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樂天四友
第018章 樂天四友
薛靈均托王琳幫他去大理寺問林岱安案情,心下總算稍安,只是近日他爹娘吵架愈來愈兇,便不想回去,留宿在書院溫書。
剛進宿舍,卻見宋徽正趴在床頭,手捧一個本子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發出吃吃笑聲,連他進來都不曾發覺,便忍不住好奇問道:“君卉,你在看什麽書?這般入神。”
宋徽被吓一跳,慌忙将話本子捂在身下,“沒看什麽!”
他越是遮掩,薛靈均就越發好奇,他湊過來,“什麽好書你要藏着掖着,快給我瞧瞧!”
宋徽不依,薛靈均便道:“我叫家人送來三日晚膳!”
宋徽一聽,神色猶豫。
薛靈均家中常給他送膳食,是他母親手做的,可比書院裏的堂□□細多了,連王琳這個嘴刁的都贊不絕口。
宋徽家教甚嚴,宋家崇尚大道至簡,衣食住行都極為樸素,宋徽在吃食上,對薛靈均頗為羨慕。
薛靈均見他神色松動,連忙追加:“五日!”
宋徽終于屈服于口腹之欲,移開捂住本子的手。
薛靈均低頭去瞧,只見那話本子上竟然是一幅幅簡略畫,畫上的人一個個神色生動,形态各異,旁邊還有備注的字句。
“這是什麽話本子,倒是新鮮!”
薛靈均便又翻了翻,越看越覺得有趣,“只是,這本子裏畫的樂天四友,有些似曾相識?”
翻到最後一頁,正是一個氣鼓鼓的華衣少年,拽着一個神色倨傲的湖綠公子。
那少年一旁寫着:小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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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子一旁注着:綠孔雀。
宋徽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嗨,不知是書院哪個學子,竟然将咱們四個寫進去。”
“還能是哪個學子?”薛靈均揚起話本,明朗笑道,“就你這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的畫風,就差明着昭告天下了!”
宋徽慌忙将本子搶下,對着薛靈均連連噓聲,“我偷偷畫的,別叫外人聽見!若是傳到我家人耳朵裏,那我可就慘了!”
“你老實交待,近日裏市面上流傳的那些,編排我與玉鳴兄有斷袖癖好的話本子,是不是你編的?”
宋徽這下真有些慌了,矢口否認,“不是我!我就只給書坊提供些簡筆畫,從未寫過什麽斷袖本子!”
“還不交待!”薛靈均道,“我與你同住一室,你每夜挑燈奮筆疾書,神色常常似癫似癡,不是寫話本子是做什麽?”
宋徽見瞞不過,只好求饒:“我錯了我錯了!靈均,你人最好了!不要與我計較!也千萬別叫王琳知道!”
“什麽事別叫我知道?”王琳忽地從外面走廊打開窗子,挑眉對二人道。
宋徽吓得跳起身,連連擺手:“沒什麽!沒什麽!”
王琳冷哼一聲,去瞧薛靈均。
薛靈均笑着解釋:“聽君卉說,近日裏外面都在傳,京城裏有樂天四友,最喜胡吃海喝地玩樂,拿咱們幾個打趣呢!”
宋徽頓時松一口氣。
“樂天四友?”王琳挑眉,“咱們不就三個?難道王琪也能被算進來?”
薛靈均搖頭,“第四人是唐歌。君卉怕你知道不高興,才囑咐我別叫你知道。”
“唐歌?憑他也配?”王琳果然不樂意地皺眉,“誰傳出來的?我封住他的嘴!”
宋徽剛放下的心又立刻提起來,卻見王琳忽地神色轉晴,嗤笑道:“定是唐俪華那小子,巴巴地想送上門來,與咱們做什麽樂天四友,想得倒美!”
宋徽再次偷偷松口氣。
薛靈均但笑不語。
遠在唐府、強拉着弓、正被唐國公罰射箭的唐歌,忽地晴天打了個噴嚏。
王琳沖宋徽使顏色,“我與靈均有話要說,你先去我那屋待着去。”
宋徽巴不得趕緊逃跑,抓起話本子就溜。
王琳在薛靈均床尾坐下,也不脫鞋,撲通一下歪倒在床褥上,雙手墊着後腦,閉着眼,發出長長一聲嘆息。
長明書院雖是富家子弟宿舍,卻因院長出身宋家,也是極為崇尚簡樸,宿舍用具頗為簡單,兩人一間的宿舍,除了兩張床,床頭各一張書架外,其餘設備家具俱無。
當然,像王琳這樣的混世魔王,他的舍友自然早早就“有事請假”,“申請在外住宿”。
薛靈均只好坐在宋徽床頭,也不催王琳,只從書架上取下一,默默翻看。
過了片刻,王琳睜開眼,苦着臉嘆道:“唉!我為了你跑腿奔波,回來別說捶腿捶背,連個笑臉也沒得見,靈均,你好狠的心!”
薛靈均噗嗤笑道,“你王二公子的腿和背,那可是留着殺敵和護國用的,我萬萬不敢敲!”
王琳也笑,“殺敵護國哪輪得到我,我算哪根蔥。”
他坐起身,曲起右腿,右手懶洋洋搭在膝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靈均,你老實與我說,你與那乞丐是什麽關系?為了他你都親自跑來求我。”
薛靈均放下書卷,神色認真坦蕩,“來京前,岱安是我最親密的知己好友。”
王琳盯着他瞧了片刻,神色頗為落寞不甘,“那如今呢?”
薛靈均哭笑不得,起身拿起床下宋徽早就泡好的茶,倒一杯遞給王琳,“我的二公子,快收起來那副黯然傷神的姿态吧,如今外面已經有風言風語,傳你我二人的風流話,你不嫌事大,我卻怕哪一日王公相上門問罪,嫌我帶壞他孫子。”
王琳不屑地冷哼一聲,接過茶盞,“我爺爺才沒心思管我這些事呢,他和我爹眼裏,就只有我大哥。”
說着,仰頭将茶一口飲下。
“咦?這茶不錯,是你家給宮裏特供的吧?”王琳說着,拎起茶壺,對着壺嘴大口大口地喝,不消片刻,那壺就見了底。
薛靈均見他這如牛飲一般的架勢,不去邊關打仗,卻被拘在這書院裏,當真是屈才。
王琳說的也沒錯,茶葉的确是薛家所轄商鋪給皇家特供,好東西王粟香向來是都給靈均備上幾份送到書院來,宋徽見薛靈均好脾性,便也不客套,想用時就随時自取,薛靈均也不曾在意。
薛靈均道:“你若喜歡,我那還有幾副,回頭親自送你府上。”
王琳喝了茶,心情好轉,“你放心,那乞丐既然不是殺害謝二小姐的真兇,自然也不會有事,最多受些牢獄之苦。”
薛靈均自然知道,林岱安不可能去行兇殺人。
只是他這幾日怎麽也想不通,岱安怎會變得如此落魄?到底發生什麽事,叫他變成如今這番模樣?他身上有舊傷,手上滿是硬繭,可見這些年吃過不少苦。
可是,怎麽會呢?
“玉鳴兄,我想見他一面,你可有法子?”
王琳頓了頓,嘆氣道:“方才還喊我二公子,這會又叫我玉鳴兄,靈均,你叫我說你什麽好呢!”
他話語一轉,嚴肅道:“大理寺的閻井,就算你去也沒辦法見到人。靈均,不是我不幫你,上次去我去大理寺找魏典提人問話,已是不合規,怕是參王家的奏章已經擺在陛下龍案上。”
薛靈均被他吓一跳,連忙道歉,“是我思慮不周。”
事情當然沒那麽嚴重,王琳不過是吓唬他罷了。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王琪在外道:“二公子,唐家小公子派人送來請柬。”
“咦?”王琳挑起眉,有些驚訝,“唐歌那小子,也會給我送請柬?拿進來!”
王琪推門進來,雙手奉上請柬,只見宋徽也手中捧着兩張請柬,回宿舍門前道:“靈均,唐歌送我們兩張請柬。”
三人打開一看,只見上頭寫着:
樂天四友,天長地久;
南苑竹林,吟詩品酒。
請柬左下角,繡着一朵附庸風雅的海棠。
只是宋徽與王琳的請柬都是藍色,右上角擡頭是二人的名諱,靈均那張卻是粉色,擡頭繪着一顆仙草。
王琳一臉嘲諷,“唐俪華這小子,給他根竹竿就能随棍上,還真想與咱們做什麽樂天四友,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瞧瞧他那副沒筋的軟骨頭,哪裏配與咱們一道喝酒。”
宋徽道:“唐家南苑在城郊,那裏有一處馬場,附近還有一座山,那山上養着不少獵物,是往年陛下狩獵所用,前些日子也一并賞給唐家所管。”
王琳聽了,頓時有些意動,他有些日子沒射獵,早就心癢手癢,奈何他爹和他爺爺非要他留在書院讀書,考什麽勞什子狀元。況且,皇家每年狩獵,他爺爺都勒令他不許參加,他自小就極為渴慕大哥能去,自己卻一直沒機會。
只是他嘴上強硬,“這天漸漸冷了,竹葉也早就半青不黃,誰要去那煞風景的地方喝冷風!”
薛靈均心中挂念林岱安,雖不想去,但他瞧着王琳神色,猜他想去卻抹不開臉面,便出言道:“我與宋徽好些日子沒參加詩會,聽聞那唐歌也愛吟詩作對,不如玉鳴兄給我們二人一個機會,咱們接下這請柬,去會一會他,看他能做出些個什麽詩文來。”
宋徽聽聞,拍手叫好,“對對對!有靈均在,咱們還怕比不過他!滿書院也找不到比靈均作詩更厲害的人了!到時候叫他輸得心服口服,灌他個酩酊大醉!”
王琳冷哼一聲,勉強才應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又轉頭囑咐薛靈均,“靈均,你記得穿暖和些!”
宋徽笑道:“這倒不用,據我說知,南苑竹林裏有溫泉,不怕冷。”
話音剛落,就挨王琳一記眼刀,連忙噤聲,後悔自己多嘴。
王琳不知南苑還有溫泉,覺得十分沒面子,臉色不太好看。
薛靈均笑道:“到時有詩有酒,怎能無肉?玉鳴兄,就勞煩你多打幾只獵物來,好給咱們大夥做下酒菜!”
王琳聽了果然精神一振,恨不得立刻上獵場,将那山上的獵物全都射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