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
第 64 章
相較于此人禦前傲慢狂悖的言語,令沈彧薇更為震驚卻是他的聲音。
這聲音太過熟悉,熟悉到沈彧薇光是聽到,心就止不住地一陣狂跳。
因相距不遠,沈彧薇悄悄地側過目光,餘光瞧見那男子随一身常服,舉手投足之間卻盡顯武将氣度,而那側顏更是俊美異常,不是蕭辭川還會是誰?
可……剛剛禦前侍衛通傳,說他是當朝鎮北将軍。
沈彧薇也曾猜測他的官銜不低,卻萬萬沒想過會是今日局面。
她之于這個朝代的官職等級制度并不是很了解,但也從殿內幾人的表現看出,蕭辭川的級別絕不比相國郭兆廷要低,甚至很可能掌握實權壓他一頭。
更加令沈彧薇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蕭辭川腰間還懸着那把短劍,竟是佩劍上殿,而且,從他進到殿中直到現在,也從未對大殿之上的九五之尊跪拜施禮。
然而,接下來皇帝的表現卻令沈彧薇再一次震驚了。
見蕭辭川佩劍上殿,皇帝面上卻無半分不悅之色,反而是叫侍者賜座給他,緊接着開口道:“皇叔怎麽突然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朕與皇叔許久未見,正想着人準備一番為皇叔設宴接風。”
沈彧薇:!!
他叫蕭辭川皇叔,所以,蕭辭川竟是皇室身份。
可轉念一想又不大對,他們這個朝代的皇姓為季氏,這姓氏明顯對不上啊?
沈彧薇正覺奇怪,壓低着腦袋微微側目,偷偷瞄了身側之人一眼,卻不料蕭辭川的目光也剛好轉過來,捕捉到了沈彧薇遞滿是疑惑的眼神。
四目相對,沈彧薇感覺心髒一陣狂跳,忙避開視線。
而反觀蕭辭川卻并未顯露出絲毫異樣,仿佛壓根沒有認出她來。
這反倒令沈彧薇感到莫名的心安,心跳也漸漸恢複如常。
“設宴就不必了,”蕭辭川道:“許久不回皇城,這番光景變化着實令我意外,此次入宮,是有一些事情要與你商議,郭相在此,倒省得我再跑一趟相府,擇日不如撞日,便一同議下吧。”
蕭辭川說完,殿內氣氛有些詭異的尴尬。
沈彧薇覺得此刻她與主簿官在此繼續杵着實在不妥,可主簿官遲遲未發話,她也不能先行告退,只能硬着頭皮等着。
沉默少許後,皇帝道:“叔父所言極是,只是京都凍雨一事,朝中已在安民了,不知叔父所指還有何事?”
蕭辭川聽後略微皺起眉頭,而沈彧薇更敏銳地覺察到,這二人之間的關系好像并不似表面那般親和。
殿內無形之中似乎有着兩派力量相互對抗。
蕭辭川沒有說話,又是一陣安靜。
就在此時,侍衛再次通傳:“皇後娘娘鳳辇已到殿外,向聖上請求觐見——”
皇帝擺手命人通傳,片刻後,一名身着華貴後服,頭戴鳳冠美豔絕倫的女子入得殿中,施施然朝皇帝與蕭辭川行禮。
沈彧薇對這個司空皇後有一些印象,只消餘光去看,都知道此人是個絕美的女子。
而此刻,那女子的視線卻是膠着在蕭辭川的身上。
饒是在這種嚴肅的場合,沈彧薇還是忍不住地八卦。
思緒飛轉之間,沈彧薇忽地想起從前在破廟過夜的那晚,蕭辭川意外闖入。
那時蕭辭川被兩名黑衣人追殺,身中劇毒。
而沈彧薇明明記得當時,蕭辭川曾親口告知她,派出殺手刺殺他的人……是他的侄媳。
如此說來,那人不正是當朝的皇後?
沈彧薇:!!?
無意間吃到了一個宮廷驚天大瓜的沈彧薇臉上的表情難以控制。趁着殿內衆人修羅場互敘閑話之際,沈彧薇訊速地偷瞄了下殿內的幾人。
只見那司空皇後一個勁地對着蕭辭川表殷切,而後者冷淡漠視,再看殿上端坐的皇帝,似乎對皇後傾心皇叔之事心照不宣,面上也不見有什麽波瀾。
沈彧薇不由得感慨,這是怎樣一則錯綜複雜又駭人聽聞的皇室秘聞。
到了這個時候,主簿官才反應過來,低聲向殿上請示告退,随即才帶着沈彧薇灰溜溜地走了。
“主簿,您額頭上全都是汗……”出了守衛森嚴的宮門,沈彧薇低聲說道:“當心着了風寒。”
冷風夾雜雨水撲面而來,激得人打起哆嗦。
主簿官的面色卻愈加難看,他擡袖擦拭掉額頭的汗漬,說道:“你初入仕途有所不知,今日殿上那鎮北将軍蕭大人,可足有兩年沒有回朝了!今日突然回來,定是朝野有什麽動向,在朝當差,今後也要小心行事!”
沈彧薇聽他說了這些,順便将自己心頭一直萦繞的疑惑問了出來,道:“那……蕭将軍兩年不回朝,是為何事?被罷官了?而且我方才聽當今聖上叫他皇叔,可他姓蕭啊……”
“罷官?”
主簿官匪夷地搖了搖頭,随即壓低聲音道:“如今你已是我府邸之人,本官也不瞞你,只是今日這些話聽過就算,萬不要與旁人提起!”
沈彧薇聽他這話裏有話,忙認真點了點頭,主簿官繼續說道:
“莫說罷官,放眼滿朝野,哪怕是當今聖上,都不敢對昔日的鎮北蕭王說上一個不字,只因先帝駕崩時,曾對鎮北王說過,若而今聖上不施賢德,便可随時取之自立!”
沈彧薇聽後也是一臉詫異,主簿官悄聲道:
“你方才說為何那鎮北王未随皇姓,是因他本無争權奪位之意,聽聞早年間就過繼到了舅父家中,也随了江南蕭氏的姓氏;罷朝兩年不問朝野,想來,也是為表無威脅社稷之意圖,只不過而今蕭大人突然回朝,就不知所為何事了!”
沈彧薇聽到關于蕭辭川如此重磅的信息,一時還有些難以消化。
主簿說完這許多,便要回府邸歇息,臨走前還幾番叮囑沈彧薇,叫她萬萬不要将今日之事随便說給旁人聽。
沈彧薇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系,便也謹慎地點了點頭。
分別過後,沈彧薇轉而向靈臺府走去,一邊走一邊回憶着方才在殿中發生的那一幕。
今日算是她與郭兆廷的正面交鋒,接下來還不知對方會作何招數,而系統端同步的四項研發都已進入關鍵期,更為耗費心神。
沈彧薇才在殿中跪了許久,便已感到身體疲憊。
走到一處宮門時,忽聽宮門另一側的甬道傳來馬車的行駛聲音。
沈彧薇沒有多做理會,正打算在那馬車到來之前行過宮門時,忽地被一雙手按住肩膀,整個人被帶到宮門暗處。
沈彧薇心中一驚,還不待回身,那人卻将她攔腰一抱。
一陣天旋地轉後,待沈彧薇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身處行駛的馬車車廂之中,而方才突然出手‘挾持’她之人也不是旁人,正是蕭辭川。
沈彧薇看了他一眼,也不能确定他究竟認沒認出自己來。
正打算開口詢問,蕭辭川低聲道:“宮中多是眼線,回去再說。”
沈彧薇:??
雖然有些疑慮,但看着蕭辭川靠在車廂內閉目養神的樣子,沈彧薇也莫名地感覺心安不少,于是暫且抛下心中的種種疑問,也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
馬車在京郊一處府邸門前停了下來,蕭辭川領着她進到府宅內側,只見院落中不少妙齡女子正在作着女紅,而阿慢聽到車輪聲,更是早早地迎了上來,與沈彧薇打了招呼。
許久不見,阿慢竟是長高了不少,沈彧薇與他說話,看了看院中其餘女子,又複看了蕭辭川一眼。
不知怎地,沈彧薇腦中突然想起從前第一次見阿慢時,阿慢稱呼她為‘姨娘’。
沈彧薇心裏竟無端地劃過一抹酸澀。
難不成這院中的女子,都是蕭辭川養在京郊的側室嗎?
正這麽想着,那些女子見蕭辭川回府,都款步走了過來,齊齊地朝蕭辭川施禮問好,蕭辭川只是點頭應聲。
“別在這裏站着,”蕭辭川覺察到那些女子都在盯着沈彧薇看,随即拉着她的手腕,道:“到屋內說。”
沈彧薇被他這樣握住手腕,莫名地一陣反感。
人還未到屋內,便掙脫開了他的手,阿慢替兩人拉開門簾,沈彧薇率先走了進去。
“蕭大人有事就說,問完了話我還要回靈臺府複命。”
進到了屋內,沈彧薇也只是站在門口,有些煩意地說完了這些。
蕭辭川頓了頓,看她這樣,原本準備好的說辭也頓時忘了個一幹二淨,最後對阿慢吩咐道:“拿些茶來,再叫廚房備些好飯菜。”
阿慢應聲退下,這下房裏就剩下沈彧薇與他二人面面相觑。
沉默少許後,蕭辭川道:“……別裝了。”
沈彧薇猝不及防地聽到這三個字,頓時在心中起了一股無名火,随即出言譏諷道:
“蕭大人慧眼如炬,既然已識破了我的身份,是準備告發,還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蕭辭川被她嗆了一下,也感覺到莫名其妙。
默了默,他還是調整了情緒,低聲說道:“我不會告發你,只是你也不能再待在靈臺府,此後幾日你就留在這裏,至于那邊我會替你說。”
“憑什麽?!”
沈彧薇斷然不願,脫口而出道:“僞君子!你要留我在這間府邸,與那些女子一般為你妾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