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小智有心想阻止, 但看着服務生狼狽可憐的模樣,加上周松堅定要幫人,最後還是沒說出勸阻的話, 只能眼睜睜看着兩人離開。
他們離開後小智眉心突突跳,不祥的預感萦繞在心頭,他猶豫片刻,給金佑安發了條消息。
周松不知道這個小插曲,他扶着服務生離開宴席,坐電梯去到了另一處安靜的轉角, 進入一間約莫三十平的休息室, 裏面挂着款式統一的服裝, 還有一些紙箱子,最靠裏的是一張約莫一米五的行軍床,放着棕灰色的毯子。
“醫藥箱在櫃子裏面, 可以麻煩您幫我拿一下嗎?”服務生汗流滿面,疼得聲音顫抖。
周松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走向了最裏面的一個衣櫃,走近,周松能看見放置在底部的醫藥箱銀色的邊角,彎下腰去拿,手剛提起箱柄, 便聽到了身後輕微的響聲,以及……皮鞋踩在地面發出的特殊腳步聲。
周松敏銳回頭, 竟然是江珞彥進來了。
服務生退到江珞彥身後,對着周松歉意地點頭, 為難道:“抱歉,先生, 不得已騙了您,江先生有些事想跟您單獨聊一下,我在外面等您。”
話語落下,服務生自動退出去,沒受傷的手還順帶關上了門。
門鎖合上,周松放下醫藥箱,站起身面對着江珞彥,最後沉默地在旁邊的行軍床上坐下。
“不問我想要做什麽嗎?”江珞彥也坐了下來,與周松面對面。
“問了有什麽用嗎?但我确實不明白你想要做什麽。”周松看不懂江珞彥。
江珞彥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麽?喜歡金佑安所以想要拆散他們?可是江珞彥看起來對金佑安并沒有愛慕之情,甚至于二人之間逐漸有針鋒相對的感覺。
“我只是對你很好奇。”江珞彥笑着,目光落在了周松手裏的絲絨紅盒……或者是他手指上戴着的戒指。
“打開它。”他說。
周松想起服務生說的那些欺騙他的話,心裏頭升騰起怒火,他抿緊唇,打開了巴掌大的、應該是用來裝戒指的盒子,但他展開一看,卻是一張折疊的相片——是他和李複君在一起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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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背景和天氣,大概是他第一次去李複君家時被拍下來的。
“你跟蹤我?”周松放下相片,眉頭蹙起。
“算嗎?如果這樣算跟蹤,應該說我一直在看着你。”江珞彥說。
“為什麽?”
“你可以去問金佑安對我做了什麽。”面對周松的追問,江珞彥臉上淺淡的笑意消退,變為冰冷,他目光銳利地像是要在周松面前戳出幾個洞,“真好啊,金佑安,生下來什麽都有,現在也可以随心所欲,合作也能因為一件小事翻臉成為敵人,真是叫人猝不及防到痛心。”
周松怔愣:“什麽意思?”
“你只會問為什麽嗎?”江珞彥驟然逼近他,眸光在周松露出來的脖頸、皮膚上掃過,因為離得太近,彼此能看見對方身上真實、細微的表情。
“周松,我問你,你為什麽要去找李複君呢。”
江珞彥的手順着周松的臉頰滑至領口,猛地抓緊,幾乎把人提起來,周松不得不仰起頭,被迫靠近。
太近了,周松怒道:“你放開我!這和你沒關系!”
“是因為去跟李複君做交易對不對?”江珞彥單手抓住他的兩只手腕猛地拉高壓制,使得人倒在行軍床上,發出巨響。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掙紮的周松,“為了金佑安,你跟李複君睡了?”
他用審視的目光看周松,如果不是周松,李複君那邊不會那麽快就答應金佑安提出的合作,而他也會有足夠的時間來處理和金佑安之間的矛盾,不會落于被動的地步,甚至被發現秘密……
“我不是說過叫你離開金佑安嗎?”
周松放棄掙紮,他胸口大幅度起伏,白皙溫和的臉上難得浮現出憤怒與厭惡,額頭覆着薄汗,他自下而上地看江珞彥,只覺這人面目可憎。
“你憑什麽讓我離開他,你滾開!我做什麽事情都和你沒有關系!”
面對江珞彥的污蔑,周松心中說不出的惱怒,他曲起腿要去踢人,卻因為突然聽到對方的話而停下動作。
“雅樂孤兒院,你是從那裏出來的吧。”
周松身體僵硬,不再反抗,他愕然看向江珞彥,看見他嘴唇一張一合,吐出另一個熟悉的名字:“許思敏,和你一起長大的人,你還記得她嗎?”
早已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回憶霎時湧出,如潮水般将周松淹沒。
他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現在到底在哪裏,是否現在的一切都是夢境。
江珞彥壓制的力度放低,他松開周松的手,站在行軍床邊,垂眸看着這個瘦弱又普通的青年,一時間想不起來金佑安喜歡對方的原因。
只是在被注視的時候,即使是被讨厭,好像也完全沒有殺傷力。
像是那種永遠不會背叛,也無法背叛你的人。
這樣一想,江珞彥忽然又理解了金佑安為什麽會離不開周松,又會厭惡所有靠近周松的人。
太容易被奪走了。
“……她在哪裏?”周松終于開口,聲音艱澀。
江珞彥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在S市的某個城鎮幼兒園裏當老師,已經結婚了,生了兩個孩子,你想要見她嗎?”
“你想要什麽?”周松不信江珞彥會那麽好心告訴他一切,現在說出這番話無疑也是為了得到什麽。
“我想要……”
“轟——”
門眨眼被破開,巨響炸起,周松還未反應過來,江珞彥神情一變,竟忽然低下頭朝周松壓下去,只一秒,又迅速被揮來的一拳打開。
金佑安渾身冒着冷氣,漂亮的眉目陰沉,他第一時間看了周松,見人沒事,才又看向江珞彥,手捏成拳頭咔咔作響。
“想死,我成全你。”
一陣風掠過,周松聽到了拳頭打到肉的悶響,接下來再去看,金佑安和江珞彥已經纏鬥起來了。
江珞彥的一側臉頰腫起,唇角破皮,流出一絲鮮血,他擡手擦掉,面容冷峻,對金佑安冷笑道:“大小姐,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話罷,看見金佑安手上的戒指,因為那枚廉價的銀戒指,他受到的傷害更高。
“嗤。”江珞彥悶笑兩聲,坐在地上挑釁地去看金佑安,對方的長發淩亂,臉冷冰冰地想是要吃人,下巴處有擦傷,紅了一片。
“金佑安,你很害怕吧?”
江珞彥的手指向慌亂下床奔向金佑安的周松:“你想不想知道周松瞞了你什麽事情?你以為李複君怎麽會那麽輕易地向他父親低頭,就因為你給出的條件?”
“……”
金佑安預感到什麽,他呼吸急促,咬緊後槽牙,才沒讓自己的怒火在瞬間爆發出來。
周松抓住他的手臂,緊張又忐忑:“佑安……”
就這樣可憐怯懦地叫着,沒有辯解,也沒有反駁,金佑安真是要被他逼瘋了。
金佑安沒有甩開他的手,而是三兩步走到床邊,拿起了落在毛毯上的照片。
是周松和李複君。
沒有過多的親密接觸,只是同框,可金佑安心裏說不出的冷。
“這就是你跟我說的,人體模特的兼職?”金佑安平靜地問。
人在怒到極致的時候反而會變得冷靜,無數的情緒褪去,站在最高層的是麻木。
“我沒有想要你去求李複君幫我。”金佑安說。
被金佑安面無表情地看着,周松心中恐慌感越來越嚴重,他走過去想要拉住金佑安的手解釋,但金佑安卻什麽也沒說地低下頭。
“你說得對,我害怕。”
周松愣住。
金佑安回答的是江珞彥的問題。
“周松,和你在一起,我一直很害怕,你知道為什麽嗎?”金佑安右手捏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邊緣,長發垂下遮住他的側臉,只露出鼻尖。
周松攥緊他的衣袖。
“有人需要幫助,你就會去幫他,不管自己到底想不想,會不會收到損失,我不在乎其他人,我在乎你,我不想你受到欺負。”
“但是有時候我會想,你喜歡我,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為我需要你的幫助,你需要我依靠你,所以你會跟我在一起。”
“如果有其他人,比我更需要幫助,你會抛棄我嗎?”
金佑安慢慢把戒指從手指上拔出,銀白色的戒指,是周松在金佑安生日前特地去定制的,很土,內環還刻了兩個人名字的縮寫,金佑安嫌棄地說了周松好幾次,但是依舊把它牢牢地戴緊。
“你真的喜歡我嗎?”
金佑安手指捏着戒指,在周松眼前松開、墜落,掉在兩人之間的距離,在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抖動許久才停下。
周松眼眶泛紅,黑眸裏盈滿淚光,“……不是你說的那樣。”
“那你為什麽騙我?”金佑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問,“你也害怕我嗎?”
“我想要幫你……”周松張張嘴,很想說,我也害怕被抛棄,我也需要……需要你,可他看着金佑安,怎麽也說不出來。
不可以說,說了之後他們就會看不起你,不可以說,說了之後就真的會被抛棄,要時刻帶着會被抛棄的想法,這樣才不會難過。
記憶深處傳來的聲音,令周松無法将這些話說出口,他只能哀求地對着金佑安搖頭。
“我不需要。”
金佑安看着周松慢慢滑倒在地上,無聲哭着拽住他的手。
他握緊拳頭,窒息感從胸腔直上,他幾乎要忍不住也跪下來,想要将周松狠狠揉碎,捏成一團囫囵吞下。
但是不可以。
金佑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動作的,他好像如在夢裏,掰開了周松的手,走出了這間窄小的休息室,走出好遠,才踉跄地扶住牆壁,大口呼吸。
“……讨厭周松。”
噠、噠,地面暈染開兩滴深色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