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51
chapter 51
“想都別想, 結束的權利在我這。”
狠戾至極的一句話。
一瞬間,像把她帶到搖滾樂演奏現場。
舞臺上主唱聲嘶力竭、樂器震天響,翻天覆地的搖擺狂歡, 讓人在喧嚣的音樂裏被點燃、冒犯, 帶來痛感。
整個過程感受到的沖擊令人完全無法忽視。
沒有人能在舞臺下面保持平靜, 置身于此,你就是現場最虔誠的信徒。
是一種無法對抗的精神高壓。
所有思緒都停止了。
腦海裏反反複複地回響陸清遠的話。
如果說看到他出現的第一眼, 荷荔還分不清到底是驚喜還是驚吓的話。
此刻感知力被重新調動。
欲望在身體裏都變得通透。
她知道:不是驚喜,也不是驚吓。
是感動和委屈。
她不同于常人的行為一定有讓他受挫、不解、憤怒,或者還有一些別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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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卻像是毫不在意。
他的喜歡坦誠又有分量, 不夾雜絲毫的猶豫。
堅定到甚至讓她生出了些不配感。
荷荔深呼吸一口氣, 調整思緒, 努力讓自己從精神高壓中抽離,同時仰臉看他。
午後日光柔和,映照在他身上,像是給他鍍上了一層金邊,如同神明降臨人間般出現在她眼前,成為她割舍不掉、想要追逐沉溺的存在。
可委屈也是真的。
如果不是他接連幾次的無視, 她又哪裏會多想。
忍下心中澀意,荷荔輕聲說:“你不和我講話, 我以為我們結束了。”
陸清遠撐着手臂看她半晌, 片刻後, 卻忽然笑了——
氣極生笑。
他不是神仙, 偶爾也會有無法即時消化的脾氣。
可她呢, 問都不問。
自己單方面就下了決斷。
成長至今, 學業、工作、生活,所有事情, 他都能做到游刃有餘。
唯獨她。
是他遇到的最傷腦筋的一道難題。
他輕嘆一口氣,說:“你得允許我,偶爾也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荷荔聽着,神情微怔一秒,設身處地的去思考他的話。
是了,如果身份互換,是陸清遠不想在朋友或是家人面前承認她的存在。
她必定也會毫不猶豫的離開。
是發到網上百分百被罵渣男勸分的程度。
現在回想,自己的做法的确是有點過分。
迎着他的視線,仿若芒刺,令她背後生疼。
她沒什麽好委屈的。
陸清遠的做法無可指摘。
有錯的是她。
可即使如此,陸清遠也沒有放棄她。
無端的,她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那天在酒吧。
她說:“喜歡太虛無缥缈了,我知道你對我應該是有興趣的,但這份興趣能持續多久,我不知道。”
所以她提出不要男女朋友這種俗世的定義關系。
當時可以以醉酒給自己開脫,因為她腦袋不清醒,所以無視他的感情自欺欺人,但眼下,她沒法再騙自己不去正視他的感情。
眼睛紅了幾分,荷荔伸出手臂,抱在陸清遠身上,聲音很低,卻帶着從未有過的堅定說道:“對不起,但可不可以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陸清遠想要的既不是道歉,也不是解釋。
他喜歡一個人就是坦蕩的,想要轉正上位,想要公之于衆。
這些想法,不用他講,荷荔自然也是清楚的。當然也會在看清後有動容,但她的确也還沒走出自己心裏的牢籠。
她微微仰臉,看向他,像終于下定決心似的說道:“有些話在我心裏憋了很久,也許該趁今天這個機會講給你聽,等你聽完,再給我回答,可以嗎。”
與這句話一起響起的,好似還有輕微的裂隙聲,是她身上那道堅硬的殼終于有了松動,陸清遠無言看着她,想,這一天來得比他預期中早了點。
一霎間,他甚至有點感謝今天的這場矛盾,如果什麽都沒有發生,他可能還要花很久才能撬動它。
樓道不是個合适聊天的地方,在她開口之前,他從她口袋裏拿出來鑰匙,兩個人開門進去。
片刻後,她們在沙發相鄰位置坐下。
荷荔能清晰感知到自己心裏的緊張。
很臨時的決定,并不深思熟慮。
可面對把她圈在懷裏,眼眶隐隐發紅的他,她的心告訴自己,她想要坦白,想要告訴他她內心的痛苦掙紮。
兩個人從進去屋裏開始就很安靜。
陸清遠只是看着她,沒有引導,也不發出任何聲音,等着她主動開口。
他在思考她即将說的內容,也會想,她會不會臨時改變主意,有了什麽新的、難以啓齒的借口,談話最後會無疾而終。
這邊,荷荔的确是猶豫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是想全盤托出的,她過去的所有痛苦、生病的經歷,統統講給他聽,可她不知道以上所有會不會讓他産生新的顧慮。
所以話到嘴邊,她還是決定先挑選可以解決今天問題的內容講給他聽。
“遇見你之前,我從沒有考慮過感情的事情,之前我和你提起過我姐姐,還記得嗎。”
陸清遠點下頭,給她回應。
在平溪湖那晚,她有提過自己有一個去世的姐姐。
不是沒有別的途徑去了解這些事情。
但兩個人的問題,他不想通過別人去解決,告知與否,他都尊重她的選擇。
“我親眼見證了我姐姐的婚姻不幸,她因為一個渣男受盡苦楚、直至失去生命,包括我父母,也都是感情中的失敗者。”
荷荔苦澀扯唇,舊事重提,令她情緒有一些波動,過去的痛苦回憶只是過去了,但她從來沒有忘記。
一直深深刻在她心底。
“所以十幾歲的時候,我就堅定信念,我一定不要重蹈她們的覆轍。”
“遇見你是個意外,我不擅長處理感情問題,沒有談過戀愛,遇事第一反應就是退縮,即使你在我心裏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但我還是沒有信心走進一段正常的戀愛關系。”
一長串話到這裏,荷荔一眨不眨地觀察着陸清遠的反應,踟蹰着,猶豫着,t最後一咬牙,繼續講出她的真正用意:“我不想和你結束,但我們目前……可不可以還是維持現狀。”
下一秒,又補充:“再給我一些時間。”
話音落下,陸清遠沉默了好久。
他在反複回味她的話。
很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有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淺淡喜悅感,她終于願意開誠布公,道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情感上他是理解的。
走出任何一段心理創傷都很不容易。
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他欣喜于她願意改變。
可也會失落,他可能還要繼續一段時間的見不得光。
明明不年輕了,早過了毛頭小子的年紀。
但偶爾,就是會幼稚的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他的狂熱。
荷荔其實有點拿不準自己的所謂坦白到底是對是錯、有沒有用。
也許她可以什麽都不說,繼續之前的狀态,但如此必然會反複出現今天的問題。
他不想再因為同一個原因造成兩個人之間的不愉快。
所以她隐藏了最難以啓齒的部分,生病的經歷,但講的這些所有話,也的确是她心中真實所想、不摻一點假。
就連最親密的三位朋友她也沒講過。
雖然她們無需她多言也清楚。
陸清遠眸色深了深,半晌,問她:“需要多久。”
荷荔錯愕數秒,抿唇說:“我不知道。”
不算意外的回答。
空氣靜默片刻。
過了會兒,陸清遠倏然開口,說的是:“我耐心很多,等你走出來了,我們就結婚。”
荷荔眼睛瞬間睜大。
她們今天才因為她的問題險些鬧掰,話題是怎麽就直接跳到結婚上的呢。
她的表情完全出賣了她的內心想法。
陸清遠盡收眼底,而後身體向前,手臂撐在她身側,居高臨下問她:“地下戀算不算戀愛。”
他就這麽修改了兩人之間的關系。
但好像也沒錯。
“算吧。”荷荔說。
陸清遠嗯一聲:“戀愛、結婚,是正常的感情進度,雖然我不介意和你明着一次暗着一次,但比起重複同一個進度,還是更傾向于持證上崗。”
正經之餘,又帶着點獨特的傲嬌。
荷荔緊繃了一上午的思緒在這一刻完全放松,實實在在因為陸清遠的話笑出聲。
她覺得陸清遠有點幼稚的可愛。
明明生意場上那麽殺伐果斷的一個人。手起刀落,就是價值千萬的投資案。
可結婚這樣的詞離她太遙遠了,從未想過。
她低眸,有點不敢看他,半晌,也只是說:“我不确定要多久,但我會努力。”
畢竟她還有隐瞞。
躁郁随時有可能的發作,像炸彈。
過去的一些同學、朋友,因為生病遠離她,覺得她是個麻煩的存在。
她每天都把自己僞裝的像個正常人。
生活的很辛苦。
陸清遠眼眸微垂,視線落在荷荔身上。
她極度敏感,天生矛盾綜合體。
想坦誠,又不百分百。
可看着這樣的她,他又一點不舍得再逼她。
往她身邊靠近了點,他捧住她的臉,讓兩個人視線相對,裏面滿是歉疚。
“對我,永遠不用覺得抱歉,”他說:“我們之間也只有個位數的年齡差,多久都等得起。”
“想和你共度餘生,但也沒有那麽着急,換個角度想,地下戀也挺刺激,不是嗎。”
房間角落裏,發出簌簌聲響。
荷荔鼻子都有點酸了,她故意看過去,不想讓他捕捉到她的情緒。
緩了有一會兒,她坐正身,小心問道:“你今天…真的不生氣嗎。”
要說一點沒有,那肯定是假話。
但他的情緒可以自己消化。
所以他回答:“情侶、或是以後做夫妻,有矛盾、争吵,這都很正常,重要的是,當發生問題之後,你得給我解決的機會,不能一聲不吭的給我判死刑,記住了嗎。”
荷荔無言注視着陸清遠。
他眼神清幽深邃,自帶魔力般引她深陷其中。
讓她第一次打破堅持多年的抗拒,正視自己的心。
她喊他的名字:“陸清遠。”
“嗯。”
“今天有一點喜歡你。”
第一次聽她說喜歡,感覺挺奇妙。
心髒不知名的角落,鼓了一下又一下。
陸清遠握住她的手到唇邊,缱绻又深情地吻在她手腕處,感受着她的脈搏和他的心跳逐漸同頻。
顯而易見的珍重感,讓荷荔的心止不住地顫了一下,溫熱之餘,也有點酥酥麻麻的。
下一秒,她清淺的聲音和他無聲的許願同時響起。
她說:“我會努力,不讓你等太久,以及,争取明天多一點。”
可他想,感情從不講究公平,多少這種問題,他不介意。
他要她早日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