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想你
第43章 想你
在蟲族們看不清的煞氣包圍圈中。
白翰野遠處是那些正在從裂隙裏拼命往外擠的怪物同族。
眼前是瘋狂向他灌注煞氣, 想要殺他後快的烏樂木吉。
身後是違背誓言的心魔,正虎視眈眈地盯着他的道體。
前有狼後有虎,白翰野的頭發被夾雜着煞氣的狂風吹得四散。
冰冷犀利的眉眼凝結成冰。
他頂着狂風吸收煞氣怒斥心魔, 浸滿怒意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你違背誓言,會遭天雷,你寧可形神俱滅嗎?”
形神俱滅?
心魔無所顧忌呵呵直笑:“小白澤,你想吾一輩子做小伏低, 那又和形神俱滅有何區別?吾要真是怕天雷便不和你作對了。富貴險中求,眼下便是吾奪得白澤道體的最好時機!若吾猜的不錯,這些怪物的來處便是世界裂隙, 等吾奪得道體後鑽進這世界裂隙裏,即便是天雷降世都得有所避忌。」
「否則……」心魔大笑一聲:「否則這些怪物和你擔憂的蟲民都将和我一起承受天劫, 你說是他們死得快,還是我死得快?”
心魔奸詐。
它之所以選擇這個時機出現是有目的的。
它打算的很清楚, 這怪物很強,若是只有一只白翰野還好搏一搏, 但如今裂隙打開裏面竟是數都數不清……
心魔想要的只有白澤道體, 即便早已跟白翰野結盟立誓, 但如今看這情勢白翰野簡直必敗無疑。
它與其陪他赴死, 不如趁煞氣灌注之時盡快擠走白翰野的元神, 占據這具白澤道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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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氣越強心魔越穩,這難道不是天賜良機麽?
心魔志得意滿, 白翰野尚未張口, 烏樂木吉便聰明地看出了心魔跟白翰野并非一路。
滿身爛肉的烏樂木吉紅瞳陰翳。
它本是最先到達這個世界的怪物,就跟那只吃掉哈代的寄宿體怪鳥一樣, 只要它能成功吃掉所有蟲族首領,那它就是族群中當之無愧的下一任新王。
只可惜, 它的打算如今全毀了。
烏樂木吉語調冰冷:「你讓吾沒得選,吾便讓你好好選一選。」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心魔挑眉不知所雲。
白翰野瞳孔猛縮:糟了!
電光石火,白翰野強忍劇痛将體內的煞氣凝結成劍,借着淩厲的劍氣劈開心魔桎梏,立馬騰躍而起直奔怪物而去!
劍氣将至。
烏樂木吉眯起紅瞳裂開嘴角。
轟——!
巨大的爆炸聲推來一陣氣浪,噴濺而出的鮮血刷地一下沾染了白翰野滿身。
劍氣落空消散。
烏樂木吉當着白翰野的面炸成了一團血霧。
怪物肉身破碎,它身後那條由煞氣彙聚而成的綢帶立馬變成了失去承接的水流,如濃郁大霧般彌漫漫天。
這邊,心魔正貪婪地吸收着煞氣,黑影身軀瞬間暴漲一倍!
那邊,寄宿于烏樂木吉身上的煞氣好似一道黑色閃電,疾速向城池內飛去,直奔那架火紅色的戰鬥甲!
“洛克菲裏!”
白翰野眸中驚慌起身便追。
然而一只黑影巨手突然于白翰野身後凝結成形,唰地一下朝他重重壓了下來!
轟——!
本就靈力枯竭的白翰野被心魔巨手瞬間按住。
心魔狂妄極了,它心說你看啊!曾經強大無比高不可攀的白澤上神也不過如此。如今煞氣盡在它手,它很快就能比過去的白翰野還強!
一個強大的元神絕對可以把更弱的那個擠出去!到時候……不!過一會兒!白翰野的身體就是它的了!那具上神道體就是它的了!
巨大的黑霧手掌重壓着白翰野的後背,白翰野靈力潰散、煞氣被奪,蜿蜒而出的鮮血順着他的口鼻一點一滴的掉在地上,彙成一個又一個小血泊。
心魔愈發強大的元神開始往他身體裏擠,拼了命的試圖取而代之。
“滾……出去……咳咳……”
白翰野一口接一口的嘔血,深灰色的眸子明明滅滅,不斷在灰色跟猩紅之間交替。
「滾出去?」心魔嘿嘿直笑:「這身軀是吾的了,你才該滾出去!」
它邊說邊忍不住心想,看啊,這可是白澤上神,被他踩在腳下的可是九重天上的萬妖之王白澤上神!
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烏樂木吉體內的煞氣很快,就在心魔攪擾白翰野的一瞬間,它便湧入城池直奔洛克菲裏而來!
城內的軍雌們老遠便看見一團兇惡的黑雲向這邊飛來,他們甚至沒來得及驚呼,僅一瞬間的功夫這道黑雲便飛到城牆上方近在眼前。
洛克菲裏同樣心驚膽戰:“光能炮!激光彈!快……呃!”
電光石火不過一秒!
雌蟲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完,那黑雲便像一團吞噬一切生靈的陰暗沼澤,将洛克菲裏火紅色的戰鬥甲一整個吞噬進去。
“将軍!”
“快投彈!開槍!”
“不行!将軍在裏面!”
“該死!抓住這東西!”
“激光刃會直接穿過去!”
黑雲尖嘯一聲,将所有試圖攻擊它的軍雌掃到一邊,然後卷起洛克菲裏的戰鬥甲騰空而起。
洛克菲裏被這黑雲吞噬的瞬間便感受到了一種缺氧到極致的窒息痛苦,他駕駛艙內的空氣仿佛直接被斷絕了,五髒六腑都因這些黑雲擠壓在一起。
雌蟲面色漲紅,拼命去按駕駛艙裏的彈出按鈕,只可惜駕駛艙彈到一半便被卡住了。
極速飛行的黑雲陰狠嗤笑:「別費力氣了,若是你有用,吾就大發慈悲讓你們死在一起!」
死在一起。
什麽意思?白翰野怎麽了?
洛克菲裏心髒一抽,停頓不過一瞬就開始愈加瘋狂的去按操作臺上的按鈕。
即便是S級軍雌,對窒息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
雌蟲的頸側因窒息和憤怒凸起一根青筋,越來越無力的雙手在操作臺上砰砰亂砸。
失靈了,全部都失靈了。
這怪物到底在說什麽?它到底是什麽意思?強烈的窒息感讓洛克菲裏無法說話,他只能拼了命的去砸那些按鈕,一滴一滴的掉眼淚。
一陣瑩白色的光芒從雌蟲身上散發出來,窒息感漸漸消散,洛克菲裏按住自己暖意騰升的胸口。
是獸丹。
白翰野的獸丹。
火紅色的戰鬥甲被黑雲席卷着劃過天空。
很快便被帶到了心魔口中的世界裂隙附近。
世界裂隙,這對在場的所有魔怪來說都是一處關鍵場所。
心魔要奪取白澤道體,然後順着這道裂隙離開。烏樂木吉則要以洛克菲裏為餌,将白翰野放逐至它們的來處。
那是一個滿是煞氣的地方,像白翰野這種懼怕煞氣侵蝕的身體,必然是只有痛苦慘死唯一一個下場。
心魔跟烏樂木吉各有打算,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目标,那就是要白翰野——死。
被煞氣纏住的戰鬥甲鮮紅明亮、張揚漂亮。
可戰鬥甲的四肢卻一動不動,根本看不出裏面的雌蟲受沒受傷。
白翰野心急如焚。
他心想我要贏,只有我贏了才能救他回來。可是我還能怎麽贏?我還能怎麽做?我可以付出一切,只要他平安。
白翰野掙紮着想站起來:“洛克……唔……”
砰地一下,白翰野再次被心魔踩在後背上,難以抑制地吐出一口鮮血。
需要靈力維持的白澤獸身已經消失。
重新變回俊美上神的白翰野此時狼狽極了,他跟飽食煞氣的心魔相比就如同麻雀和大象般對比鮮明,只能擡頭仰望着高不可攀的幽深裂隙,以及被烏樂木吉脅迫的戰鬥甲。
心魔抓起白翰野的頭發,強迫他去看那架戰鬥甲:「你把白澤道體讓給吾,吾幫你救他。」
白翰野流着血笑:“好啊……”
心魔眼前一亮。
白翰野繼續咳嗽着道:“你……咳咳……你把這些怪物都趕走,我就把白澤道體給你,如何?咳咳咳……”
心魔目眦欲裂:「你敢耍吾!」
“是你……咳咳……耍我。”白翰野眯着眼睛笑:“你拿到我的道體後,立刻就會跑……根本不會救他。”
心魔陰沉着臉不說話。
白翰野沒猜錯,心魔怎麽可能為了救那只雌蟲跟這麽多怪物為敵呢,更何況這些怪物都堵在它的退路上。
白翰野的命,才是它的過路通牒。
裂隙之上,正在猛砸艙門的洛克菲裏終于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白翰野。
“白翰野……”
雌蟲嗓子發抖,他強撐着力氣爬在操作臺上,想用手去擦遍布灰塵的外視窗。可惜他的兩只手因為重擊艙門滿是血痕,摸到哪裏哪裏都是鮮血。
洛克菲裏抖着指尖把外套脫下來,用幹淨的內側一遍又一遍的使勁兒蹭外視窗。
戰鬥甲已經失靈了,窗外的鮮血和灰塵他怎麽擦都擦不掉,他只能看見一個霧蒙蒙的白色影子,被巨大黑影壓在地上的白色影子。
看不清楚……看不清楚……
無論怎做都看不清楚,洛克菲裏開始掉眼淚,他覺得自己要瘋了。
他咬住顫抖的下唇繼續砸艙門,狹小規整的駕駛室內被他砸的七零八落,他懶得去想自己的下場,他只想再看一眼白翰野……
烏樂木吉如願以償地挾持到了白翰野的弱點,它當着白翰野的面,炫耀般地舉起這架戰鬥甲。
煞氣入侵。
火紅色的戰鬥甲咔嚓咔嚓層層碎裂,僅一眨眼的功夫,戰鬥甲便化為齑粉随風消散。
洛克菲裏的精神力随着戰鬥甲破碎的爆炸聲砰一下斷開,瞬間的沖擊力讓他嗡地一聲陷入耳鳴,雙眼模糊精神眩暈。
“白……啊!”
從未體會過的劇痛和突然湧進鼻腔內的空氣讓雌蟲爆發出一聲痛苦的悲鳴。
此時縫隙內所有烏樂木吉的同族幾乎同一時間開口,他們瘋狂尖嘯着大喊!
「要他還是要這個世界!」
「要他還是要這個世界!」
「選!選!選!……」
一字一句,震耳欲聾。
白翰野心神震顫。
要摯愛還是要信仰……
選還是不選,怎麽選……
「選什麽?有什麽可選的?這怪物實在是太過啰嗦!」心魔忍不住抱怨。
它惡意的想,快把那小雌蟲扔進世界裂隙吧!
裂隙裏的煞氣必然會把那小雌蟲撕扯得粉碎,到時白翰野親眼見證自己摯愛的死亡,肯定會元神不穩心神動蕩!
那才是自己奪得這具身體的最佳時機!
快!殺了那只小雌蟲!殺了他!
心魔借着煞氣的力量瘋狂地往白翰野身體裏擠,恨不能替白翰野去選。
白翰野被試圖取代他的心魔壓制的說不出話。
瘋狂湧動的黑色心魔元神跟白翰野自己的白色元神,不停地在搶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烏樂木吉及其同族則在世界裂隙前尖嘯着大喊,語氣愈發急促:「選!要哪個!他還是這個世界!」
心魔迫切極了。
烏樂木吉的耐心也即将告罄。
洛克菲裏身上的獸丹保護不了他太久。
軍雌們正赴死般往這裏趕。
蟲民們絕望地祈求上天。
「你看你,做上神有什麽用?是白澤有什麽用?天生道體又有什麽用?」心魔不斷添火,禍亂白翰野的意志。
「天生純善!感情用事!寧願自戕也要救人!最後呢?不過就是這個結果!」
心魔細數着白翰野的“過錯”和“天真”,志得意滿地用言語繼續攻擊:「……你信任的天道呢?他教導你為世人打算,卻不曾來救你,他可曾為你打算?」
心魔将白翰野踩在地上,用一種極為嘲諷和鄙夷的語氣滔滔不絕。
白翰野恍若未聞,他緊緊盯着昏迷的洛克菲裏,十根手指沁着血狠狠插進地裏!
他想大聲阻止烏樂木吉的所作所為,想試圖跟對方談判,可他現在根本說不出一句話!
白翰野覺得自己要瘋了!
他能看見雌蟲昏迷的側臉和流血的雙手,和他身上愈發微弱的獸丹光芒。
他能聽見煞氣包圍外由遠及近的大批戰鬥甲聲響,那是洛克菲裏悉心保護卻甘願赴死的子民。
白翰野忍不住心想,他們都要死了嗎?
這就是絕望的滋味嗎?
那天,滿城歡慶。
所有蟲民都在暢想着自己的未來。
那個叫喬伊的小蟲崽還要去治眼睛,洛克菲裏還沒做成蟲帝,他們兩個還沒能成婚,五大帝國所有的蟲族都在期待百花盛開的那天……
在來這裏之前,他總是游離于三界外,看人痛、看人苦、看人生離死別愛恨癡絕,他試圖感同身受,卻很難感同身受。
他用幾千年的時間看遍人間苦痛歡欣,因此極為厭惡那些于陰暗處滋生的煞氣。
煞氣源自世人隐秘的惡欲,所以他覺得惡欲是錯,煞氣也是錯。助長煞氣就是助長惡欲,助長惡欲就是助長心魔。
可時至今日。
在烏樂木吉讓他選的時候,他瞬間想到的竟只有洛克菲裏……
他突然發現自己沒有那麽光明磊落,也沒有那麽純良純善,在身處絕境的時候,他也想選他最愛的那個。
原來自己貪嗔癡愛恨欲一個不少,他不是一個普通人卻勝似一個普通人,甚至不如一個普通人。
他自己,世人敬仰的白澤上神,到頭來也有私欲,他身後的心魔就是他自己,他自己就是煞氣的根源之一。
他的善和他的惡,一體相生如陰陽兩面。
躲不過、斷不了、避不開……
惡狠狠地粘在一起。
白翰野苦笑着噴出一口血。
“我一直覺得……只要世人通通向善,便一定能除盡世間煞氣。只要斬斷惡欲……咳咳……自然就能斬斷因惡欲滋生的煞氣。”
“曾幾何時,我最大的願望便是斬盡世間煞氣。一世斬不淨,我就斬十世,十世斬不淨,我就斬一百世。可是……”
白翰野看着心魔黑影,眉眼恍惚地喃喃道:“原來你就是我自己,你是我根除煞氣的欲望和執念,所以我根本除不掉你,因為你就是我自己,是我的惡欲……”
私欲是惡麽?
不是……
煞氣是惡麽?
不是……
人欲尖銳如刀,之所以成煞,是因為有破開一切的強烈決心!
人有善欲,也有惡欲。
一體兩面,陰陽流轉。
既然惡欲可以為所欲為充斥天地!
那善欲為何不可?
這些利用煞氣為非作歹的心魔和怪物是禍亂世間的惡欲,那洛克菲裏跟所有蟲族子民對未來的希望就是蕩平一切阻礙的善欲!
惡欲斬不盡。
便以善止惡。
煞氣除不盡。
便以煞制煞!
白翰野突然笑出聲,他醍醐灌頂般地輕聲自語:“原來我一直在逃避啊……”
「胡言亂語什麽?」心魔輕嗤一聲,它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成功了,這小白澤都開始說胡話了。
心魔湊近,抓住白翰野的頭發:「小白澤,別掙紮了,今日你死定了。」
是麽?
我死定了?
白翰野帶血的唇角微微彎起。
他灰瞳半眯緩緩擡頭,正在流血的薄唇輕緩吐字:“……我知道怎麽殺你了。”
白翰野話音剛落。
唰地一聲,整個下等星上空便如同被按下開關般驟然亮起。
「什…」志得意滿的心魔猛地頓住,它突然用一種極為震撼的眼神擡頭看天。
烏樂木吉和它的同族同樣頓住了。
數不清的猩紅眼球因天空中的變化漸漸震顫起來,這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驚悚。
仿若黑霧彌漫的煞氣之上,流轉着銀色光華的乳白輝光翻轉如游龍,在亮白色的天際奔騰翻湧!
正在向這邊拼命奔跑的軍雌們停下了,他們擡頭仰望,眼眸之中充滿驚豔和不解。
城池中,一位蟲民擡頭驚呼:“這是什麽?好多!”
他震驚地拍了拍自己身上,卻擋住不一顆接一顆從自己身上漸漸升起的乳白色光點。
更多蟲民開始驚呼,他們眼睜睜的看着這些光點從自己和其他蟲民身上冒出來,然後泛着漂亮的輝光向遠方飛去。
軍雌們同樣驚訝極了,蓋爾伸手抓住剛從體內飄出的光團,卻被光團直接穿透了手背。
光團穿透身體時,他們的身體暖融融的,像是在曬太陽。
這是善欲。
世人對美好和生的向往。
白翰野同樣擡頭看天。
此時的他雙目流光溢彩,沁血的十指從沙地中抽出來。
他左手按住心魔輕笑:“既然你那麽喜歡我的白澤道體,那就留下吧。”
白翰野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洛克菲裏喜歡的恨不能每天牽在手裏把玩,可就是這樣一只單薄勁瘦的手掌,卻讓磅礴巨大的心魔瞬間渾身僵硬動都動不了。
心魔漆黑模糊的面容瞬間癫狂又恐懼:「你做了什麽!你做了什麽!放開吾!不,求你放了我!我不該違背誓言!」
白翰野垂着眸子道:“我說了,善惡相生一體兩面,既然你不願向善,那便為我所用吧。”
話音落下,心魔黑影的求饒聲戛然而止,它被白翰野掐住了脖子,任它如何劇烈掙紮都根本逃不出白翰野的手掌心。
白翰野踉跄起身,左手提着煞氣充盈的心魔,右手指天接引無窮無盡的善欲。
他輕聲默念:“以善止惡,以煞制煞。自此以後,你便不再是我的心魔,而是我手中之劍。”
此言一出,天地間狂風大作!
日月同現,河流倒轉!
心魔無聲嘶吼瞬間破碎,嘭地一下騰升為黑濁煞氣,跟晶亮透徹的奔湧光團們交融在一處。
白翰野騰躍而起,于光煞暴風中伸出右手,在黑白凝實的光團中緩緩抽出一把和白翰野幾乎等身的巨劍。
這把劍光華流轉、質地半透,黑濁的煞氣下沉為古樸厚重的劍柄和劍身,瑩亮清潤的善念上升為銳利薄韌的劍尖和劍刃。
白翰野緩緩睜眼,于半空中凝視烏樂木吉:“我給你一個機會,把他還給我,原路返回,我不攔你們。”
洛克菲裏離那些怪物實在是太近了,白翰野不想拿雌蟲的命去賭,因此只要烏樂木吉能把雌蟲還給他,他便願意任憑它們離去,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漫天的煞氣和光團不斷向白翰野的巨劍中湧動,鋒銳的氣勢和壓迫感幾乎讓所有怪物都開始瑟瑟發抖。
裂隙內,怪物們的瞳仁滴溜溜地轉。
它們看不懂心魔跟白翰野之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那些可怕的白光是什麽,它們只想好好活着,該怎麽做呢?
轉動思考的眼球陡然停住然後垂了下去,似是臣服了。
然而下一秒!
烏樂木吉卷起洛克菲裏對白翰野大聲道:「想要他就自己來救!」
「自己來救!自己來救!」
所有怪物一起開口尖叫大笑,它們篤定白翰野會去追這只小蟲子,然後便是它們進入這個世界的最好時機!
仍在昏迷的洛克菲裏被烏樂木吉嗖地一下扔進了裂隙裏,單薄的身影在煞氣湧動的幽深縫隙中頓時消失無蹤!
一瞬間。
天地寂靜。
白翰野瞳孔緊縮一秒都沒有猶豫,緊随洛克菲裏之後便跳進了那道幽深的縫隙!
烏樂木吉獰笑:「他們死定了!死定了!」
裂隙處的怪物們瞬間開始向外擠,一個接一個的進入它們夢寐以求的蟲族。
轟隆隆的腳步聲震撼着大地。
正停在半路的軍雌們驚恐地看着遠處……
“怪物!是那些怪物!它們進來了!”
……
縫隙內的世界氣息冰冷,伸手不見五指。
洛克菲裏在被怪物卷起來的瞬間就驚醒了,只可惜他來不及反應,就被直接扔進了這個奇怪的地方。
他感覺自己漂在空氣裏。
四周狂風如利刃,吹得他有點疼。
雌蟲身上的獸丹光芒愈發暗淡。
風越大,光越暗。
洛克菲裏按住心口忍不住想,白翰野的獸丹或許保護不了他多久了……
他好沒用啊,竟然暈過去了……最後都沒能看對方一眼。
這裏冰寒極了,失去外套的雌蟲抱緊自己的肩膀,獸丹光芒最先消失的左手被飽含煞氣的寒風吹出一道口子。
“我好想你啊……”洛克菲裏眼眶發紅:“我沒能保護我的子民,也沒能保護你,我真的很沒用……我是不是只能下輩子嫁給你了。”
雌蟲又想哭了。
“不許這麽說自己。”
一個極為溫暖的懷抱從背後擁住洛克菲裏,擋住了呼嘯的狂風,擋住了讓雌蟲忍不住發抖的嚴寒,也驅散了令他恐懼的靜谧。
洛克菲裏一頓。
他不可置信的回頭,望進那雙似有星辰的眸子。
“你……”雌蟲喃喃:“我是不是在做夢?”
白翰野把他緊緊勒在懷裏,鼻子貼在雌蟲頸窩裏深吸一口氣,終于放下了懸着的心。
“想做夢等回去再說,抓緊我。”白翰野眉頭緊皺嘴唇緊抿,左手把雌蟲穩穩的抱在懷裏,右手拉着一道由巨劍拉伸而成的光芒細線。
這是他能堅持的最遠距離了,他必須盡快趕回去,否則就來不及了。
遠處,世界裂隙正在轟隆隆地開始閉合,張牙舞爪的怪物們還在瘋狂擁擠,擠不進去的怪物就會被一點點壓成血肉模糊的肉餅。
怪物們也在争搶,它們想活。
洛克菲裏貪婪地看着白翰野的側臉,用眼神一點點描繪對方的眼睛。
他心想太好了,白翰野沒事。
感謝蟲神。
曾經親口吐槽過神就是屎的帝國将軍決定從此刻開始虔誠。
裂隙距離他們越來越近,洛克菲裏一臉驚喜:“快到了!”
“嗯,快到了。”白翰野抱着他寵溺地回應。
洛克菲裏笑着看他:“我……”
他想說我們的援兵或許到了,可以一起對付這些怪物。
白翰野搶先對雌蟲說:“你先回去,帶着那些軍雌退遠點,最好退回城裏。如果援兵到了最好,輸送蟲民的事情不要停,這些怪物一時顧不到你們。”
洛克菲裏眼睫震顫,他抿着嘴唇聲音發抖:“你什麽意思。”
白翰野頓了一下嘆息道:“你們對付不了這些怪物……”
洛克菲裏輕聲問:“那你會回來對嗎?你不能騙我。”
白翰野剛要張嘴回答,正在裂隙附近的烏樂木吉立刻便發現了他們。
所有的怪物因煞氣的連接而共感,因此幾乎是一瞬間,幾十只厚重的巨爪便向白翰野跟洛克菲裏拍了過來!
白翰野來不及多說,他看準一個縫隙便用靈氣将洛克菲裏抛了出去。
電光石火,洛克菲裏好像聽見了白翰野的聲音,但裂隙出口處狂風暴烈,他沒聽清白翰野說了什麽,也沒看見對方的口型,便被靈氣包裹着扔了出來。
幾十只怪物已經擠進了蟲族世界,正在向遠處的城池瘋狂前進,一顆顆猩紅的眼球中滿是嗜血和食欲。
白翰野眉目冷凝,将手中的巨劍化為幾十道繩索,奔雷般直奔這些怪物的頸項而去,砰砰幾聲勒直繃緊。
“滾回來。”
白翰野話音剛落便開始發力,幾十只遮天蔽日的怪物在他的拉扯下難以抵擋地後退。
滿是軟肉的棕黑色巨腳被生生拽出一道道沙石磨砺而出的血痕,慢慢滲進蟲族的土地。
蟲族流傳着一句老話:把侵略者的血留在蟲族的土地上,便是軍雌獻給帝國最好的功勳。
如今的下等星已滿是侵略者的血,但成敗在此一役,一旦失敗便前功盡棄。
所有蟲族的目光都凝聚在裂隙附近。
他們清楚的知道,蟲族的未來和生命,都寄托在這位神秘雄性的身上了……
洛克菲裏被靈氣送至城池外圍的軍雌身邊。
落地瞬間,那道乳白色的靈氣仍不忘托着他穩穩落地,小心翼翼的像是一雙溫柔的手。
軍雌們看見将軍都激動極了。
蓋爾從戰鬥甲裏跳出來抱住洛克菲裏:“将軍!您沒事吧!”
洛克菲裏眉眼緊繃,勉強笑了一下:“所有軍雌全部撤退,以最快的速度撤。援兵或許快到了,一切等回去再說。”
“是!”
主心骨回來了,軍雌們高興極了。
只有蓋爾心知肚明,他們将軍的心思恐怕根本不在這兒。
……
裂隙附近。
那道烏樂木吉化成的煞氣被白翰野攪碎。
緊接着白翰野化作巨大的白澤獸形,咬住鎖鏈的一端便往裂隙裏扯,鎖鏈另一端的幾十只怪物力大無比又不懼煞氣侵襲,白翰野只能跟它們拼蠻力。
裂隙之外的岩壁沙石在怪物們的拉扯下脆弱如紙,根本無法借力。
白翰野只能一步一步的挪進裂隙裏面,踩着裂隙內的石牆借力拉扯。
裂隙閉合的轟隆聲就在白翰野耳邊響,白翰野心急如焚,用獸爪一根根鎖鏈拉着繼續向裏。
一只、兩只……十五只……
被重新扯回縫隙裏的怪物恨他恨得要死,白翰野若是來不及拍飛它們,它們便會瘋狂地撕扯白翰野的皮毛甚至去抓他的眼睛。
白翰野被這些憤怒地怪物撕咬的滿身是血,但無奈世界裂隙越來越小,他只能避開要害繼續不停的把怪物往裏拽。
當最後一只怪物也被拽進來的時候,白翰野将鎖鏈化為巨劍狠狠紮裂隙前的土地裏,借着巨劍的力量穩穩站在裂隙附近。
所有怪物都消失了。
裂隙處寂靜無聲徒留狂風。
白翰野屏氣凝神躍至半空,在萬千蟲民的矚目下緩緩閉合這道不該存在的世界裂隙。
融合心魔巨劍。
除掉烏樂木吉。
用蠻力硬拼十幾只怪物。
他的體力和靈力幾乎所剩無幾,現在更是在透支靈力去閉合世界裂隙。
說實話,白翰野現在一口氣都不敢松,他但凡随便喘口氣,可能就要直接暈過去了。
裂隙轟隆隆地閉合,只剩下最後一道半身寬窄的縫隙。
蟲族們緊張又雀躍,滿城的蟲都忍不住低聲念叨。
“加油,加油。”
“就差一點了!”
“加油閣下!”
白翰野抿住嘴唇,他心想很快了,只要關閉這道裂隙他就能回……
猩紅的眼珠從縫隙內突現!
煞氣凝成的黑刃狠狠捅向白翰野的心髒!
煞氣貫穿了他的胸口。
鮮血不停地流。
遠處的蟲族們看不清細節。
正在關注裂隙的他們突然看到一道極為刺目的光線從世界裂隙附近綻放出來,瞬間便籠罩了整個下等星。
光線灼眼,所有蟲都不自覺地閉上眼睛,甚至用手捂住臉。
等他們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他們發現世界裂隙消失了,只剩下一座從未見過的光禿禿黑山。
世界裂隙閉合了!
那些怪物不會再來了!
勝利的歡呼響起,蟲民們涕泗橫流相互擁抱,慶祝這神話般地勝利。
只有洛克菲裏呆愣地望向世界壁裂隙的方向不知所措。
白翰野呢?
那個白色的影子怎麽不見了?
雌蟲手中的望遠鏡咣當一聲落在地上。
……
剛才。
被煞氣刺入胸口的那一刻,白翰野便狠狠地閉合了世界裂隙。
這道煞氣小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麽,無非就是怪物們含恨報複,他因為靈氣耗盡得養久一點罷了。
不過讓白翰野沒想到的是,裂隙閉合的瞬間,那道煞氣上竟突然爆發出萬丈金光。
這光芒熟悉的很,白翰野難耐地閉眼。
等他再次睜眼時,竟是回到了九重天上。
九重天上。
金光刺目,梵鐘悠遠。
天道虛影仍然端坐正中,跟上次唯一不一樣的是,這次沒有諸方神佛在側共睹他受罰了。
白翰野的胸口處仍在流血,他恍若未覺,躬身給天道行禮。
天道睜開眼睛看他:“似是沒少吃苦。”
一道金光沒入白翰野胸腹,那道貫穿傷雖說沒立刻愈合如初,至少是不流血了。
白翰野緩過神來摸了摸胸口再施一禮:“天道慈悲。”
說完這句,他抿了抿唇撲通一聲跪下:“天道在上,我惡獸法印未消,瑞獸道體也未重修至大成。此世劫難尚未歷完,還請天道放我離去。”
天道看他一眼:“何時說要你修至大成了?”
白翰野一愣。
天道垂眸:“世人常把天道法則并稱,卻忽略了吾為「天道」有形,可「法則」卻是無形。因果是法,賞罰是則。彼時你種了惡因,便需承擔化身惡獸苦修的罰。如今你拯救一方世界,是種了善因,便可收獲重歸神位的賞。”
天道閉目養神:“此次修行,可有頓悟?”
俊美的白澤上神滿身是血,甚至有些灰頭土臉,這副模樣并沒有上次那般矜貴出塵,卻莫名多出了不少凡塵情味。
白翰野眉目含笑輕輕點頭:“我曾認為心魔是惡,便不接受它,想消滅它。但這世間善惡并存、一體兩面,有光明便有黑暗。我身為上神,自恃純善,仍然會有私欲滋生之時,更何況普通世人。我不接受心魔,就是不接受自己,我連自己都無法接受,又何談普渡世人呢?若是繼續按我的法子救世,必然會攪得善惡兩立各不相融,世人非得要麽行善要麽作惡……幼稚極了。”
天道點點頭:“這世間之神無論善惡,皆司其職掌其事。善神雖護佑世人,卻不該予取予求,否則若有惡人為惡事發願,你該當如何?惡神雖種下災厄,卻不會道盡途窮,否則心存良善之人不得好報,豈不是天道無眼?”
白翰野垂眸沉思。
天道繼續道:“天無絕人之路,浮世變幻,俱是法則。當初你以為那世人的十世苦厄是因你而起,便想赴死抵消。可你不知道的是,你雖然是神,卻也只是法則的一粒棋子而已。”
“這煞氣之害由來已久,在你出生之前便已在天地間蘊養了。當初你以為是你吸收煞氣産生生心魔,致使世人十世苦厄。你卻不知那十世苦厄是于萬年之前便已注定好的。若非你至純至善,将存于世間很久的煞氣消散,便會有更多世人受害。”
白翰野一愣,他擡頭看天道:“即是如此,我為何還會受罰?”
天道微笑,擡手一招,便喚來白翰野身側的巨劍。
祂擡手在巨劍的劍身上一抹,竟是用法則之力為巨劍凝成了一個泛着銀色流光的漆黑劍鞘。
天道把巨劍返還給白翰野:“拔劍看看。”
白翰野接過巨劍,拔劍出鞘。
嗡——!
亮光大作!
一道道銀線在劍身上蜿蜒糾纏在一起,白翰野凝神細看忍不住驚訝。
“這是……白澤帝印?”
天道笑笑:“白澤一族乃萬妖之王,雖說所有白澤都有驅使妖獸的本事,但只有白澤族長需要掌管妖獸的善惡兇煞之氣。白澤族長曾來與吾讨論,打算遴選下一任新族長,他看好你,可惜你太年輕,又冷僻執拗,若是不經歷煉,恐一時難當大任。”
“當然,吾罰你的原因白澤族長是不清楚的,否則也不會派小仙去給你送消息了。”天道嘆氣。
白翰野哭笑不得。
“如今你已斬斷自己的心魔,又用心魔跟世人善念鑄劍,善惡相融無往不利,待你繼任為白澤族長,便可用這把白澤帝劍驅使萬獸、斬天下兇煞了。”
天道微笑,收回了白翰野身上的灰黑色法印:“惡獸法印已除,瑞獸之位重歸,即日起,你便重回九重天吧。萬千諸世界煞氣殘餘衆多,你須得一一清剿,勿讓吾與法則失望。”
空氣有點安靜。
天道疑惑:“可還有事?”
白翰野舔舔嘴角:“……我在歷劫的世界找了個媳婦兒。”
天道:“…………”
幸好不是真罰你,否則必然再罰一次。
……
裂隙閉合後。
哈國的援兵很快便到了。
身在主星軍部的副将伯尼的确沒甩脫媒體和蟲民的包圍圈,好在洛克菲裏留了後手,提前讓阿爾瓦閣下跟伯尼建立了聯系。
阿爾瓦閣下作為一個經常出差的貴二代雄蟲此時發揮了大作用,他雄兄又是哈代一派的貴族蟲,跟軍部派天然對立。
因此他頂着哈代的名頭又拿着伯尼的信物,以最快的速度便把援兵從主星帶了出來。
援軍來了。
怪物們也沒了。
下等星的蟲民和軍雌們正在竭盡全力恢複信號和城內設施,等九座信號塔全部恢複,就是洛克菲裏帶着軍雌們衣錦還鄉的時候了。
如今的洛克菲裏有整顆星球蟲民的證言支持,他沒有做任何實驗,還是那個深受蟲民愛戴的将軍。
哈代死了,死得滿身污點毫無尊嚴,還有媒體蟲殘留的錄像作證。這代表貴族派的首腦倒了,貴族派不成氣候,無法繼續跟軍部作對。
以阿爾瓦為首的商界新貴蟲投靠軍部派,這代表洛克菲裏不再缺錢了,他可以把更多資金放在帝國的重建上。
不僅如此。
在軍雌們修葺下等星的第三天,蓋爾給洛克菲裏帶來了另一個消息。
“将軍……”從飛行器上跳下來的蓋爾三步并作兩步,他湊近洛克菲裏輕聲道:“我們在一個傾倒的民居裏找到了蟲帝陛下,蟲帝陛下被砸到了頭,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蟲帝失憶,洛克菲裏是唯一有資格的繼任者,蟲帝沒死,便不會有洛克菲裏弑帝登基的猜忌。
軍部籌謀多年就是為了帝位,如今不僅萬事俱備,就連東風都來了。
洛克菲裏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雌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不遠處,那裏除了一座光禿禿的黑山什麽也沒有,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
蓋爾蹲下看他,從兜裏拿出一個小盒子:“将軍,我給您帶了幾支營養劑。”
洛克菲裏點頭,神色淡淡:“謝謝,放下吧。”
蓋爾俯身把上次帶來的盒子打開,三支營養劑果然一支都沒動,營養劑保質期很久,換不換也沒什麽意義。
他蓋上盒子,把營養劑堆在一起,跟将軍席地而坐一起盯着黑山。
洛克菲裏垂眸看他:“你回去吧,我想自己待着。”
蓋爾忍不住拽住将軍的袖口:“将軍……三天了,您不吃不喝不合眼,軍雌們已經找了十幾遍了,那黑山孤零零一座,前前後後都沒什麽東西,要是能找到早就……”
洛克菲裏皺眉打斷:“我說我想自己待着。”
蓋爾咬牙:“将軍,哈國蟲民都等着您呢,信號塔很快就要修好了。貴族派奸詐無比,得知哈代的死訊必然會逃……”
洛克菲裏:“阿爾瓦熟知貴族派底細,你跟他一起辦。”
蓋爾:“媒體蟲肯定會瞎寫的,總得有蟲出面應對發布會。”
洛克菲裏:“伯尼不能一輩子做副将,讓他出面。”
蓋爾:“帝國重建、軍部修養,全都需要大筆資金安排!”
洛克菲裏:“財政部的方案至少需要半個月,出了之後我會看。”
蓋爾:“帝位呢?蟲帝陛下都這樣了,總得有蟲繼任吧?”
洛克菲裏:“蟲帝失憶就立刻迫不及待繼位,落蟲話柄。”
蓋爾絞盡腦汁:“那……那……”
洛克菲裏把臉埋進手臂,聲線顫抖:“蓋爾,讓我安靜一下吧。我這輩子都在為帝國和蟲民賣命,就讓我為了自己待幾天吧……求求你……”
蓋爾無話可說,他好半天才嗫嚅着說了一句:“對不起将軍……”
洛克菲裏紅着眼眶擡頭,勉強笑笑:“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想忙起來,可是我實在沒力氣。”
他拆開一支營養劑一飲而盡,把空包裝遞給蓋爾:“回去吧,以後我會吃的。”
蓋爾拿着空包裝一步三回頭。
洛克菲裏抿着嘴裏營養劑的味道突然笑出聲,他想起哈代強迫他相親的那幾天,也是白翰野第一次用雄性的樣子在餐桌上吃飯。
将軍府裏的飲食限額限量,把一直被投喂獸糧的白翰野餓壞了。
新鮮的烤蒂亞種子一口一口吃的好香……洛克菲裏笑着笑着又哭了。
雌蟲越想越心痛,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手腕發燙。
他迷茫地看着自己正在發光的手腕,突然想起那是九尾送給他的尾巴。
洛克菲裏蹭地一下站起身,然後眼前一黑幾乎跪在地上。
他接連作戰精神力耗盡,再加上幾天沒吃東西沒合眼,身為S級雌蟲的優越體能已經全都被耗空了。
手腕上的紅線在不停的閃爍,洛克菲裏心髒發緊,感覺這條紅線冥冥之中在指向一個地方。
他打開盒子猛灌兩支營養劑,向紅線指引的地方拔腿就跑。
還沒來得及上飛行器的蓋爾驚恐地追他,邊追邊喊:“将軍!你去哪兒将軍!”
洛克菲裏對蓋爾的喊聲充耳不聞,他循着紅線給他的指引向遠方不停的奔跑,他越跑紅線越熱,雌蟲的眼睛也越亮。
他總覺得白翰野就在很近的地方,他要找到他,他能找到他,他不能停下,他要立刻看到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
九尾那條紅線灼熱的像是要燒起來了,洛克菲裏終于在天邊看見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對方走的很慢,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白色的衣服已經髒的不像樣了,手中還拖着一把幾乎跟成年蟲身高差不多的巨劍。
洛克菲裏邊跑邊擦眼淚,湧出的淚水讓他視線模糊,他揉得自己眼眶發紅,終于看清了那張心心念念的臉。
白翰野也看到他了,遠遠地朝他張開手臂。
洛克菲裏幾乎是跳進白翰野懷裏,像個會哭的炮彈一樣,把白翰野砸的後退了好幾步。
他們緊緊地抱住對方,一句話都沒說。
雌蟲把臉埋進白翰野的頸窩處流淚,滾燙的淚水順着對方脖子往領口裏流,一滴一滴的燙在白翰野心尖上。
白翰野心想我距離城裏那麽遠,怎麽能用兩條腿跑過來呢?我剛過來沒多久你就出現,這是在城外等了我多久啊……
他把那把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巨劍,如丢垃圾一般咣當一聲丢在地上,然後捧住洛克菲裏的臉,細細密密地去吻他紅腫的眼皮。
雌蟲哭的傷心,眼淚像是瀑布,洛克菲裏覺得自己一輩子的眼淚都要在這幾天流完了。
向來堅強的帝國将軍哭到打嗝,暗紅色的眸子仿佛是被雨水沖刷過的紅寶石,晶瑩可愛又漂亮。
白翰野心痛極了,他柔聲安慰:“對不起,我回來太晚了,過去多久了?很久嗎?”
洛克菲裏狠狠搖頭,他擔憂地摸遍他的上身急促追問:“你受傷了嗎?你為什麽看起來好累?我記得你有很多傷口,好了嗎?痛嗎?需要大夫嗎?”
雌蟲越問哭腔越重,最終化成一聲哽咽,他抱住白翰野的脖子,緊緊貼上對方的側臉。
“我好怕你死了……我想都不敢想……所有蟲都活下來了……只有你不見了。白翰野,我好怕你死了。”
白翰野拍着他的脊背輕輕搖晃,一字一句的柔聲道:“別怕,我不會死的,是我錯了,我應該早點告訴你,我不僅不會死,還能活很久。都是我的錯,我讓你這麽傷心,讓你忐忑不安的等我,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恐慌了多久……”
洛克菲裏握住白翰野放在自己臉頰上的手,然後踮起腳尖一下一下的親他。
炙熱的鼻息纏繞在一起,柔軟的雙唇一下貼一下的撞。
白翰野突然抱起洛克菲裏的雙腿夾在腰側,把雌蟲抵在附近的岩石上回吻,他從舌尖舔到舌根,把雌蟲纏得發麻。
雌蟲止不住地吞咽,白翰野就去摸他的喉結,癢的對方後背發顫。
他們雙唇分開輕喘兩口氣,然後便貼在一起繼續親,生離死別的痛苦跟思念自此刻開始全都化為炙熱的愛.欲,向倒進熱水裏的蜂蜜一樣又粘又甜的化在一起。
洛克菲裏仰着頭喘.息,任由白翰野在幕天席地裏重重的親吻撫.摸他。
“我好想你啊……”洛克菲裏雙目失焦喃喃自語,不停地揉弄白翰野的後腦。
伴侶的唇舌是久別重逢後最好的安慰,炙熱的懷抱是他們能給予對方的最堅實的盔甲。
岩石粗糙,塵土飛揚,他們只能盡最大程度肌膚相貼。
很快白翰野便擡起頭,他眉眼幽深,極為克制地喘氣,他恨不能把雌蟲一寸寸吃掉,只可惜這地方實在是不合适。
白翰野拉上洛克菲裏的衣襟低聲哄他:“乖,別蹭了,我帶你回去,等回去幹什麽都行,好不好?”
洛克菲裏不依不饒,擺着腰哼哼:“回去還有回去的事情,你不是說要做我的坐騎嗎?怎麽說話不算話?只能在小巷子裏騎嗎?只能在晚上騎嗎?”
白翰野無奈只能去捏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