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3章
金佑安的睡衣是上次逛街就已經看好的,由于價格高達六千,所以沒能買下,直到恰逢618活動,商場店裏也玩了一把大促銷,打五折,周松猶豫許久,還是決定咬咬牙拿下。
有了新睡衣,金佑安心情變好,走路腳步都透着幾分不動聲色的輕快。
他提着蝦,不時手托起底部,水往上湧,蝦也跟着往上探出身子,又在即将逃離的時刻因為金佑安的松手而重新墜下。
反複幾次,蝦不動了。
周松在旁邊目睹一切,心想,好險沒路過花鳥市場,要是給金佑安買小金魚,那真是都活不過半天。
買蝦好,死了還能立刻炒了吃。
兩人走了一段路,返程距離有點遠,金佑安不想擠公交和地鐵,周松數着錢不舍得打的,猶豫了半晌,掃了一輛共享電動車,擠着擠着回了租房。
“真不知道你在省什麽!”金佑安下車後氣鼓鼓的。
他人高,坐在周松身後整個人都把周松籠在懷裏,免不了肌膚相碰,即使隔着衛衣和薄T恤,這種體溫相互融合的感覺還是令他別扭,尤其是在随時随地能看見周松柔軟的頭發和白皙的脖頸時。
周松的耳骨有一顆很小的痣,淺褐色的,黏在上面非常顯眼,金佑安時不時看見,很想搓一搓,最好把它搓掉了,可能會很痛,可能周松會眼眶紅紅地哭,發誓再也不違背他的任何意願和要求。
周松關好共享電動車的鎖,付了五塊錢——他買了七天三次卡,算一算總是能省幾塊錢。
付完款後提起菜看見金佑安抱着手臂瞪他,周松解釋了一句:“能省則省,用錢的地方還多着呢。”
原主領了金家五萬的薪資,由于不肯還才咬着牙伺候大小姐,并且後面心生歹念害了金佑安。
周松帶着金佑安逃跑後折騰了好一陣,租房加上購買二人所需的日用品,一打眼兜裏的五萬竟然還只剩下不到兩萬。
錢真不經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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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發十五號只發上個月的做的半個月工資,第一個月試用期沒有提成和補貼,周松邊走邊算了一下錢,回到租房看見金佑安腳步輕快地把睡衣拆開放進面盆裏浸泡,心不知怎的軟了下來。
晚餐的菜是油爆大蝦和炒白菜,加上一道簡單的紫菜蛋花湯。
周松剝好蝦放到金佑安的碗裏,等盤子裏的蝦沒了大半,金佑安搖頭才停手吃起來。他飯吃得快,眨眼就吃完了飯,而金佑安在旁邊還磨磨蹭蹭地用湯泡飯,有一口沒一口地吃。
“這蝦你吃。”金佑安把另外一個碗裏沒吃完的蝦推給周松。
周松默不作聲地吃了。
習慣了,金佑安不說他可能也會吃主動,畢竟肉菜太貴了,浪費更不好,況且金佑安吃飯和吃菜的碗是分開來的,還有公筷,非常幹淨。
之前有一次他覺得金佑安剩下的菜倒了太可惜,于是自己收拾碗筷的時候在廚房吃了,被金佑安發現,對方好幾天都用異樣的眼神看他,直到後來他解釋了才哼哼唧唧地說随他。
金佑安吃完飯就覺得渾身油膩,回房間拿了睡衣去洗澡,周松則是收拾了碗筷,洗幹淨後整理廚房,待到金佑安洗完澡喊着熱跑出來,便給他開了房間的空調,自己再去洗澡。
他們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廳,只有房間裏面有一架老舊空調,費電地運作着,周松睡在客廳的沙發床,有一架新的落地小風扇。
傍晚雨停了一陣子,到七點天還呈現出一種淡淡的暗藍色,周松洗澡洗到一半的時候聽到了花灑都遮不住的嘩啦雨聲。
雨又下大了。
今年不知怎麽回事,或許是為了襯托這個世界主角悲慘的遭遇和困境,雨總是下個不停。
周松不喜歡下雨,雨天會帶來潮濕、污穢。回南天牆壁上都是水珠,潤濕的地方像有一大塊污漬散開,隐約散發着又臭又陰濕的氣味。
洗完澡,身上充斥着濃重的茉莉花香,這是周松在商場打折促銷買的,一大瓶才十八塊,金佑安嫌棄味道太重,不愛用,周松後面只得買了罐小瓶的牛奶沐浴露,兩人分開用。
周松折起衣角塞進褲腰,開始洗衣服。
他負責洗兩人的衣服。為了避嫌,周松買了一個髒衣簍子,讓金佑安把要讓他洗的衣服放進去,其他的……以外的貼身衣物他是不會動的。
說起來有些奇怪,因為共處一室,周松從來沒見過陽臺曬着金佑安的貼身小衣。
男女有別,周松雖覺奇怪,但也沒有問,私下去查,知道有部分女性是不喜歡穿內/衣的,因着被束縛會不舒服,以至于周松平日裏給金佑安買衣服都得要加厚棉,或多買幾件輕薄的外套,以免出門被旁人看見了什麽。
旁人的目光總是會令人惱怒。
洗衣液是薰衣草香,洗幹淨後擰幹曬在陽臺,不一會兒衣角就時不時地滴下一滴水來,砸在底下人家的防盜窗遮臺上彈開。
樓下沒人住,前幾天房東還抱怨最近新湧進城市尋找工作的年輕人對租房愈發挑剔了。
雨纏纏綿綿地下着,既細又密。
周松開了風扇,吹了會兒後拿起手機看網課。原主大學還未畢業便辍學,拿了結業證書,文憑還停留在高中,周松穿過來之前剛大學畢業,現在在這個世界由于各種原因無法重新進入大學,查詢後決定考取函授學歷,現在便要重頭把學科一點點撿起來。
網課裏老師講課略有些乏味,周松認真地聽着,做了會兒筆記,但不到半個鐘,眼皮還是沉重起來,昏昏欲睡。
他昨夜值了夜班,回來時又幫樓下賣廢品的爺爺整理了一下紙皮,收拾好已經是近十二點,早上早班又是六點,滿打滿算睡了不到五個鐘。
周松熬不住,關了手機充電,便攤開沙發床拉出薄被,用最後的意志力用被子把自己裹緊,幾乎是一秒入睡。
……
嘎啦嘎啦——
噠、噠。
門口有奇怪的聲響。
不大的客廳風扇呼呼地轉動,半掩着的陽臺門透進濕漉悶熱的雨汽,周松側着身子微微蜷縮地睡着,睡得很熟,薄被蓋在腰上,因為動作的緣故,顯得腰線弧度細窄溫柔。
悉悉索索的聲音很輕,租房隔音不太好,隐約能聽見一點低聲的交談和罵聲,時間久了,周松便如似有所感,不安地蹙起眉頭。
咔噠。
幹脆的響聲,伴随着“吱呀——”尖銳又綿長的開鎖聲,門開了。
在客廳插座亮起的小夜燈下,兩道人影站立在門口,渡進……
轟——
橫在門口的矮凳被沒有仔細看路的人不小心踹倒,接着是噼裏啪啦的玻璃碎裂發出的劇烈響聲,那人忍不住“卧槽”了一聲,反應過來立刻把門給鎖上了。
周松也在這一動靜下驚醒,詐屍般坐起來,回頭瞪大眼睛看向聲音來源處。
與此同時。
“周松,你幹什麽?大晚上的夢游呢?吵死了——”
金佑安把房間門摔開,長發淩亂,漂亮的眼睛閃着被吵醒的怒火,亮晶晶的,輕薄寬松的睡衣露出一點鎖骨和皮膚,赤着腳,摁開了在旁邊牆上客廳的燈。
燈亮了,黑暗驅散,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進門的兩個男人動作很快,在短暫的停滞後立即一個去抓金佑安,另一個去制服周松,周松在被抓住手臂時迅速反應過來,抓起放在沙發旁的水杯就往男人頭上砸。
男人寸頭,四十來歲,穿着黑背心手臂紋着大面積的紋身,兇神惡煞,力氣極大,他擰住周松的手,周松便沒了力氣,水杯擦過男人的顴骨,落在地上稀吧碎,碎片濺了一地。
“敢打我?”寸頭男擡手就往周松臉上扇。
周松偏頭躲開,臉頰依舊被扇得火辣辣地疼,他腦子還未徹底清醒,人已經下意識張嘴咬住對方的手臂,用盡力氣,同時人掙紮着,雙腿曲起去踹寸頭男。
“該死的!你小子!”
而金佑安那邊的男人肌肉并不發達,卻非常眼熟,周松只是在掙紮間看了一眼就發現對方是今天下午在甜品店糾纏金佑安的人,同時對方也是之前在別墅裏企圖率先對金佑安下手的男人。
因為周松,他錯失了最好的機會,後面不得不舔着臉去假裝追求金佑安,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絕後,他終于還是沒忍住找了人來撬鎖,想要重演那一夜他即将得手的一切。
他沖着金佑安撲過去,嘴裏喊:“佑安,我帶你走,你住在這裏真是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男人勢在必得,撲空後見金佑安因為後退而縮進房間,臉上顯露出肮髒的欲/望。
“滾開!”金佑安面如冰霜,憎惡地看着男人。
他比面前的人要高一些,看着卻柔弱易采撷,男人根本不聽他的話,還順手把房間門掩上,大步上前抓住了金佑安的手腕,想要把人往床上拽。
“我說了——”
金佑安不耐又冰冷的話語再度響起,他沒有躲避,近距離看,男人甚至能看清楚他眼裏自己的倒影。
男人臉上浮現出癡迷,手擡起要去撫摸,下一秒腹部卻傳來劇痛,人也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力踢得往後飛去——
背部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紮進肉裏,男人發出凄厲的尖叫,弓着腰像今天下午周松剝掉的蝦。
“我說了,滾開。”金佑安收起腳,黑眸冷沉。
話罷,又看向呆愣地望着他這邊的寸頭男和周松。
他的視線落在周松擦紅的半邊臉頰上,本只有煩躁的情緒再度起伏。
金佑安大步走到沙發前,在寸頭男要動手的時候先一步一巴掌扇過去,力道大得将寸頭男扇得摔在沙發上。
寸頭男震驚失聲。
周松被他壓住半邊身子,眼前一黑,還未反應過來,人就被提着雙手拎起來,整個人倒在了一個充滿馨香的、溫暖的懷裏。
他聽到了金佑安因為生氣有力且急促的心跳聲。
“你又算什麽東西,我的人也敢碰?”
……
之後的事情對周松來說就像是一場還沒清醒過來的夢,等到他徹底醒來,他們已經坐在警局裏面做完筆錄了。
非法闖入民宅并且企圖對公民實行侵犯,情節不可謂不惡劣。
“我叫我的律師過來了,你們跟他談吧。”額頭直冒冷汗、彎着腰忍着疼痛的男人語氣淡定地對審問他的警察說話,看似風輕雲淡,可話語裏虛弱無力仍透出來,臉色慘白。
寸頭男到警局倒是沒那麽嚣張,低着頭沉默着,警察問什麽都不說,頂着一臉的青紫,像是堅定自己會被放出去,臉上看不出什麽緊張,只是在偶爾不小心看見審訊室外一起坐着的兩人身上後,身子下意識一縮,是下意識的恐懼反應。
誰能想到長着一張漂亮臉蛋的人力氣竟然那麽大!把他們兩個成年男人打成這樣!
“喝點水吧。”女警細心地端了兩杯溫水遞給坐在廊變長椅上的兩人。
長相異常出衆的“少女”接過水沒喝,表情冷淡,眉目中帶着幾分煩躁,脾氣很不好的樣子,跟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像天生就該生在聚光燈下,在金碧輝煌的城堡別墅裏待着,可是此時卻縱容身旁坐着的青年靠在他肩膀。
青年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脾氣很好,即使一邊臉頰高高腫起,傷口可怖,也還是接過她手上的水,聲音含糊地道謝。
他慢慢地喝了一口水,水是溫熱的,但喝進嘴裏,因為傷口,還是被疼痛惹得皺起眉。
“笨死了,被打也不知道躲!喝個水發出什麽破動靜!”
女警看見“少女”怒氣沖沖地搶過青年手裏的水杯,動作間無力靠着他的青年失去支撐身形一晃,“少女”又抿着唇,嘴裏罵着,身體湊過去假裝不經意地讓人靠住。
是情侶吧?
女警看着他們不由自主地想,随即便想開口問兩句事發情況的細節,但話未出口就聽到了審訊室裏的呵斥聲,她立刻回頭,看見寸頭男猛地站起來,要起沖突的樣子,趕緊轉身去看情況。
走廊長凳又只剩下金佑安和周松兩人。
“……”
金佑安手裏握着兩杯溫水,垂眸看見了其中一杯杯沿上濕潤的一小片,捏着水杯的手不由收緊。
眼見着水杯被捏得裏面的溫水即将溢出來,身旁的人伸出手要接過,在指尖觸碰到他手背的時候,金佑安松開手,水杯就被對方順利拿開,放到了一旁的空位上。
“對不起。”
肩膀上的重量減輕了,身旁的人很認真地說着金佑安聽了很多次的、不喜歡的話。
金佑安幾乎都能猜到周松會說什麽,比如說:“我下次喝水不會再發出聲音了。”、“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讓他們撬門進來了。”、“我不是故意睡太死……”
“讓你擔心了。”
周松的手心并不柔軟,指腹有厚繭,磨破過很多次、出過很多血造成的。
他普通、平凡,跟金佑安從小到大見到的人完全不一樣,不體面、好欺負、笨。
金佑安有很多不好聽的詞可以用來形容周松,可是現在卻沒有開口,也沒有躲開周松撫上他臉頰的手。
幹燥的、粗糙的……叫他難以躲開的。
金佑安的目光落在周松被打得難看且狼狽的臉,臉頰紅腫,說話聲音都好奇怪。
眼睛不好看、眼睫毛不好看、鼻子不好看、嘴巴也……不好看。
“你的臉擦破皮了。”
金佑安移開視線,脊背挺直,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臭屁地說:“小傷!”
他想,雖然周松不好看,不過他還是很有容人之量的,所以,他準許周松留他身邊,允許對方對他的喜歡。
當然,他才不會喜歡周松。
希望周松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