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取暖
取暖
寧江有一片別墅區，和市中心正好隔了條江。
那兒的房屋比市中心的高樓低矮，燈火也不夠亮，卻引人向往。
兩岸之間，光靠一條江就劃分出來兩個階層。
剛一下車，立刻有阿姨上前，沖許聞欽喊了聲“少爺”。
葉因枝總覺得這一幕挺戲劇化的，許聞欽不單單是脾氣像少爺，論家世，他也該是個純正的少爺。
那阿姨不動聲色看了眼兩人相牽的手，很有分寸地沒問什麽。
許聞欽也沒必要向她解釋，直接問：“許進在家麽？”
聽到這稱呼，阿姨也沒什麽反應，恭順地答：“嗯，正在屋裏喝茶呢。”
別墅很大，總共三層。
外面不僅有花園亭臺，還有怡情的雕塑噴泉。
走進裏面，便見客廳正中央坐了位中年男人，渾身都有一種上位者的悠閑。
許進确實是在喝茶，手上還翻着一本書。
聽見聲響，他頭也沒擡：“舍得回家了怎麽不說聲？”
許聞欽沒搭腔，許進終于把書放到一邊，擡起頭來。
看見站在一邊的葉因枝，他愣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如常：“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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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聞欽攬過葉因枝，混不正經地介紹：“我女朋友。”
葉因枝羞赧一瞬，還是很有禮貌地問好：“叔叔好，我叫葉因枝。”
“把女朋友都往家裏帶了，好好好。”許進臉上的笑容不像作假，似乎發自內心地高興。
他斟滿了茶杯，話鋒忽地一轉，字句都密不透風，“那葉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葉因枝臉長得好看，直觀第一眼就是有錢人家裏養出來的。
可她的行為處事又總是拘着，多看幾眼便被能看出破綻，更別說許進這種商界混了多年的人。
“我不是……”葉因枝怕誤會，趕緊擺手解釋。
許聞欽眉頭一皺，直接不爽打斷：“我女朋友，自然是我家的。”
許進竭力維持體面的笑意，很理解的模樣道：“既然你們兩個都在，也沒建立起什麽有法律效力的契約關系，趁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就把話說開了。”
葉因枝看了許聞欽一眼，見他下颌繃着，像在極力隐忍什麽。
許進緩慢說道：“如果葉小姐沒有家世背景，你覺得要是你們以後結婚，你能為我兒子帶來什麽呢？”
葉因枝抿唇，雙手局促地抓了下衣角：“我……”
許聞欽将她雙手都拉過去，慢條斯理地揉捏了下她的指尖，讓她放松些，沒必要那麽緊張。
“許進，我不是你兒子，這是你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你上歲數，忘性大，我理解。”許聞欽的每句話都在劃清兩人的界限，也在不動聲色地暗諷着什麽，“但是我們不一樣，我喜歡一個人，從來不是從她能帶給我什麽利益來考慮問題。”
許進重重地把茶杯往桌上一磕，發怒道：“可你身體裏流着一半我的血。”
“是啊，我時刻記着呢，”許聞欽彎起唇角，狹長的眼尾透着冷意，不緊不慢接上，“用不着你來提醒我有多麽惡心。”
許進胸膛起伏着，看樣子被這話氣得不輕。
許聞欽沒多在意，只是沖着許進的方向擡擡下巴，問：“看到沒？”
葉因枝不知道他指的什麽，但還是溫吞點了下頭。
許聞欽嗯了聲，音調懶散：“那就走了。”
虛僞的教養讓許進不至于破口大罵，更不會像葉繼安那樣愚蠢到動手。
他沒有攔許聞欽，也知道就算要攔也攔不住。
走到門口時，阿姨替兩人推門：“少爺，這就走了？”
“嗯。”臨了，許聞欽想起什麽，側頭說，“對了，阿姨，之前跟你說過的，沒必要喊我少爺。”
他再也不想和許進沾上一點關系了。
-
夜色浸入車裏，別墅區的這一段路很是靜谧。
隔些距離就會路過一盞燈，葉因枝眼睛裏的光也跟着明明滅滅。
她開口打破沉默：“許聞欽，你沒必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安慰我。”
很顯然，許聞欽已經很久沒再回過這個“家”了。
但擔心葉因枝會不會因為今天遇到葉繼安的事情而受影響，他還特意帶她來看了許進。
以一種直觀的方式告訴她，兩位不盡責的父親并沒什麽差。
“我沒安慰你，就是想讓你知道，我的過去。”許聞欽的嗓音顯得格外冷淡，他自嘲般扯了下唇角，“還有，我并沒比你優越在哪裏。”
葉因枝沒答話，許聞欽身上的那種熱烈，對她而言，就已經是優越了。
“你以前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跟那些職校的混混一塊兒玩麽，就是因為我想氣許進，後來有回我就突然想通了，覺得沒必要。”
許聞欽視線從眼尾掃來，冷淡的嗓音溫和了一些，像在勸自己，也像在勸她：“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就算身上流着同樣的血，也不能決定什麽。”
葉因枝垂眸，點了下頭。
她被說得有點想哭了，情緒氤氲着，難以忍住。
“其實挺巧的，我想通那天剛好是遇上你生日的除夕夜。”
“所以葉因枝，你在我生命裏，一直都是個很特別的存在。”
葉因枝顧不得會不會被發現在偷偷哭了，望過去一眼：“那天你臉上的傷，是因為他嗎？”
許聞欽輕描淡寫道：“被他扇了一巴掌。”
葉因枝把頭轉向車窗外，揩了把眼角說：“那時候我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那天我肯定會幫你上藥的。”
“你不會的。”許聞欽低笑着搖搖頭，很是篤定地說，“那時候我們還不熟，況且你的性格也做不到這種程度。”
“除非——”許聞欽故意頓了一下，眼底帶笑。
葉因枝問：“除非什麽？”
“還能是什麽。”許聞欽扯出一個輕佻的笑，撩起眼皮盯着她，一字一頓拖長音調，“除非你那時候也看上我了呗。”
“我沒。”葉因枝立馬否認。
許聞欽半信不信地嗯了聲：“潛意識的舉動騙的了自己，可騙不了別人。”
開春，幹燥的車玻璃上已然凝結不出水汽。
葉因枝用手指劃拉兩下，深吸一口氣：“許聞欽，那你想聽聽我的過去嗎？”
車子沿靠着路邊緩緩停下，許聞欽轉了把車鑰匙上鎖。
而後他拉過葉因枝的手，放在唇邊輕吻幾下：“你說，我都聽着。”
葉因枝覺得有些癢，半躲半鬧地抽回手。
她清了清嗓子，才正色道：“今天在公司樓下遇到的那個男人，叫葉繼安，是我名義上的爸爸。但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就整天在外面賭錢，整天不回家……”
“我媽媽叫周婉貞，她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提到這茬，葉因枝偷瞄了眼許聞欽的臉色，含糊過去，“但我還要繼續上學，不得不拿她的錢，所以高中的時候，李依冉一直都跟我不太對付。”
許聞欽聽着，不時嗯一聲，沒有打斷。
葉因枝繼續說下去：“其實高三那時候我轉學不是想要躲你。”
聽到這兒，許聞欽眼底終于閃過一絲情緒，又很快地低眼藏住。
“是因為那時候葉繼安欠了一大筆錢，那些讨債的知道了我和奶奶的住址，追到寧江來了，我搬家之前還來不及跟你說一聲。”
“我高一從陵安轉學來寧江，也是同樣的原因，好像每個城市，都沒辦法留太久。”
許聞欽喉結一滑，突然就很想抱抱葉因枝。
他放在心底，小心翼翼喜歡了那麽多年的人，憑什麽非得經歷這些事。
許聞欽松開安全帶，附身過去。
“啪嗒”一聲，副駕安全帶的扣子也被他給解開。
“你做什麽？”葉因枝剛問出口，便被攬進一個溫熱的懷抱裏。
許聞欽一手搭在她腰上，一手揉着她腦袋，跟哄小孩兒似的。
葉因枝清晰感覺到，抵在她頸窩處的喉結微微動了幾下。
下一秒，耳邊便傳來許聞欽低啞的聲音：“不做什麽，就抱抱你。”
漸漸的，許聞欽的手開始從葉因枝腰部往上移，卻是不帶任何欲望的動作。
他輕拍她的背，說：“小枝，以後我會好好愛你的。”
車內彌漫着沒有暧昧意味的柔情。
心跳逐漸加速，葉因枝不知不覺就脫口而出：“許聞欽，我也是。”
葉因枝想——
這種感情已經不再是“喜歡”兩個字能承載的了。
而更應該稱之為“愛”。
就在這一晚。
她愛上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