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重要
不重要
剪頭發的事被擱置一旁,一直到考試結束明司暮都沒有再提起這件事,她不提起明桑霞自然也不會提起。
十八歲的生日和之前的生日差不多,準确來說是和明桑霞住在一起之後的其他生日差不多。
蛋糕、鮮花以及一整天的陪伴,她沒向明桑霞要禮物,但明桑霞仍舊送了她一匹馬當做禮物,說實話,她其實挺喜歡這個生日禮物的,一匹黑色的駿馬,這真的很酷。
生日那天沒什麽可說的,只不過是一個可以占據她一整天的日子。
而那場他人都重視的考試,這個也沒什麽可說的,她并不需要通過這場考試得到什麽,也不需要通過這場考試達成什麽目标,明桑霞無數次地和她說,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那場考試說明不了什麽。
也代表不了任何事。
她和許多家長都不一樣,她會和她說,就是不參加那場大型考試也無所謂。
她總是翻來覆去地告訴她,放平心态,她活得高興、自在比什麽都重要。
和其他家長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是那麽年輕,而且她和她沒有血緣關系,雖然有着家長的名分。
噢,對,她只是她名分上的家長,這點才是最大的不同。
考試不重要,生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桑霞怪怪的,她真的很奇怪,明司暮找不到她變成這樣的原因,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那不是一件好事,她必須弄清楚原因。
而且那件事和她的秘密息息相關,和她對明桑霞的隐瞞有關系。
明司暮又開始了對她的觀察,雖然她本來就喜歡觀察她。
現在是考試結束的第三天,明司暮和朋友走在路上,這裏的每個人都叫她明司暮,只有明桑霞叫她娜佳。
聽,她的朋友叫她的名字了。
“明司暮,再過半個月我就要出國了。”她的朋友對她說:“你要出國留學嗎?”
“我們班裏有一半的人出國了,還有一半的人保送,你以後要留在國內嗎?還是回俄羅斯?”
明司暮披着頭發,下身穿着五分褲,上身穿着短袖,“暫時留在這吧。”
“你知道的,我和你們不一樣。”
“是是是,你是我們這個特殊班級裏最特殊的人。”嚴簡憶道:“我就是在想,你說等我出國之後,我們兩個人會變成什麽樣?我現在還挺願意和你說話的,剛開始出國應該也會找你說話,但時間長了說不定就淡了。”
“而且你這人一看就不會主動找我說話。”
“啧,你感情太淡薄了。”
明司暮瞥了她一眼,“別亂說話,我可不是個感情淡薄的人。”
嚴簡憶一看就沒信她的話,她的語氣裏處處透露着敷衍,“行,是我亂說話。”
“反正以後我們常聯系。”她道:“唉,沒意思啊。”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她帶着滿腔的好奇問,“明司暮,明姐姐沒和你說過對你的安排?”
明司暮的腳步有一瞬的停頓,随後便道:“她說随我,但我還沒想好,所以暫時應該會留在這。”
“明姐姐對你可真好。”嚴簡憶羨慕道:“我家是非要讓我出國,高中的時候就想給我送出去了,但那時候我不願意。”
“現在是不願意也沒辦法了,他們說什麽我家就只有我一個,動不動就往他們死了之後的事兒上說。”
“我又不是傻子,該幹什麽該怎麽做,我能不知道嗎。”她說:“不過也确實,他們年紀也大了。”
“我在外面混個幾年,再回來就得繼承家業了。”
“其實有時候我也知道,我的生活已經夠好了,出國我也不用擔心什麽,我家在那有房子,他們也會給我請保姆、請司機,但我還是覺得煩。”
“明司暮,就明姐姐的态度我也看出來了,她願意把她的東西給你,但你不一定願意接受。”
“你在想什麽呢?明司暮?我真弄不明白你了。”
她在想什麽?她在想她跟明桑霞又沒有血緣關系,她管她這麽多幹什麽?她在想她們又沒有血緣關系,她幹嘛要對他那麽好?
她在想難道明桑霞對她的一切都只是因為她早死母親嗎?
明桑霞憑什麽把她的東西都給她啊,難道就憑她是她‘朋友’的孩子?
一股無名的煩躁油然而生,她的腳步加快,“她是她,我是我,她的東西給我幹什麽。”
“要是說她把東西給我,我給她養老,但我和她就差了十二歲。”
“就她家那邊,她們家和別人家不一樣,不管是母親那邊還是父親那邊,個個都是血濃于水的親人。”
“說這些也沒用。”明司暮擡手煩躁地撓撓頭,說了一句,“我和她沒有血緣關系。”
嚴簡憶也加快腳步跟在她身邊說:“血緣關系重要?有沒有血緣關系都無所謂啊,現在在外人眼裏你明司暮就是明桑霞的孩子。”
“明家那邊甚至是奚家那邊,不也都默認了嗎?”
明司暮搖頭,“這是我和明桑霞之間的事兒,和別人沒關系。”
嚴簡憶停下腳步,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明司暮,你是因為你親生母親?”
明司暮停下腳步,皺眉看她,“這和她有什麽關系?”
嚴簡憶是她到這裏之後的第一個朋友,她的事,嚴簡憶是知道的,一個死了的爹一個早亡的媽,她母親剛懷上她,她的親生父親就死了,而她母親在她十三歲的時候出車禍也沒了。
之後她就跟着明桑霞一起生活。
她很少跟嚴簡憶提起她母親,不過從那些只言片語裏,嚴簡憶還是知道她的親生母親遠沒有明桑霞‘負責’。
和許多母親不一樣,加莉娜從沒把她當成一個孩子看待,不對,剛出生的兩三年裏應該還是把她當成孩子的。
當然,也可能是牽制她腳步的小累贅。
明司暮對加莉娜有一種極為複雜的感情,但如果只說她們的相處方式,明司暮覺得她與加莉娜是一對很好的母女,是很适合彼此的母女。
有這樣的一個母親,她何其有幸,但可惜,也只是陪伴了她十三年,其中有至少一半的時間,她沒什麽記憶。
她是個叛逆的孩子,加莉娜還在世的時候,她常常會故意和她對着幹,不是為了抱怨,加莉娜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裏,就只是為了好玩,就只是因為她這樣會高興。
加莉娜因她頭疼的表情,她還沒有忘,直到現在每次想起那個表情,她都會想笑。
但聽到嚴簡憶的話,明司暮确實有了心被提起來的感覺,只有她和明桑霞知道,她們之間一直有第三個人,是她的母親,也是明桑霞重要的朋友——加莉娜。
嚴簡憶說:“我以為你是覺得繼承明姐姐的財産,是對你母親的背叛。”
明司暮被提起來的心又被放了回去,她呵呵笑了兩聲,“你在說什麽蠢話,我是我自己,不是我母親的墳墓。”
“明桑霞也不是。”她直呼她的大名。
“你不了解那個女人。”明司暮繼續往前走,“在我和我母親之間永遠都不會有背叛,也壓根不存在背叛的可能。”
“她是她,我是我。”她不打算過多解釋,只說了這句簡單的話。
明司暮肯定地說:“就算我在之後又認了好幾個媽,好幾個爸,她在地獄知道了也不會怎麽樣的。”
“為什麽要說在地獄知道?”嚴簡憶跟上她,“你這句話說得很奇怪。”
“既然不是因為這個,那你到底為什麽不願意接受明姐姐?”
明司暮興致不高,她敷衍道,“因為不想要呗,還能因為什麽。”
嚴簡憶上下打量她,“之前我還說我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呢,現在一看你比我更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好歹還知道每日反省,你倒好……哼。”
“你不想要的東西,能讓你少奮鬥一輩子!”
“不過就算你不願意繼承那些,明姐姐也能讓你這輩子都吃喝不愁的。”
“你剛才還說你和明姐姐就差了十二歲呢,你少活幾年,她多活幾年,她能管你一輩子。”
少活幾年這種話真的很不好聽,但明司暮卻覺得這句話言之有理,她點頭說:“你說得對,我少活幾年,她多活幾年,我就能和她在一起一輩子。”
“我什麽都不用管,就像現在這樣。”
車行駛的速度變慢,“老板,是司暮小姐和她的朋友。”
明桑霞擡頭往窗外看去,果然看到了明司暮以及她身邊的嚴簡憶。
“要停下來嗎?”
明桑霞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用不着,正事要緊。”
車從她的身邊開過,明桑霞将視線收回,她把照片發給明司暮,又發了個微信說“別玩得太晚,錢不夠了跟我說”,随後又轉了錢給她。
熟悉的車開過,明司暮像是感應到了明桑霞,擡頭的一瞬正好看到車開過去,車的車牌號是明桑霞最常坐的那輛。
心裏剛生出點不爽,她為明桑霞設置的專屬鈴聲響起,打開手機一看就看到了明桑霞的轉賬、叮囑以及拍的照片。
她又停下來把照片點開,仔細看了看,那點不爽消失了。
嚴簡憶一聽那鈴聲就知道是明桑霞,她湊過去看,正好看到了那張照片。
她下意識地往後看,“明姐姐剛才路過啊?”
明司暮把手機關上,點頭,“嗯,她剛才路過。”頓了頓補充道,“叫我早點回家。”
“那今天晚上的同學聚會你還去嗎?”嚴簡憶問。
明司暮往前走,“我本來就沒打算去,有的人我都沒說過幾句話,去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