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
33 第 33 章 ◇
◎我說過讓你別跟他私底下接觸。◎
傍晚時分, 天邊布滿晚霞,像是打翻的調色盤,暈染成濃郁的彩色畫。
住院部的高樓聳立, 兩邊之間有一條長長的懸空走廊,林今月雙手交叉擱在鐵欄上,神色滿是疲憊。
夕陽灑落在她臉上,讓蒼白的嘴唇顯得更加怪異。
一會兒後, 程亮步伐蹒跚走過來,“月月。”
聽到腳步聲,她擡起頭,看到是外公來了, 林今月上前兩步着急扶住他, “你怎麽出來了, 這裏冷。”
程亮擺了擺手, 跟她一樣面向住院部花園站着, “沒事, 我們站在這裏吹吹風。”
林今月見他堅持, 沒有再說什麽。
“孩子,覺得很困擾, 是不是?”
程亮回來後, 看到病重的女兒,曾經說過她們母女不知輕重, 發生了這麽多事情都沒有告訴他,還打電話過去說周瞰維竟然敢幫着林今月隐瞞他。
後來,林今月将這兩年的事情都說給程亮聽。
她只說她知道的, 并沒有對程琳和林豐為的事情過多的評價, 程亮卻是氣得不輕。
“月月, 你媽媽現在這樣,我們都知道她時日不多了。”
程亮兩鬓花白,眼神渾濁。
“我怎麽都沒想到會白發人送黑發人。別說你,我也會想不通,我程亮富貴時樂善好施,一生從未作惡,為什麽我們程家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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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今月轉頭看程亮,看到他下垂的嘴角,心底難受至極。
“當初小琳帶那個男人回來說想要結婚,我是不同意的。那個人面相不善,太過世俗,跟她完全不搭。也是怪我,從小把小琳保護得太好,她的性格太單純善良,很容易受騙。她就是被那個男人哄得暈頭轉向,什麽都聽他的。我也試過勸阻,可是她以死相逼,我跟你外婆沒有辦法。”
程亮抹了一下眼睛,“可能就是她的命吧。她現在都這樣了,還是忘不了那個男人。其實小琳跟你外婆一樣,都是死心眼,她認準了那個男人,做好跟他一輩子不相離,所以那個男人背叛她的時候,她完全無法接受。她拖了這麽久,都不同意離婚,不過是覺得這樣就還有希望罷了。”
“可是那個男人有新歡了。”
程亮神色陰沉,“他現在還沒和小琳離婚,這些事情都是不合法的。當初是他自己跪在我面前,說會照顧她一生的。我現在就想問問他,到底還是不是個人,小琳還躺在病床上,作為丈夫,難道連看都不用來看她嗎?”
林今月深呼一口氣。
其實林今月是不太願意讓程琳跟林奉為接觸的,但他們都知道程琳時日不多,不能讓她帶着遺憾離開。
如果程亮堅持要去聯系林奉為,肯定也不會得到林奉為的好臉色。
林今月不想再讓他受到這種待遇。
“外公,要不我先試着聯系看看。如果不行,你再上,好嗎?”
程亮轉身看她,眼神比方才明亮些許。
“行。”
因為隔天還要上課,程亮不讓她在醫院守着,林今月沒辦法,只能給程琳請了鐘點工,然後打的士送程亮回沁名苑,自己在坐公交車去學校。
到學校附近的公交車站,已經晚上十點多,這個公交車站比較偏,四周一片寂靜,只有路燈投射下來暖黃色的光。
林今月抓着斜挎包的帶子,快步往學校走去。
走了幾步,感覺身後有人影追随,她豁然轉過身,卻又沒看到人,馬路空蕩蕩一片。
林今月望着幽暗的路盡頭,心底毛毛的,慌慌張張地掏出手機給夜既清打電話,但對方沒接。
這個人說今天要來接她,後來她打電話就一直沒接,原本沒覺得有什麽,可現在遇到這種情況,她心底忍不住埋怨他。
她轉身繼續往前走,又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可是當她再次轉過身,又沒看到任何人,吓得她拔腿就跑。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惹得她心髒砰砰砰劇烈跳動,像是鼓聲一下一下敲擊着,讓她更加害怕。
她第一次覺得公交車站點和學校大門相離那麽遠。
在她覺得快要暈厥過去前,荊儲迎面走過來,“今月,怎麽了?”
雖然平日裏總是希望他離自己遠一點,可這會兒看到他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林今月的呼吸慢慢變得平穩。
“後面好像有人跟着我。”
荊儲往後看了眼,壓根沒看到人。
“我先送你回宿舍。”
“好。”
荊儲跟她并肩往學校的方向走,一直将她送到宿舍樓下。
“你還好嗎?”
置身于熟悉的環境,周邊有人走來走去,林今月那顆快要跳出來的心髒慢慢歸位。
她搖了搖頭。
“看你吓得不輕。”荊儲神色擔憂,“你是感覺有人在跟蹤你嗎?”
“我好像是聽到了聲音,可是回頭又看不到人。”
“這樣才更害怕吧。現在沒事了。不過你最近出門還是要小心一點,盡量別這麽晚回來。”
“好。今天謝謝你了,師兄。”
荊儲望着她,眼神裏的愛慕怎麽都抑制不住。
“你要是有需要,可以給我打電話。畢竟,我們都是同事。”
林今月知道他的用意,還是委婉拒絕,“應該不用的,我會跟我男朋友說讓他後面要來接我。”
荊儲淡淡笑着,“行。”
走進宿舍樓,林今月又給夜既清打了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
她心底很悶,手指冰涼,一想到剛剛的經歷,整個人都止不住顫抖。
她很确信有人在跟着她。
推開宿舍門,林今月看到黃茗嘉和曾菲都在裏面。
曾菲站在她自己的桌子前,正在練瑜伽,聽到開門聲,知道是她回來,開始陰陽怪氣。
“有些人啊,真是好手段,勾搭男人一個又一個,還要裝得跟男朋友關系很好的樣子,這是在立什麽深情人設?”
林今月不知道事情怎麽傳得這麽快,她才剛上樓,連曾菲都知道荊儲送她回來的事情。
她覺得身體好似都被掏空,壓根沒有力氣跟曾菲鬥嘴。
她拿對方當空氣,直徑走到自己的床邊,将包和外套扔在床上。
曾菲冷哼一聲,“什麽玩意兒。”
黃茗嘉邊擦着頭發,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跟曾菲一般見識。
這時候,夜既清的電話打了進來。
她拿起手機走到陽臺的浴室裏,将門關上,才接起電話。
“既清。”
“回到宿舍了?”
“是,剛回來。”
因為程琳病情惡化,最近林今月跟張教授請了假,基本不去項目組,回學校上課,放學就往醫院跑。
夜既清那邊的游戲開發到了最後收尾階段,這一個月幾乎都沒有時間,導致他們已将近一周沒碰上面,電話也打很少。
今天本來夜既清說要來接她,臨近了突然發了一條信息過來,說他很忙讓她自己回學校,之後電話怎麽都打不通。
要是以往,夜既清知道她這麽晚回家,肯定會過來接送,可是今天剛好他不在,就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林今月到現在都感覺抓着手機的手在顫抖,她想找他說說,想讓他安撫下自己。
可是還沒等她開口,夜既清冰冷的聲音在那端傳來。
“你讓那個男人送你回的宿舍?不是說了讓你別私底下跟他接觸。”
這句話就像是堤壩一樣,堵住了她想說的所有話。
她不知道夜既清是怎麽知道荊儲送她回來的事情,她只是覺得夜既清的口氣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她的身體也跟着微微顫抖,“你兩天沒給我打電話了,打過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夜既清在工作室忙了一周,一天睡不到四個小時,就是為了将手裏這個游戲做好賣出去,作為他開公司的第一桶金。
剛剛結束後,他立馬拿起手機想給林今月打電話,卻看到張峰巍給他轉發的校園貼吧上的照片,荊儲大晚上送林今月回到女生宿舍樓下,他還将手搭在林今月的肩上,看起來很親昵的模樣。
“我給你打電話不是為了這個,但我看到自己女朋友被男人送回宿舍,問一問不應該嗎?”
林今月深吸一口氣,“對,是他送我回的宿舍。”
“我說過讓你別跟他私底下接觸。”
“你以為我想跟他接觸,我不是每次都避開他了嗎?今天是太晚了,他剛好遇到我,所以送我回來,這樣也不可以嗎?”
“你可以讓我去接你。”
這一個多月,林今月看着程琳的病情持續惡化,情緒不斷地堆積,好像是被不斷吹氣的氣球,已經到了爆炸的邊緣。
她可以在外人面前假裝得很鎮定,若無其事,可面對夜既清的時候,她的情緒再也不受控制。
“我沒有給你打電話嗎?我給你打了一晚上的電話,你接了嗎?你沒有!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晚上回來,遇到有人跟蹤我。我很害怕很慌張,可是你沒有接電話,剛好遇到荊儲他說要送我回來,那你讓我怎麽辦?我拒絕他的提議,自己慌不擇路跑回來,你就開心了?”
那端的夜既清語氣略帶着急,“有人跟蹤你?你還好嗎?”
“你在意我好不好嘛?我媽媽生病你不知道嗎?這一個月你去醫院陪過我幾次?我一個人在醫院裏跑來跑去的,外公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我連守夜都不敢讓他來,全都是我一個人。”
林今月心底那顆藏匿情緒的氣球徹底爆炸,所有不好的情緒翻湧而出。
“你只惦記着你的游戲,惦記着你要開的公司,說什麽為了我們的未來,可是你的未來一定會有我嗎?我現在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都不在,更何談未來。”
“我十點多到宿舍,你不問問我今天是不是在醫院裏很忙,是不是很累,反而來質問我為什麽讓一個你讨厭的情敵送我回家。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你永遠會在我想你我需要你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在我面前。現在呢,我已經有一周都沒看到你了。我害怕的時候,你在哪兒?”
林今月無力地蹲下身,“夜既清,我跟你上的是同一所大學,可是我卻一周都找不到你。是不是只要你願意,我永遠都不可能找到你。而我只能在原地傻傻地等你來接我,不準離開,不準跟其他人,即便再害怕也不行嗎?”
夜既清情緒明顯也到了一個臨界點,努力抑制住,低聲說:“我現在來找你。”
林今月将電話挂斷,蹲在浴室裏好一會兒,才緩緩站起身。
拉開房門,她看到曾菲站在陽臺上,假意在看外面的風景,林今月瞄了她一眼,走了進去。
浴室的隔音效果不好,她知道曾菲肯定聽到她跟夜既清争吵了,但她懶得去說什麽。
她走到床邊,抓起床上的黑色羽絨服套上,往宿舍外走去。
黃茗嘉有些擔憂問,“今月,這麽晚你還要出去啊?”
“出去透透氣。”
林今月拿着手機一步步走到一樓的鐵門前。
女生宿舍樓十點半就熄燈了,她剛剛回來的時候,看到阿姨把鐵門鎖上已經回屋睡覺了。
大冬天的,誰都不想在寒夜裏多停留。
林今月卻一個人站在鐵門前,望着外面的黑暗世界發呆。
她知道夜既清現在過來她也無法跟他出去,可是她真的好想見他一面。
寒風瑟瑟,她感覺臉頰被寒風扇得發疼,眼睛也不太舒服。
盡管如此,她還是想在這裏等着他。
只要他來了,就能看到她。
但是,她沒有等到夜既清。
只等來他的一條微信消息:「事情沒做完,我改天再來找你。」
林今月冰涼的雙手緊緊握着手機,視線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感覺猶如墜入冰窖。
眼淚就這麽從眼角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無聲的,窒息的。
如果有人路過,他們會看到鐵欄裏,那個穿着黑色羽絨服的女孩筆直站在原地,低垂着頭,烏黑的頭發垂落下來,貼着臉頰,像是一個幽靈般孤寂。
她就那樣安靜站着,泣不成聲。
作者有話說:
明天再一章,進入都市,周末兩天會日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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