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A區-餐廳直播間】-
【彈幕：天吶……嗨皮也不是】
【彈幕：只剩王姐和老羅了】
【彈幕：最後一輪怎麽辦？？？】
【彈幕：什麽意思？投票？？？】
【彈幕：投票選項出來了！天啊，我們真的可以投票！】
【彈幕：快看大屏幕！他們可以看到彈幕了！】
【彈幕：這樣真的好嗎？】
【彈幕：我覺得太殘忍了！！】
“是太殘忍了。”王忠炎望着屏幕上的那句話，做出了回應。
羅伯托慢條斯理吃了一口火腿，目光落在大屏幕的右下角，那裏有着實時的投票信息，還有30分鐘的倒計時。
兩人現在的票數基本持平，上漲的速度也很緩慢。
王忠炎看着屏幕中的自己，轉身尋找着鏡頭，她起身對着鏡頭招手，“不不不，不要看了，不要看了……”
可屏幕上彈幕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彈幕：羅伯托從頭到尾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他一直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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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從最開始他就是最睿智和冷靜的那個人】
【彈幕：維克多瘋狂的時候，他完全可以趁機做些什麽，但是他沒有！】
【彈幕：我支持羅伯托！他值得留下來】
【彈幕：羅伯托還無私的救治大家，如果他是智能人，他完全可以不救任何人!】
【彈幕：對！沒有羅伯托幫忙，維克多那刀已經了解王忠炎了】
一時間，屏幕上寫滿了支持羅伯托的話，右下角他的票數也漲得更加緩慢，甚至在這段時間幾乎停止了增長，而一旁王忠炎的票數，像瘋了般不住地往上增加。
羅伯托還是平靜吃着早餐，看不出任何表情。
王忠炎面前的餐盤早已被推開，她看到這一幕，立即用雙手掩面。
【彈幕：也不能這樣說啊，如果沒有王姐，羅伯托也會死在傑奧的門前，難道你們忘了？】
【彈幕：是羅伯托帶着大家在休息室查找線索的，他是無私的，他只想讓大家都活着出去，智能人會這樣嗎？智能人不會！】
【彈幕：想想你們的王姐是怎麽做的，她得到li的線索後，沒有和任何人說！】
【彈幕：王忠炎就是智能人！】
【彈幕：我同意！我早就說過了，她真的很奇怪！】
【彈幕：王姐只是遵守對利安的承諾！】
【彈幕：自私就是自私，別找借口了！】
看到這裏，羅伯托終于有了反應，他扭頭看了眼王忠炎，問道：“利安拿了線索以後，告訴過你？”
王忠炎慢慢将手拿下，擡眼看向大屏幕，看到滿屏都在說她自私的時候，她又迅速移開視線，她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彈幕：我覺得王姐沒有錯，你們真的太過分了】
【彈幕：王姐自私？這是誰帶出的節奏，這太荒謬了!】
【彈幕：別忘了小田在樓梯裏哀嚎的時候，是誰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他的！】
【彈幕：沒錯！再說自私才是人性！】
【彈幕：對啊！人類就是自私的，誰敢說自己從未自私過？】
右下角王忠炎的票數已經超過了羅伯托兩倍，甚至還在持續上漲。
羅伯托吃完盤子裏最後的一塊肉，他拿起紙巾擦着嘴角，擡眼看向大屏幕，依舊不緊不慢。
王忠炎低着頭，很久都不敢再看。
【彈幕：你們忘了嗨皮的照片嗎？】
【彈幕：嗨皮和王姐都是人！嗨皮的照片是真的！】
【彈幕：是啊，不要忘了現在不是比誰人好，誰優秀，是在選誰是智能人！】
【彈幕：我承認羅伯托是個沉着冷靜的人，我很欣賞他，但很抱歉，王姐更像人類！】
【彈幕：請記住！我們是在選誰是智能仿生人！】
彈幕上的風向似乎慢慢在轉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幫王忠炎說話。
她的票數增長的情況也在逐漸變緩。
【彈幕：照片的問題羅伯托剛才已經分析過了，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彈幕：節目組為什麽安排兩個認識的人來參加比賽？】
【彈幕：他們是為了保護智能人不被淘汰！】
【彈幕：沒錯！我同意這個觀點】
【彈幕：羅伯托才是人類！】
羅伯托一邊看着大屏幕，一邊活動着自己的手，左手上的傷口已經基本痊愈，只是活動的時候還略顯僵硬。
【彈幕：我不敢相信你們竟然同意進行這樣的比賽？】
【彈幕：每一個參與投票的都是劊子手】
【彈幕：我們不應該繼續下去了，這對他們都是不公平的】
【彈幕：如果你們選錯了，誰該為死去的人而負責】
【彈幕：停下吧，不要看了，不要投票，不要參與了】
王忠炎的情緒似是有了一些緩和，她終于再一次擡眼看向大屏幕，看到有人呼籲大家不要參加投票的時候，她也跟着點頭，但在她看到自己高出許多的票數時，頃刻間哀愁又布滿了雙眼。
【彈幕：王姐的票高出這麽多，現在不投票是要我看着她死嗎？】
【彈幕：不讓投票的人安的什麽心？】
【彈幕：說羅伯托冷靜或者聰明，我無話可說，說他善良無私的人，你們省省吧！】
【彈幕：羅伯托根本沒有真心實意的救治田中亮！】
【彈幕：什麽意思？？？】
【彈幕：去将田中亮受傷的位置和尖刀刺入的深度做對比！】
【彈幕：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他的行李箱裏有內髒器官修複的藥品，但是他沒有給小田用！】
【彈幕：真的嗎？天吶……】
【彈幕：自己去查吧！這并不難，我為我說的話負責】
【彈幕：這太恐怖了！】
【彈幕：啊啊啊啊我的小田嗚嗚嗚嗚】
【彈幕：可以改票的！我改了！羅伯托你還我的小田嗚嗚嗚】
大屏幕上的話，讓王忠炎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扭頭看向羅伯托，不可置信地問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羅伯托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大屏幕上。
随着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那個問題，他的票數開始瘋狂增長。
王忠炎深吸一口氣，再一次出聲詢問：“告訴我，他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羅伯托依舊沉默。
【彈幕：自私也沒錯啊，不是說自私就是人性嗎？羅伯托的自私和你們說的壞，不正是因為他是人嗎？】
【彈幕：我同意！這正好說明他是人，是人就是會自私，會怕死！】
【彈幕：閉嘴吧！他怕死嗎？我看他根本不怕，他只是想把別人害死！】
【彈幕：看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像個沒事人一樣吃早飯，喝咖啡，這是怕死？？？】
【彈幕：我早就覺得是羅伯托了！正常人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保持冷靜！】
【彈幕：沒錯！羅伯托冷靜得不像人類！】
【彈幕：我家的智能人和他一模一樣，可以永遠保持冷靜！】
【彈幕：羅伯托是智能人！】
【彈幕：羅伯托是智能人！】
【彈幕：羅伯托是智能人！】
越來越多人開始刷這句話，到了最後，整個大屏幕上幾乎全部都是這句話，而羅伯托的票數也終于第一次反超上來，且很快就将王忠炎甩開。
羅伯托依舊坐在那裏不言不語。
在倒計時只剩下最後十分鐘的時候，他忽然低頭嗤嗤地笑了起來，且越笑聲音越大，讓人聽着頭皮發麻。
王忠炎此刻的情緒極其複雜，除了對未知的恐懼以外，還有對羅伯托見死不救的憤怒。
可正如大屏幕所說，在這種高壓之下，每個人都不能保證自己可以幹幹淨淨的走出這個地方。
又或者，正如嗨皮所說，所謂的勝負根本沒有意義，到了最後，他們都會死。
“你在笑什麽？”王忠炎不解地問他。
“哈哈哈……”羅伯托覺得這實在太可笑了，他指着大屏幕，對王忠炎笑着說，“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麽，這太滑稽，太可笑了，我就像個傻子一樣坐在這裏，看着別人對我進行審判，等待着那嘭地一聲，死亡的到來。”
“嗤……這太愚蠢，太滑稽了！”羅伯托大笑着站起身來，他仰頭沖着那最顯眼的鏡頭說，“深海科技是麽？我承認……我被你們玩弄了，但我不會走你幫我寫好的劇本，這場演出得由我自己來做主！”
說完，他沒有去看大屏幕上的反應，而是直接回頭看向王忠炎，突然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眉眼中的情緒隐約透着一絲憂傷，“王，對不起。”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朝王忠炎走來。
王忠炎這才看到，原來在他的座椅旁邊，也就是維克多的椅子上，一直放着一把刀。
“羅伯托，別沖動！”王忠炎一邊起身慢慢向後退，一邊試圖喚出他的理智，“這麽多雙眼睛注視着我們，請你冷靜一點！”
羅伯托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沒有喪失理智，也沒有不冷靜，正是經過深思熟慮，他才選擇去走這一步。
不管是他死在王忠炎手中，還是王忠炎死在他手中，這都是自己對命運的選擇，而非任由不相幹的人來做決策。
“對不起了王忠炎，讓我們親自結束這一切吧。”
羅伯托撲上前去，王忠炎拿起椅子扔到了他的面前，随即轉身就朝樓上跑去。
羅伯托腿腳還未徹底康複，躲避的時候整個人都倒在了餐桌上，但羅伯托并未惱怒，而是笑着搖了搖頭，慢慢撐起身來。
他來到樓梯口，握住扶手，一步一步朝樓上走去。
【彈幕：他是瘋了？】
【彈幕：感覺不像啊……】
【彈幕：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智能人，自己不會一直冷靜，所以故意表演發瘋殺人的戲碼？】
【彈幕：王姐快跑啊！】
【彈幕：深海科技？關深海什麽事？這是深海搞出來的比賽？？】
【彈幕：我怎麽總覺得老羅不是發瘋啊】
【彈幕：我也是，而且王姐要反殺的話，應該不難吧，他那條腿根本跑不快的】
【彈幕：老羅到底在幹嘛啊嗚嗚嗚】
【彈幕：王姐堅持住啊！好有幾分鐘就結束了！】
【彈幕：嗚嗚嗚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哭】
【彈幕：我也是……爆哭！】
【彈幕：我不想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死去】
-【C區-走廊直播間】-
王忠炎一口氣跑到C區，在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嗨皮時，幹澀酸痛的眼睛似是已經流不出淚來，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樓下傳來羅伯托的腳步聲，聽聲音他應該是走進了傑奧的房間。
王忠炎用力閉上了眼，再度睜開時，她深吸一口氣，踏入了血泊中。
她寫下一個單詞，得到的還是紅叉。
樓下傳來羅伯托從門裏走出的聲音，王忠炎屏住氣，一動不動，等待那腳步聲又進入另一間房，她才再次擡手。
這一次依舊是紅叉。
她很快又寫下一個，紅叉。
紅叉，又是紅叉。
聽着羅伯托的腳步聲朝樓梯處走來，王忠炎頓覺筋疲力盡，她頭一次生出了放棄的念頭。
她雙手壓在屏幕上，整個人向下跪坐而去。
到底會是什麽？
她真的想不出來了。
王忠炎絕望地哭出聲音。
她已經放棄了隐藏，用頭抵在牆上，放肆的哭喊。
她太累了，太累了。
結束吧，一切都結束吧。
她認輸了。
哭喊中，一個火紅的影子闖入了她的視線。
是那被濺滿血污的鳳凰。
那雙金色的眼鏡，好像正在注視着她。
“鳳凰……浴火重生……”
安寧，和平……
自由？
沒錯，是自由。
王忠炎立即起身，激動到整個手臂都在顫抖。
她寫下liberty（自由）。
這一次，紅叉沒有出現，整個屏幕逐漸變成了淡藍色的透明牆體。
她嘗試伸手觸碰，手指直接從牆體穿入。
她不在猶疑，擡腿邁入其中。
她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穿入牆體，而這片淡藍色的透明牆體也随着她的進入，又立即恢複成了本來的模樣。
王忠炎回過頭來，目光卻倏然頓住。
她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猩紅的雙眼在此刻寫滿了困惑與無助，她眉心深深蹙起，張着嘴幾度想要說話，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她沒有哭，也不想哭，但那眼淚卻怎麽也控制不住，不斷地向下滑落……
-【B區-走廊直播間】-
羅伯托手中拿着刀，像個無所事事的游民，每個房間都溜達了一遍，他聽到C區傳來了哭聲，又是那絕望又崩潰的哭聲。
羅伯托沒有着急上去，而是不慌不忙地逛完B區最後的一間房，這才慢慢來到樓梯口，一步一步慢慢而上。
-【C區-走廊直播間】-
不得不承認，王忠炎很厲害。
正如彈幕上說的那樣，在這樣血腥又殘酷的比賽中，她還能保持着一顆善良的心。
羅伯托走上C區，看到地上的嗨皮，沒有什麽太多的反應，只輕嘆了一聲，從血泊中撿起眼鏡。
他用衣服擦了擦上面的血跡，将眼鏡戴上。
他沒有再去搜尋其他房間，而是順手撿起了鳳凰刺繡，挂回牆上，随後便靠着牆慢慢坐下，就坐在這片血泊當中。
羅伯托望着走廊，除了這裏有沾血的腳印，其他地方都很幹淨，他知道，這一次她進去了。
羅伯托也忘了自己大概是從什麽時候起了疑心，又是從什麽時候意識到了這一切，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切該結束了。
羅伯托笑了，仰頭長長地呼了口氣，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輕松笑容。
他打開眼鏡，找到了第一天衆人見面的視頻。
“大家好，我叫傑奧，22歲，我的祖先是……”
“我是王忠炎，27歲，五年前開始從事公益事業……”
“我是利安，我向來有話直說，我是純土團的……”
“埃蔻，音樂制作人，這首歌的歌詞是伊麗絲寫的……”
“神會給人類警示，神會救贖他的信徒……”
“我是田中亮，職業是游戲體驗師……”
“我是羅伯托，腦機接口方面的研究者……”
“我是維克多，一位前綜合格鬥運動員……”
“我的名字是……嗨皮。”
朋友們，又要結束了。
“砰！”
他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所有的直播間也陷入一片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