于股市中受風向而動的普通人更瘋狂,在“多個棉、茶原産國受災”的假新聞之下,又碰見了幾家報紙把船舶相關政策半年多以前的改動,在最近進行大範圍誇張解讀,他們也開始砸熹慶公主産業的那兩支股。連續漲停幾日後,特別是環渤船舶的股票,竟然瘋漲到三百五十多兩一股的價格。
言昳決定抛售了。
因為準備工作都已經做好了。
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要上學了,再不搞沒時間了。
六千五百三十股。
言昳挺滿意了。
賣出了,就要想還股票的事兒了。
當環渤船舶的股價,出現了大的波動,券商們大概懂了,神秘人把六千多股都賣出去了!
所以現在他們要繼續頂高價格,堅決不能讓價格下跌。
但這事兒不是他們能做主的。
在神秘人賣出六千多股的第二天,先是在街邊傳單般的黃紙報刊上,出現了多篇內容不一的直指熹慶公主産業的報道。
從一開始說熹慶公主違規投資大量産業,并且肆意收斂財産,利用權勢,利用自己的産業,獲利白銀五千萬兩,黃金兩百餘萬兩,其中指出了某些産業的名字。
現在關于熹慶公主的新聞都是爆炸新聞,這種黃紙上印的爆炸新聞,立刻引起了坊間廣泛的讨論。
環渤船舶公司的上市股價圖,甚至還畫在報道下方,配文“熹慶公主公司一股價格,你這輩子都賺不出來!”
……赤裸裸利用貧富差距,引爆民衆憤怒啊。
而黃紙小報刊登後第二三日,幾大之前攻讦熹慶公主無不刊登了相關消息。似乎是有內部人士為他們提供信息,其中還有大批所謂“據我們采訪到的持股人所說”這樣的段落,标題就直指“環渤船舶”。
“遠東最有希望的船舶公司,不過是公主賺私房錢的工具”
這話說的真夠有水平的。
文中那位“被采訪的持股人”宣稱,熹慶公主曾經出席過股東大會,多次表明她能夠通過皇帝,來推動某些跟船舶行業有關的政策,特別是降低船廠稅率等等。而且她也必然會讓環渤船舶公司,成為天津衛艦隊的主制造方之一。
……許多券商沒看出來這新聞的致命性。
言昳覺得,沒人點題可不太好。光放出消息,沒有人做閱讀理解,把答案做出來喂到圍觀百姓的口中,他們就不算真的能吃瓜吃成功。
很快,江南時經最有名的《老夢實話》的專欄,就評了此事:說這消息是證明,熹慶公主野心滔天!
熹慶公主的環渤船舶公司,不過是個剛建立不過五年的造船公司,竟然能承接天津衛艦隊的制造工程,而且皇帝和太子很可能不知道此事。
那就說明熹慶公主與天津衛水師總兵關系親密,能夠瞞住天下接朝廷的大訂單!甚至為了向某些親信彰顯這種親密,不到一個月前,熹慶公主還出席了天津新艦隊的下水儀式。
而寧波水師這次更替炮臺,似乎也是一個創立只有三年的公司承包,會不會是熹慶公主創立的另一家公司?
那就說明現在大明很多的水師,可能根本根本不是大明的軍隊,而是熹慶公主的家眷門生!
這說辭雖然也有煽動誇大的成分,但很快,衡王進京的消息傳了出來。再加上之前金陵暴動作亂的新聞,百姓都覺得——熹慶公主嚣張的日子到頭了。
韶骅似乎也在被刺殺後,第一次強撐着身子出席了內閣會議。
這似乎也是在向衡王與熹慶公主宣告自己的毫不退讓。
接連的消息,環渤船舶的股價,以幾乎無法阻止的驅使瘋狂下跌!
哪怕是各大券商開了幾次會,宣稱說堅決不要賣,要保持住,熹慶公主會回來的,股價只是暫時的波動。但誰信呢,誰不抛,誰就多賠錢,大家都覺得越早離場越好,晚了就是傻子,便一邊開着忽悠散戶的“宣講會”,一邊瘋狂自己脫手。
短短三天半,環渤船舶公司的股價,因為沒有跌停機制的兜底,已經跌到了六兩三十六錢一股。
基本等于白送了。
距離言昳還股票的時候也到了。
她甚至沒出門,人還在上林書院上算術課,課間讓輕竹帶幾個奴仆下山辦的業務。
言昳沒算課上的開平方題,她在算自己這十五天的進賬。
扣除利息與買股還帳的錢,結餘仍有兩百一十一萬兩。
賭對了,股券市場上每天都在誕生新的富豪。
她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李月缇看到了,會怎麽想?會不會覺得搶銀行都沒有做空利潤高。
言昳看過經手李月缇的白家賬簿,她這一單賺來的錢,買下白家所有産業田地莊園綽綽有餘。
也就是說,言昳現在比白旭憲有錢。
但這是不夠的。
她跟白旭憲一樣有錢,不代表她擁有跟白旭憲一樣的影響力。
她年幼。她是個女孩。沒有親人。沒有官職與人脈。
在這個時代,每一條拿出來,都像是死穴。
更何況言昳希望自己能安靜讀完書,這年代雖然沒多少人考取功名,但不代表不看重學歷,她希望自己年少時候能安穩度過。
如果她想要可以完全甩脫白旭憲,并在離開他之後可以無視從他那邊來的影響——不論是他通過人脈進行污蔑、他身份與孝道的壓制等等。
那她需要兩件事。
一件事是讓白旭憲徹底閉嘴。
另一件事是她有能完全碾壓他的能力。
雖然她也想往白旭憲臉上甩錢,然後大步出門,但想到以白旭憲的性格,會如何發了瘋的要把她這個閨女拉下來,她必須要做到這兩件事,缺一不可。
不過這是個很好的開始。
*
京師。
夏天晌午,阜成門附近的大路烤的冒油,白光炫目,似乎把灰突突的屋瓦都融化進了看不清邊緣的白光中。
阜成門內一座大宅,梁栩仰頭躺在屋內,腳下放着一盆冷水,他雙腳因為長期騎馬趕路而腫脹,水裏泡了些草藥,兩個丫鬟半跪在兩側。一個端着帶冰塊的白銀腳盆,手微微哆嗦,水在盆中一圈圈的漾起來;另一個則雙手捧着淞江細錦帕子,擡到眉間,因擡了太久也胳膊發顫。
但梁栩一直不說話。
直到管事模樣的蓄須男子走進正堂裏,他額頭帶着一層薄汗,進了門彎腰一禮,低聲道:“殿下,您要的報紙拿來了。”
梁栩手在圈椅扶手上一抓,終于坐直了身子,道:“擦腳。”
兩個丫鬟像是聽見了觀音菩薩說話似的,暗暗大松一口氣,放下水盆,将殿下雙腳抱在膝頭,細細擦淨。
報紙遞到身前,梁栩翻了翻,臉色越來越沉,而後猛地一蹬,那丫鬟被踹倒在地,驚得連忙垂頭道不是。梁栩腳在銀盤邊緣狠狠一踢,銀盆飛出去,髒水撒了那管事半身。管事沉心靜氣,半天惱意也沒有,只提起衣擺抖了抖水。
梁栩冷冷道:“我記得這幾家報社,都是第一時間刊登十幾日前金陵動亂的。應該都是韶骅控制的報社吧。他們真以為百姓口口相傳,報紙上捏造文章,就管用了?!”
管事直話直說道:“只是這些消息出了之後,環渤船舶的股價暴跌至底線,可以說這些年在環渤船舶上的努力,都算是打了水漂。”
梁栩擡眼看他:“……現在沒什麽比姐姐的安危更重要。”
管事:“是。只是有件事,臣不得不在意。據幾位早期投資人說,這段時間,有人似乎惡意操作了股價。以借券的方式,似乎只在十五日內,就賺取了兩百多萬兩!”
梁栩倒吸了一口冷氣,坐直了身體,不敢相信般問道:“多少?”
管事面上平靜無波:“您沒聽錯。”
梁栩:“查出來是誰做的了嗎?”
管事:“正在查。但這神秘人十分懂得操控市場,隐藏身份。但似乎……最近韶骅似乎也在隐藏身份,在江南股券交易所,抄底購入了一些船舶公司的股票。”
梁栩更吃驚了:“韶閣老?他不是半死不活的昨兒剛去上朝嗎?”
管事:“辦這些事不需要親自在江南,有私印和一些證明就夠。我們查到這件事,也是因為江南股券交易所也在找那位神秘人,他們發現最近有一個剛入場的大戶正在抄底,費了好多力氣才查到,抄底購入者的銀行賬戶似乎是用韶骅的私印開設的隐藏賬戶。是大明農商銀行的賬戶。”
梁栩牙幾乎要咬碎:“韶骅!”
管事:“是否應該讓公主知曉此事?”
梁栩搖頭:“別。這時候遞消息進宮太冒險,誰都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攔下來,哪怕是掌印我也不太信了。到底是太子常年在宮中,跟他接觸的更多,誰知道他的腳踩在哪條船上。”
管事點頭。
梁栩就這樣光着腳,站在了黑色大理石磚的地面上:“繼續查,我不信韶骅有這個頭腦,是誰給他出的主意,到底在操縱股券的人是誰!”
屋裏靜靜的。
他走出幾步,腳掌在陽光烤的溫熱的黑色石磚地上留下一個個濕漉漉的腳印,梁栩半晌道:“……但我不進宮面聖是不行了。”
*
對言昳來說,最開心的不是賺到這麽一大筆銀子。而是梁栩離開了金陵。
準确來說是不止是梁栩,男二韶星津也被帶離了金陵。
梁栩必然把他當做人質帶到金陵去的。看來這兩個人,此刻便結下了死仇,韶星津雖然溫潤謙遜,但骨子裏很有尊嚴,怕是覺得自己作為人質的這段經歷十分屈辱罷。
書院熟人一下子少了很多。
連寶膺也沒來上學,言昳甚至不知道寶膺是不是在公主府。
能來上學的,除了白瑤瑤,就只有言涿華了。
他好像是被他爹打怕了,終于開始仔細學習。當然也可能怕的不是爹,而是世道,見識過了他爹在派系洪流之間的不易,言涿華可能有種不能糊弄下去的感覺。
言昳沒有藏拙,在申字班成績是極為突出的,只是有些經學、策論的科目,她實在沒興趣,壓根就考試亂答亂寫,總分就被扯的也不算太高。
言涿華幾次都央求言昳給她補課,言昳沒同意。
畢竟言昳一對一小課堂僅有的名額,給了終于愛學習了的阿遠同學。
言昳之前覺得山光遠對學習挺不熱絡的,她明裏暗裏勸學好幾回,苦口婆心,他也興趣缺缺,反而有時候會用一種“小文盲你也來教我”似的眼神看她。結果沒想到金陵那夜暴動之後,他竟然主動問她某篇文章的含義。
言昳覺得孺子實在可教,幹脆在書院的時候,每天教他半個時辰。
反正這半個時辰她不教他,也會看着報紙或話本子,而後一不小心就吃多了點心,晚上後悔的在床上打滾。
山光遠是真的聰明,一學就會,言昳記得上輩子有人說,山光遠是山家的癡傻兒,她當時就不信,現在更不信了。
他這學習速度都已經可以用“天才”來說明了。
只是這位沉默寡言的小天才,別在她講課的時候發呆就好了。言昳已經不止一次,發現山光遠呆坐着,盯着她的手發呆,或者是目光看着她的嘴,卻沒像是在聽她的話。
言昳有幾次真的惱了,上手就拿書拍他手背,手威脅似的在他面前抓了抓:“你再不聽,我就撓你臉了!把你吃飯的家夥給你毀了!”
……臉是他吃飯的家夥?
山光遠看着她染紅的尖尖小指甲,想到某些人上輩子沒少撓過他,倒是不算太痛。
但這會兒,山光遠還是搖搖頭,低頭盯着書。
言昳果然得意的笑了,手往桌子上一拍:“你給我好好看書!”
言昳其實也在考慮以後山光遠的專業方向,他可能學一些理工的內容更好,言昳特意從書院的找了些工程、軍備、航海相關的書。
山光遠也有些詫異。
他畢竟已經告知了她身世,言昳便道:“你不是将門出身嗎?我之前不了解山家,查了查典籍才知道,你祖上不就是水師嗎?你難道不該學學航海相關的知識嗎?”
但其實山光遠上輩子在陸地打仗更多,他倒是不覺得言昳會懂這些,但言昳雖然看着懶散傲慢,卻竟然真的捧了幾本再讀,甚至她有些讀不懂的,還捧着書去問過先生,在草紙上做演算,讀完了再教他。
山光遠心裏真是又暖又酸,他說不上來,只覺得很愧疚。
他是騙着言昳,不告訴她自己也重生了,言昳才考量着他讀書的機會不多,年歲又小,才這樣一點點教她……
但也就是因為他的欺騙,言昳才肯對他這樣耐心,真要是他說了自己重生,言昳絕對把書往他臉上一扔,來一句“去你的吧!”
他其實知道言昳為什麽不能接受那個曾經的他。
但那些都是抹不去的事情。
但實際上。
言昳主動借工程、軍備相關的書籍,跟山光遠關系也不太大。教山光遠,不過是她用來檢查自己學沒學會的步驟罷了。
言昳主動學這些,是因為她想插手這些行業。
未來打仗是不可能避免的,如果說一定要會有人在戰争中發財,言昳希望那個人是自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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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光遠痛苦掩面,回憶着前世種種:……我知道你為什麽讨厭我。
言昳:你知道個屁。
*
以及如果對這本書的世界設定比較感興趣,或者喜歡更天馬行空感覺到,可以去看看上一本舊文《蒸汽大明》。
屬于重劇情,少戀愛類型的。
關鍵詞:大明富強路+蒸汽不朋克+低武僞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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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文明,修真魔法,殖民戰争,圍繞着看似富強的大明
來到這樣一個時代
俞星城卻成了大明糟粕的一份子:一個被家中賣做妾的小腳女孩
當她逃家後去到醫館,指了指自己被纏的小腳
微笑道:“您說我從這兒斷了腿,裝一雙帶電鋸的機械足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