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顧小姐,你不怎麽跟人來往吧?]
[你是沒有朋友嗎?]
盛斐如敲下兩行字直接發了出去,她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太禮貌,可是顧無央都那樣了,她還禮貌個什麽勁兒?她仔細回想過去的事情,顧無央很多時候都是獨來獨往的,很安靜,好像真的沒有朋友。
要是有的話,也被她的這張嘴氣死了。也虧得她長得好看,要不然早就被人當作臭流氓挂起來了。
顧無央盤腿坐在床上,她的腮幫子鼓起,反駁道:[有的,莊潮歌。]
莊潮歌跟她算是青梅竹馬,知根知底。上學時候的朋友都是泛泛之交,畢業後基本不再聯系了。好像也沒有聯系的必要,人脈這邊自有家裏能夠幫忙,靠不到大學同學的身上。在回複之後,她的眉頭蹙了蹙,垂眸思考盛斐如問這個的深層意義。難不成她覺得自己可憐?看在這份上,會與自己交朋友?
顧無央情緒有些複雜,她并不想要別人的可憐。如今的狀态對她來說,挺不錯的。
盛斐如:[《話術》《說話技巧十講》《一百種場景中的說話方式》。]
顧無央:[……]
盛斐如不跟顧無央說廢話了,她勾了勾唇,仿若感知不到顧無央那一串省略號中的無語之意,又回複道:[顧老師每周都要在社區上書畫課,到時候報紙出來了會往社區送,您直接在社區取了就是了。]她可不想為了這份報紙專門往顧無央那邊跑上一趟。
應付完顧無央之後,盛斐如松了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情。
顧無央可能被“話術”給刺激到了,後面的“三安”都斷了,徹底地從她的世界中銷聲匿跡。對此,盛斐如沒有想象中的如釋重負,心情複雜甚至還有點不開心。
“那禍水沒有再打擾你了吧?”對于盛斐如的感情生涯,徐丹荔這個好友非常地上心。當然她絕不會承認一切都是出于八卦。
“什麽禍水?”盛斐如不滿地掃了徐丹荔一眼,不疾不徐道,“她有名字,叫顧無央。”
徐丹荔瞪着盛斐如,良久之後才嘆息道:“斐斐啊,你變了!我覺得你的立場不堅定了!”顧無央那張臉對斐斐的吸引力太大了,雖然說過去了這麽多年,可誰知道她忘沒忘?徐丹荔倏忽響起一件事情,她盯着盛斐如道,“你不會還收着顧無央的那些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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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嗎?”盛斐如反問道,一臉坦然。倒是讓徐丹荔生出一種她“小題大做”的感覺。她盯着盛斐如啞然失笑,半晌才痛心疾首道:“你這樣不行啊,睹物思人!”
盛斐如:“……”真的不至于,睹物思人的可能性還不如看到頭像框、對話框懷想的可能大。為了打消徐丹荔那不切實際的念頭,盛斐如道,“顧無央現在是有為的青年畫家,她一幅畫值多少錢你關注過麽?”
徐丹荔:“……”片刻後她忽然間回過神來,險些被盛斐如給騙了!練筆之作跟現在的畫展上展出的畫能一樣嗎?盛斐如這是在逗她呢!徐丹荔有些氣悶,她斜了盛斐如一眼,哼聲道,“你就裝吧,可別又陷進去了。”
盛斐如猶豫了片刻,還是回答道:“不會。”顧無央這個人就像是周敦頤筆下的蓮花,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當然不是因為她高潔如月、如雪、如蓮,而是因為她這個人經不起近距離觀察。一旦接觸後,身上的問題盡數暴露出來,譬如她的“話術”,讓人恨不得就地挖坑,将她整個人都埋了,就此堵住那張欠抽的嘴。
徐丹荔抱着雙臂打量着盛斐如,片刻後點了點頭,像是信了她的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她道:“孔學姐調回平城二中了,你知道麽?”
這孔學姐是她們的直系學姐孔明君,當初是在社團中認識的,在同系的聯歡會上她還送了盛斐如一套書,這厚此薄彼的行為讓徐丹荔妒忌了好一陣子。直到後來才明白,盛斐如在孔明君的心中,就是與旁人不一樣的。
“啊?什麽時候的事情?”盛斐如驚訝道。她跟孔明君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系了。
“九月開學就會在二中見到她了。”徐丹荔聳了聳肩道,她左右望了一陣子,身體往前一傾,忽地神神秘秘道,“你們還沒有和好嗎?”
盛斐如眉頭一擰,也壓低了聲音:“沒有鬧吧?只是有些尴尬而已。”孔明君跟她表白,讓她好好思考一陣,可是她當場就拒絕了,沒有留有任何的餘地。她覺得自己的做法沒有問題。孔明君那邊好像因為這事兒不再聯系她了,那她也就不頂着尴尬湊上前去。就當……沒有這個朋友了。
徐丹荔嘆了一口氣,安靜了下來。但是這狀态并沒有持續太久,她清了清嗓子,望着盛斐如又道:“學姐明豔大方,知書達禮,也不錯啊,你為什麽不考慮考慮?”
這厮是給孔明君當說客的嗎?盛斐如啞然,好半會兒,才道:“那你怎麽不自己去試試?”
徐丹荔被盛斐如一噎:“這能一樣嗎?好吧,你就是喜歡顧無央那樣的!其他的人在你眼裏都是清湯寡水呢。”
盛斐如假裝沒聽見,她慢吞吞道:“你這個樣子讓我以為你是收了什麽好處。”狐疑地打量了徐丹荔一圈。她不知道孔明君的事情,可徐丹荔卻已經得到消息了,八成是孔明君主動告訴她的。所以才有這麽一出當說客?
徐丹荔摸了摸鼻子,她讪讪地笑着:“那什麽……其實沒多大的事情。好吧,是學姐拜托我問一問的,你還想跟她做朋友麽?你會不會因為她故意不聯系你而生氣。”
盛斐如平靜道:“我沒有生氣。”
徐丹荔一聽,覺得孔明君算是完了,不可能越過那條線了。要是生氣了還好說,可現在就像古井水沒有一點兒波動,事情就難辦了。不過她們之間的感情事,自己也不好摻和,反正意思帶到就好了。
盛斐如的生活并沒有因為孔明君調回平城而有任何的改變,孔明君沒有聯系她,她也不打算去詢問。
整個七月幾乎圍繞着“黨建活動”“黨員活動”“插花培訓”以及“社區小主人”系列任務展開。盛斐如背着相機頂着烈日東跑西跑,直到報紙選題的內容全部采訪完才松了一口氣,開始慢悠悠地坐在空調室中完善那些稿件。
“小盛,你知道街道文化牆這事兒吧?”一道洪亮的聲音傳入了耳中,說話的人是街道宣傳部的科員,名字叫李敬,專門負責攝像和資料儲存這塊。盛斐如剛來街道的時候,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不是街道的員工,處境有些尴尬,還是李敬像老師一樣帶着她四處走,了解街道下社區的詳情。
盛斐如擡起頭點了點頭道:“聽說了一點。”
李敬道:“上面已經同意了,不過需要咱們宣傳部先出去采風,拍點素材回來,最後再決定要在文化牆上畫些什麽。”
盛斐如點了點頭,雖然正式的文件還沒有下來,但是從李敬口中說出,代表這事兒八/九不離十了,八月那一期報紙的選擇又多了一個。“這事情我會先留意的。”盛斐如點了點頭,一來在職責之內,二來她也挺喜歡攝影的。她也沒有思考執筆人的事情,這事情就不是她能夠左右的了。
李敬見狀嘿然一笑道:“麻煩你了。”
以往下班的時候盛斐如都選擇宅在家中看劇或者打游戲,但是知道了文化牆的事情之後,早晚都要去采集素材的,不如趁這個時候出去逛一圈。別的事情她不敢斷定,但是社區裏的廣場舞一定會成為文化牆上的一道風景線。
她的工作生涯告訴她,社區記者打交道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
紫府天苑高樓林立,是一種極致的清淨,而與它隔了一條街的章華小區就頗為熱鬧,時常見到進進出出的人。距離章華小區不到百米的地方是個臨江的公園,同樣是以“章華”命名的,從那音響裏迸發的歌聲,抹去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悵然和頹喪,反而散發着一股蓬勃的生機。
老太太們是警惕的,見到拿着相機的人都是當賊看。好在盛斐如在社區裏采訪過不少的人,算是混了個臉熟。
“小盛啊,給我們拍好看一點兒,到時候發我哈。”老太太笑得臉上褶皺堆疊在一起,像是一朵綻放的花。
盛斐如笑道:“那是當然的了,吳阿姨要相信我的技術。”她挑選着角度,一連拍了十幾張才算完工。等到準備離開這邊的時候,她忽然間望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石欄杆向着遠方延伸,她一個人站在那邊望着夕陽下的江水,似是立在了熱鬧到不了的偏角。
她的身影寂寞又悠遠,還令人心曠神怡。
盛斐如一時手癢,她屏住呼吸,在取景框中觀望那道身影,在咔擦一聲中,留下這讓她怦然心動的一幕。
她沒有上前搭話的心思,可原本靜靜地望着江水的人忽地轉過身來。
她們的距離不近,但也遠不到看不清面龐的地步。
盛斐如站在原地,看着快步走近的顧無央,她的面容沉靜如水。
“好——”顧無央幾乎是咬着舌尖将那個“巧”給吞了回去。
盛斐如對上她的視線,神奇地覺得自己能猜到她的心思。
是挺巧的。
她在心中默默補充了一句。
顧無央張了張嘴,像是有什麽話要說。半晌後,垂下了視線,抿着唇,像是有些赧然和委屈。
盛斐如暗嘆了一口氣,她問道:“顧小姐,是在看江水麽?”
顧無央眸光一亮,點頭道:“是的,在看‘境’,畫畫也需要造境。”她的視線垂到了盛斐如的單反上,問道,“盛小姐喜歡攝影麽?”
盛斐如毫不心虛道:“不喜歡,工作任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