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失火
失火
山下束束火把在雨中長明，主殿被一衆侍衛包圍，個個帶刀，嚴正把守。
此地周圍空無一人，卻有這麽多侍衛潛藏在此，定是藏着極其重要的東西。
姜鳶躲在不遠處的樹叢後觀察，白天追她的那批人已然到了山下，與其他人彙合。住持整日未現身，卻在這個時候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與領頭的交談。
離得太遠聽不清他們的話，姜鳶便也放過自己的耳朵，開始清點人數。
侍衛将近三十餘人，而僧人只有三人。
若眼前這點人便是這寺廟裏全部的僧人，未免也太少了點。
三個和尚如何能管理得了這偌大的寺廟？若是這群把守的侍衛背後操控之人是這寺廟的主人倒還說得過去。
一人舉着火把向談話的二人靠近，細碎言語了一番，領頭的和住持進了主殿，餘下的人繼續在主殿外等候。
把守的侍衛太多，硬闖肯定是不行。
姜鳶折了節樹枝掩護行動，朝主殿走得更近了些。
方才離得太遠，又下着雨，姜鳶未能全然看清山下的人影。這回她看得清清楚楚，剩下的兩個僧人中沒有白天遇見的那個人。
她警覺地環視四周，确認安全才繼續蹲守。
等了許久也未見蕭确身影，姜鳶懷疑他去找那個和尚盤問清楚白天的問題了。
果然，在他心裏還是杜小姐更重要一些。這禦史倒不如給她做，她都比他有責任心。
因主殿背靠山體，能溜進去的方位便少了一處。觀侍衛把守的位置可發現，瀑布所在的方位有把守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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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頭望向岩壁，岩壁中段的位置有一處小凸起，瀑布落下的方位應受其影響而向外偏移了一點。
若瀑布後能有一處幹燥的地方通過，她便有機會躲過看守從側窗翻進去。
姜鳶挪着步子俯身向瀑布走去，靠近侍衛時，她刻意放緩步子，免得踩到樹枝什麽的引人注意。
外衣漸漸濕透了，姜鳶邊趕路邊斜睨侍衛身上的蓑衣，想着若搶來一件就好了。
如是這樣想着，還真有人離隊解手，在途中發現了她。
沒等那人叫出聲來，姜鳶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拔下頭釵插進他的脖頸。
她還貼心地将他一頭按在地上，以免他吐自己一身血。
其實，她只是不想讓蓑衣上染上髒東西罷了。
她如願扒下那人的蓑衣穿在身上，繼續向前走。
瀑布近在咫尺，姜鳶誠心祈禱此路線能如她幻想那般暢通順利。
果不其然，瀑布後确實有一處狹窄的縫隙，側着身能不沾濕地通過。只不過地面極其濕滑，濺起的水珠在坑坑窪窪的石堆裏聚起許多小水潭。
姜鳶正要側身進入，卻聽見裏面有動靜。那聲音她一聽便知，是蕭确和白天的那個和尚。
“說實話，我可以饒你一命。不然，你可以選擇是被千刀萬剮，還是溺死在這瀑布裏。”
和尚似是被掐住了脖子，憋着氣道：“我......當真......不知道！”
“好，那我便......先割只耳朵吧。”
“等等等等，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此話一出，他的聲音不似剛才那般沙啞，“我也是聽說的，這寺廟與另一側的尼姑庵合并了，後來尼姑庵裏的人不知怎麽都死了，便只剩下那幫......”
他突然想起自己現下是和尚的身份，趕緊改口：“只剩下我們這些僧人了。這裏再沒出現過女子，所有你問的那個人應該是沒來這裏吧？”
“你可知那些尼姑為何死了？”蕭确繼續追問。
“這我真不知道！”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好像就是十七年前。”和尚怕自己說錯話，便又加了句：“但那時我還沒來，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聽說的。”
二人談話到此戛然而止，片刻後又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大人，該如何處置他？放他走我們就會暴露。”
十五？他怎麽會在這兒？那左淩淵和石頭呢？
姜鳶歪頭好奇地往裏打探，借着外面微弱的火光，只看見了三個身影。
看來左淩淵和石頭應該已經安全離開了，不然十五也不會放心地來幫蕭确。
聽得石頭砸頭的聲音，姜鳶能想象出那和尚的疼痛。不過蕭确也算是手下留情了，要是換做她，它絕不會給對自己有威脅的人一點活路。
仁慈敵人，就是危及自己。
這是她進入風雨樓學會的第一個道理，也是衆多暗雨得以保命的原因。
蕭确和十五順着縫隙走了出去，姜鳶這才側身通過。等她走出縫隙，卻已不見二人身影。
濕漉的腳印延伸至窗邊，姜鳶感嘆這二人動作真是迅速，随即也繞過侍衛走到窗邊。
窗邊栽種着樹木，有其遮擋不至于被侍衛發現。
姜鳶小心翼翼地掀起窗戶往裏張望，見裏面寂靜無人，悄然翻了進去。
主殿很大，佛像後還有一片空間，供奉着各種小佛像。姜鳶不認得那些是什麽佛，只覺得金燦燦的看起來怪值錢。
她躲到一張供桌下，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主殿只有一道門，方才進入的領頭和住持不在裏面，說明這裏應該是有其他隐蔽的出入口。
蕭确和十五也進來了，按理說他們也不知道有別的出入口，應該跟她一樣躲在了哪張供桌下。
現下不僅要防外面的人，還要防蕭确十五二人。
姜鳶趴在地上，掀起紅布的一角往外瞧，這一瞧給她樂壞了。
風吹進了主殿，紅色供布被時不時掀起。姜鳶湊巧看到不遠處的一張供桌腳邊躺着一個木盒，這便是左淩淵所說“藏好”的東西。
這木盒不像是被精心藏着的樣子，它豎立在桌角，但凡有僧人來打掃此處，用掃帚探一探便可發現。
不過這群僧人應該也不是真的僧人，不然這些小佛像的供桌上也不會有這麽厚一層灰了。
左淩淵若不是對“藏”這個字有誤解，就是他故意騙蕭确。敢用自己毫無把握的條件去和別人交易，姜鳶倒是有些佩服他的勇氣。
不知蕭确和十五躲在哪張供桌下，也不知他二人是否也發現了這個木盒。姜鳶靜候了片刻，确認無人後，身子一滾，靈活地躲到了那張供桌下。
木盒上還有官府的封條，是她要找的名錄沒錯。她晃了晃盒子，東西還在。剛想撤退，便覺着地板一陣顫動，交談聲從地底下傳來。
“大人說了，這段時間先停一陣，等那人走了再繼續。他會想辦法搞定他，你們只要将這裏守好便好。”
“是，不過今日有幾人闖入了這裏，已經将他們引去山上了。”
“我的人會看着辦的。”
“好。”
這一段對話，姜鳶分不清哪個聲音是領頭的，哪個是住持的。但她聽出了一點，兩人不是上下級關系，對話稍顯客氣，應是合作關系。
至于在寺廟能合作什麽，她還當真猜不出來。
聽得“吱噶”一聲，有什麽都東西被掀了起來，那兩人從地下回到了主殿。
這時，殿外跑進一人輕聲道：“大人，還有兩個人未捉住。”
領頭眼眸一顫，厲聲道：“你們是廢物嗎？這麽多人抓不到兩人！平日裏都是吃幹飯的嗎！”
禀報的那人垂着頭閉口不言，姜鳶慶幸地勾起嘴角。也不知這些人到底有沒有來找他們，這麽大個山洞都不發現不了，還真是吃幹飯的。
領頭這邊氣還未消退，又跑進來一人：“大人，不遠處的草叢裏發現了我們人的屍體，想必那兩人就在這附近。”
“那愣着幹嘛，還不給我去找！”
“是，屬下這就去。”兩人同時告退，又被同時叫了回來。
領頭掃視四周，眉頭一皺：“你們兩個先去看看這裏有沒有躲着人。”
話音落，姜鳶心頭一緊。眼下沒地方逃竄，若是迅速翻窗原路返回，瀑布那頭應該已經因為屍體圍滿了人。若是往山下跑，又不能丢下蕭确和十五駕車獨自逃離。
算了，先逃出去再說吧。
姜鳶躬起身子正要朝窗外竄，情急之下起身撞到了桌角，桌子猛地一抖，供酒和燭臺一同倒到了桌上，火焰瞬地燃了起來，在人沒反應過來時已燒了整片桌子。
“有人！”兩個侍衛拔劍沖到燃燒的供桌前，姜鳶退回桌底抱緊盒子不做聲。
她真想抽自己一巴掌，關鍵時刻居然掉了鏈子。這下好了，事情鬧大了，這邊人躲不過去，就算躲過了，蕭确那兒也甭想蒙混過關了。
領頭和住持趕緊轉移至殿外，住持心急地喚人去滅火，卻被領頭攔住了。
“你這是幹什麽？”
“就讓它燒吧。這裏被人發現了，大人若是知道也會要求摧毀的。”
“那我先命人把小佛像擡出來。”
“诶，你難道不知道真金不怕火煉嗎？”說罷，領頭喚裏面二人出來：“你們兩個出來把門鎖上，來人，去把兩側窗子給我看好了。要是再讓他們跑了，全部重罰！”
說話的間隙，火光逐漸吞噬了整座主殿。火舌貪婪地舔舐着殿頂的木梁和雕花窗棂，發出噼裏啪啦的爆裂聲。大佛像在火海中扭曲、變形，而小佛像依舊閃着金光，笑臉相迎。
姜鳶捂住口鼻爬出桌子，一眼便瞧見火光中金光閃閃的小佛像。
她直接拿了一座抱在懷裏，她料到這佛像是金子做的，但沒料到是純金的，小小一個竟這般沉，她沒抱穩險些連人帶佛摔在地上。
突然，一手将她攔腰環住，壓下她的身子。
“跟我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