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葬身西湖還是挺美的
第2章 葬身西湖還是挺美的
白堤的游船的常規路線會劃到西湖中間,兜一圈之後回到原點,船工師傅說差不多需要四十幾分鐘。
老是盯着莊定湉看不禮貌,錢與舟就轉頭和師傅聊天。
“師傅,那邊那艘白色的船是幹嘛的?”錢與舟問。
船工師傅看了一眼,說:“那是西湖上的救援船,你看到旁邊那種沒有棚頂的手劃船沒,那種是游客自己劃的,如果劃得太遠回不去了,救援船可以把他們拖回去。”
這會兒他們離岸有點遠了,錢與舟挺認真地問:“如果現在下大雨,我們是不是也要被救援船拖走。”
船工師傅笑了笑:“那我會先讓你們穿上救生衣。”
“今天還好,風不算大,浪如果太高,也是不讓劃船的。”
錢與舟挺好奇地問:“真有人掉過西湖嗎?”
“有啊,現在我們都不敢接喝多了酒的。”船工師傅說,“幾年前有一個男的,喝醉了過來坐船,坐着坐着突然站起來,一個倒栽蔥,就掉下去了,吓死人。”
“據說喝醉的人,看水面反光會誤以為是床。”莊定湉突然開口,淡淡地講。
錢與舟是個重度酒精愛好者,冷不丁聽到這句話有點頭皮發麻,他按了下大腿:“真的假的……”
莊定湉笑了笑:“小時候聽的一個故事而已。”
船工師傅倒是來了興趣:“帥哥你講講呗。”
莊定湉喝了口咖啡,不緊不慢地說:“這個故事的主角是某個銀行的副行長,在當地挺有名的,這個人是個标準的青年才俊,升得很快,三十不到已經當上了副行長。大家表面誇贊他有能力,但是背地裏都說他真是精明,娶了個有錢的老婆。
“有一年秋天,國慶剛剛過去,他和幾個朋友一起出去吃飯,這幾個朋友不是銀行高層就是企業高管,關系挺好的,都喜歡喝酒。
“這天他沒有回家,他老婆以為他只是喝多了在別人家留宿,也沒放心上。但第二天下午他還沒有回來,他老婆就有些奇怪,于是給昨天聚會的朋友打電話。朋友告訴她,昨天晚上他們吃完飯就分開了,大家喝得都很盡興。
“他老婆擔心他喝多了出意外,但打聽了一圈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實在想不到辦法就報了警。
“警察記錄了情況,讓她回去等通知。她剛到家,就下了一場很大的雨。那場雨下了三天三夜,雨停之後,電話打過來,警察說有人在河裏釣到一具屍體,特征和她老公很像,讓她去辨認。”
莊定湉講到這裏,停了一下。錢與舟屏着一口氣,忍不住追問:“然後呢?”
“她去認了,果然是她失蹤的老公。警察讓她節哀,說他們初步判斷她老公應該是自殺。他們在河邊找到了她老公脫下來的鞋子和襪子,旁邊還整齊地放着一塊手表,雖然被雨水浸透了,但走得依舊很準。”
莊定湉的描述很平淡,置身事外,但讓聽衆莫名覺得有些可怕。
“她當然不願意接受這件事,她說她老公不可能會自殺。”講到這裏,莊定湉笑了一下,表情有些玩味,“實際認識他的人也覺得這事不可思議,家庭幸福,事業成功,他過不了多久都要升行長了,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想不開?”
“所以他是喝多了發生的意外嗎?”錢與舟問。
莊定湉轉過臉看水面,輕輕地說:“這就不知道了,也可能是真的覺得活着沒意思吧。”
下午的陽光充足,水面的波紋反射到船上,粼粼的波光流淌在莊定湉的臉上,随着船身的起伏,一晃,一晃。
莊定湉的睫毛被曬成淺金色,眼珠顏色看起來很淡,他盯着水面,若有所思地說:“不過如果讓我選擇,葬身西湖還是挺美的。”
錢與舟感到了一陣寒意,他直覺這并不是一句玩笑話,他有點無措,搜腸刮肚說了句:“但這樣應該會給很多人添麻煩。”
莊定湉轉回身子,和錢與舟對視,突然心情很好地笑了:“也是,而且估計會被傳遍微信朋友圈,然後被全國各地的網友胡編亂造你的故事。”
錢與舟錯開他的目光,把手伸進水裏,輕輕地碰了下。
西湖的水比他想象得要涼一點,被陽光照着,發藍。
“你們是來旅游的?”船工師傅問。
錢與舟收回手,搖了搖頭:“不算,我是來出差的。”
莊定湉笑着說:“我是來湊數的,他問我要不要拼船。”
船工師傅有點奇怪地看看他倆:“你倆不認識啊?”
莊定湉把杯子裏最後一口咖啡喝掉,點了點頭。
“你是游客嗎?”錢與舟看他,問完自己又說,“你不太像游客。”
莊定湉放松地靠着椅背,說:“我住在附近,今天心裏有點悶,出來看看湖。”
錢與舟認真打量他,有點猶豫地問:“你不會還在上學吧?”
他确實有點吃不準莊定湉的年紀,他的臉精致漂亮,看起來很年輕,但談吐舉止又十分成熟,甚至有一瞬間給他一種已經歷盡千帆的感覺。
莊定湉搖了搖頭,坦誠地說:“我工作好幾年了。”
錢與舟掃過他衣服上的logo,他對服裝品牌沒有研究,但總覺得在哪裏看到過。于是他笑了笑說:“你很顯小,看起來沒我大。”
莊定湉饒有興味地把錢與舟打量了一圈,淡淡地說:“我對人的年紀拿捏不準。”
錢與舟的手機震起來,但他沒管,按了鎖屏鍵之後把屏幕朝下。他這會兒感覺輕松許多,挺自在地說:“出于禮貌,一般猜人年紀都會往小了說,但我确實是真心話。”
莊定湉點點頭,坦誠相告:“我二十九了。”
錢與舟一愣,悶咳一聲,确認道:“虛歲還是周歲啊?”
“周歲,我剛過生日。”莊定湉說。
錢與舟有點震驚,很輕地嘀咕一句:“這我還得叫你哥……”
莊定湉眯起一點眼睛,一臉了然:“其實我比你大是吧。”
錢與舟很老實地點點頭:“大兩歲。”
莊定湉看起來心情變得很好,他看着錢與舟蓬松的頭發,微笑着說:“祝你在杭州玩得愉快。”
錢與舟剛想說點什麽,船身一震,船工師傅輕巧地跳上岸,伸手拉住了手搖船。
這一圈居然已經兜完,莊定湉拿着已經喝空的咖啡杯彎腰下了船。
錢與舟忘記自己要說什麽,只好也跟着下去。
一下去就撞上鼓手氣沖沖的臉,慘遭質問。
“舟哥,你到底幹嘛去了?”
錢與舟一陣尴尬,他看到船工遞出來的二維碼,趕緊上前:“我來付,多少錢?”
鼓手和默默站在一旁,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莊定湉。
莊定湉大大方方地跟他們說話:“你們是錢與舟的朋友?”
鼓手點點頭,不太明白莊定湉和錢與舟是什麽關系。
錢與舟這邊剛付完錢,就有個電話打進來,來電人是明天演出場地的負責人。
錢與舟只好走到一旁去接,等他講完電話回頭,就只看到鼓手和默默坐在岸邊的長椅上。
“舟哥,你必須請我們吃冰激淩。”鼓手說。
錢與舟有點茫然地環顧四周:“他人呢?”
鼓手撓撓頭:“剛剛那個人嗎?他說還有事先走了。”
錢與舟有點着急地問:“他往哪邊走了?”
鼓手指了指:“就我們剛剛來的那個方向。”
錢與舟幾乎是下意識地,就順着鼓手指的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默默完全狀況外:“舟哥怎麽這麽着急?”
鼓手想了想,很認真地說:“應該是剛剛那個人沒給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