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過夜
過夜
新的一周,商傳啓動了新的項目。
會議室隔三岔五就坐滿了人,葉因枝也跟着忙碌起來。
午休時,她才注意到手機裏有條許聞欽的消息。
只是一張圖片,拍的兔子,也沒有任何文字跟着。
就好像在用一種很平靜的方式來吸引她的注意。
葉因枝低頭打字:「今天下班我去你家看看小只。」
打完她默念一遍,又把最後兩個字删掉,改成了“兔子”指代。
剛想放下手機,許聞欽那邊就有消息回來:「嗯,那我下班來接你。」
「不用了,我直接坐地鐵過去,你在家裏等我就好。」
前半句話看着還算正常,但後半句,葉因枝後知後覺出來一點藏得很好的親昵。
想撤回修改已經來不及,許聞欽大大方方回:「不是說我可以光明正大追你麽?連這個表現機會都會不給?」
最近葉因枝想起來許多過去的事情,內心對許聞欽有種微妙的補償心理。
于是,她語氣也妥協了些:「那你來吧,我在公司等你。」
午休結束又是會議。
大家都是停了手頭工作過來的,邵盈言簡意赅:“三月初平京那有個數媒大會,你們采編部一起出差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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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思雨暗中遞給葉因枝一個眼神。
在她看來,出差四舍五入圖就等于是公費旅游了。
葉因枝淡淡笑了一下,采編部一起的話,還包括了于涵真。
不過好歹是工作,應該不會起什麽不必要的摩擦。
被忽略在一邊的周轶橙高舉雙手:“紹主編,我也想去!”
紹盈瞥她,不自覺就帶出了家中長輩的訓斥語氣:“你一個實習生,跟去做什麽?”
周轶橙說得有理有據:“當然是去學習啊!不實地歷練歷練,都是紙上談兵,沒用的。”
“你寒假結束不是還要上課?”邵盈被勸得動搖。
周轶橙笑嘻嘻道:“學校能請一周的社會實踐假。”
邵盈點頭,提筆在表上多記了一個名字。
直到走出會議室,寧思雨還是不敢相信:“我沒看錯吧?就橙子剛才胡說八道的,還能把不茍言笑的紹主編給逗樂啊?”
這話被走在後後邊的于涵真給接上:“她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周轶橙睜着她那雙大眼睛,表情無辜單純。
“你的意思是,”她戰術性地停頓,“邵主編是母老虎咯?”
于涵真立馬警惕地朝會議室看過去。
見隔音門緊閉着,她才松了口氣,輕哼一聲,踩着高跟鞋不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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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下班,葉因枝直接去的地下停車場。
走出電梯時,她還小心地朝四周望了望,怕再次遇上葉繼安。
許聞欽站在車外,抱臂倚靠車沿。
目光觸及葉因枝,他唇角彎起細微弧度,走過去将副駕的門拉開。
等兩人都坐上車,葉因枝開口第一句就是:“許聞欽,我下個月初要去平京出差。”
現在已經是二月末,下個月初,距離也沒幾天了。
其實許聞欽還想問得更詳細點。
比如,去多久?有幾個同事一起去?去做什麽……
但他到底是忍住了,只應了聲“好”,沒多問。
葉因枝主動說:“到時候橙子會跟着我一起去,其他就是一個部門的同事。”
她的言外之意是想讓他放心,她既不是一個人,也不會呆在平京不回來。
許聞欽眉梢極細微地揚起:“她不上學了?”
今年春節有些遲,三月左右,正好趕上之江大學開學。
周轶橙還是個大一學生,曠課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葉因枝把聽來的原原本本告訴許聞欽。
“她好像可以和學校請一周的社會實踐假。”
許聞欽了然:“嗯。”
他也是這個學校畢業的,對這些事兒還算清楚。
兩人系好安全帶,車子駛出停車場,湧入下班高峰的行列中。
一到路上就開始堵車,葉因枝開了點車窗透氣:“你們母校還挺開明的。”
隔了小半分鐘,許聞欽才搭腔:“和南大比怎麽樣?”
南大,全稱臨南大學,那是葉因枝的母校。
“……”葉因枝認真地做起了比較,“南大的新聞傳播專業好,之大的金融專業好,所以應該大差不差。”
許聞欽的語氣聽來像在跟誰較勁:“那你的意思是,我們都去了該去的地方,對麽?”
葉因枝愣了一下,随即搖搖頭:“雖然我在臨南上的大學,但我知道,我以後可能還是會回寧江,所以一畢業不是就回來了嘛?”
她尾音沒收住,發出一個撒嬌般的拟聲詞,卻沒覺得有多害臊。
許聞欽狹長的眼尾在鏡片後面挑了挑,臉色稍霁:“怎麽就知道你以後會回寧江了?”
葉因枝實話實說:“因為雖然我爺爺是陵安的,但奶奶是寧江人啊,只要她想回來,我肯定會跟着她回來的。”
“沒了?”許聞欽特意将這兩個字拉長,留給她琢磨的時間。
葉因枝明白他什麽意思,偷偷翹了下唇角,一本正經說:“許聞欽,我不會撒謊來哄你的,那是騙你。”
許聞欽佯裝冷淡:“哦。”
葉因枝補充說:“但是以前沒有其他原因,不代表現在沒有。”
以前回來的原因是黃如巧,那現在留下的原因就是許聞欽。
這兩個人,是她與這座城市牽扯不清卻又注定的羁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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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葉因枝是第三次來許聞欽家裏,兩人在外面吃了飯才回來的。
這次她總覺得廚房客廳都添了不少東西,讓原本空蕩的空間充實起來。
葉因枝抱着懷裏沉甸甸的兔子,忍不住道:“許聞欽,你把兔子照顧得很好,它好像長大不少。”
許聞欽倒了杯溫水擱到她面前的茶幾上,懶懶問:“是長大了還是長胖了?”
葉因枝彎了下眼:“都有。”
兔子跟能聽懂似的,不樂意地蹬了下後腿。
許聞欽坐到一邊,五指覆過來,揉了揉兔子的絨毛:“等你出差回來,它就又長大些了。”
葉因枝想起什麽,把兔子抱還給他,從包裏翻出來一張銀行卡:“對了,許聞欽,還給你。”
這張卡是當初收下的,以防萬一黃如巧治病會有急用,不過後來還是沒用上。
另外,她把上次過年收到的紅包錢也一并轉進去了,數額不小。
現在葉繼安又出現在了葉因枝的生活裏。
她怕這筆錢被他知道了,又會用作填補那無底洞深淵般的賭債。
所以還是趕緊還給許聞欽的好。
許聞欽凝眸看了那張卡兩秒,啓唇道:“好。”
而後他單手接過來,毛衣沒有口袋,便直接抛在了茶幾桌面上。
葉因枝捧起水杯來喝了一小口,溫水晾冷了許多。
她垂着眸子,緩緩說:“許聞欽,我最近想起來很多過去的事情。”
看葉因枝這副低落的模樣,許聞欽以為她是想到了上學那會兒被霸淩的事了。
他松手将兔子放到地上,任它亂跑,淡淡的語氣回:“不都過去了,有什麽好想的。”
“難道你不會想嗎?”葉因枝拇指摩挲着杯沿,輕聲,“我們過去的事。”
是都過去那麽多年了,而且樁樁件件,很多都是她無意之中就對他做出了很不好的事,他不會去想也能理解……
然而下一秒,許聞欽就擡眼看來:“你指哪件?”
他那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好像無論哪件事,只要她說了,他都能瞬間從回憶中翻出來。
急促的沙沙聲響起,劃破氣氛。
雨點打在了客廳的落地窗上,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将城市籠罩。
室內太過靜谧,加上夜藏起了烏雲,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驟變的天色。
“下雨了。”葉因枝欲蓋彌彰地朝窗外看。
已經晚上十點多,雨勢絲毫沒有轉小的趨勢,看起來還得下一會兒。
葉因枝明天要上班,許聞欽沒多考慮,他拾過車鑰匙,繞在指尖:“我送你回家。”
“外面下這麽大的雨……”葉因枝仍坐在沙發上,沒有起身的動作,她支吾道,“開車會不會不太安全?”
許聞欽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已經往玄關方向走了:“我會開慢點。”
“要不……我今天先在你這裏住一晚吧。”說完,空氣靜默兩秒,葉因枝舔唇,有些緊張地問,“你介意嗎?”
許聞欽輕笑一聲,他介意什麽,該介意的是她才對。
随即把車鑰匙擱在了玄關架子上,走廊燈偏暖調,将他周身氣質襯得溫和幹淨,不同往日的矜貴漠然。
許聞欽聲音稍沉,好整以暇的姿态問:“認床麽?會不會失眠?”
葉因枝搖頭:“不認。”
上次來是她喝醉了,所以鸠占鵲巢沾床就睡,這次沒有酒精作用,許聞欽是真擔心她睡不好沒精神。
但既然葉因枝都這麽主動要求了,他也不是什麽端方刻板的人,略一點頭,便說:“主卧讓你。”
葉因枝又趕緊搖頭:“沒關系,我是客人,睡次卧就好。”
許聞欽語氣莫名揶揄:“現在是客人,不代表以後也是。”
葉因枝正覺得這話有些熟悉。
等視線對上許聞欽因笑意而微挑的眼尾,忽地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她在車裏對他說過的那句——
“但是以前沒有其他原因,不代表現在沒有。”
又一次,她被他給戲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