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金佑安出乎意料的長得很高,周松一米七二,還差了他大半個頭,平視只能看見對方修長的脖頸和一點不明顯的凸起的喉結。
……大概是遺傳了父母。
周松沒有見過金佑安的父母,倒是在財經報道和娛樂新聞裏面看見過,都是俊男靓女,身高和樣貌都要比社會平均率要優秀得多。
“周松!”已經是有點生氣的喊聲了。
周松把手裏打包的袋子系緊,釘好外賣票單,又看了一下時間,有些為難對金佑安說:“現在是下午三點半,我四點下班,但是店裏人太多了,我可能要加班。”
金佑安臉色肉眼可見地差,他蹙緊眉頭,“你又不是這家店的老板,老板都沒叫你加班你為什麽加班?況且加班就十五塊一個鐘,還不夠你給我端的那個面包的錢!”
“我給老板發了消息,老板叫我加班了。”周松語氣依舊平靜,甚至還帶着一點哄勸安撫的意味,“不用太久,大概五點就可以回去了,你今晚不是想吃蝦嗎?我買斤回去給你做好不好?”
和金佑安住在一起的一個月後,周松習慣了毫無緣由的退讓。
和周松住在一起的一個月後,金佑安習慣了蠻不講理地發火。
雖然他以前在家也發火,但是從來沒有在面對周松的時候那麽生氣。
他抱臂譏諷道:“你确定今晚你能趕回去?”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中午周松又無故被調休換班,他現在應該躺在家裏午覺剛睡醒,然後去逛街買一身新的睡衣,而不是跟着周松一起來甜品店,還被之前的追求者騷擾。
“哎呀,這是怎麽了?吵架了嗎?”矮店員聽到聲音從後廚走出來,眼睛在金佑安的臉蛋上一轉,沒有掩飾臉上的垂涎和讨好,故作和事佬和稀泥,勸周松,“周松啊,你怎麽還惹你對象生氣呢,女孩子都是要哄的嘛。”
轉而又彎腰俯身,手肘撐在桌子上,自以為非常風度翩翩地對金佑安笑:“小姐,你別生氣,周松性子不好,說錯話你也別怪他,過日子嘛總是要各退一步的。不像我,我要是有你這種對象,我要把你捧到天上去 ”
“誰跟他過日子?”金佑安毫不留情,“我還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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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店員差點沒忍住臉上幸災樂禍的笑,他正要繼續再接再厲,結果金佑安對他更不留情,眼皮一擡,不屑與厭惡從那雙漂亮到灼人的眼睛裏迸發,“你也別想癞蛤蟆吃天鵝肉,聽你說話真惡心,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你頭頂都禿了一大塊了,有心思在這跟我叽歪不如多加點班賺錢去植發。”
“……”
矮店員臉色大變,勃然大怒:“你!”他張嘴要罵,金佑安冷笑一聲,抱臂看他,下巴一擡,趾高氣揚嚣張跋扈的模樣,簡直就像下一秒要把桌前的電腦砸他臉上,矮店員被這樣看了一眼,嘴裏的髒話咽下去,莫名不敢再說。
“……我不跟女人計較。”矮店員氣勢低下去,被旁人一看,自覺丢臉,羞恥憤恨之下矛頭對準了一直認真工作的周松。
“小松啊,你真是夫綱不振,你對象這樣你可得管啊。對了,我今晚有點事要回家一趟,反正你沒事,你幫我值個班吧,也不久。”
甜品店值班基本都是晚班店員負責清掃衛生,一般在6-10點,一個月一次,一次輪一個星期,周松這個月的值班已經結束了,矮店員還剩三次,前兩次都故意找借口讓周松幫了。
他以為這次也跟以前一樣,可話說出來,周松還沒回答,站在臺前的金佑安就突然插嘴,咬牙切齒地說:“周松,你要是敢應,我今天就把這店砸了,你以後也不用來上班了。”
周松知道金佑安說到做到,他有些為難,只能拒絕矮店員:“抱歉,今天有點事,我明天幫你值班吧好嗎?”
矮店員不樂意:“我也有事啊,你不過就是回家陪女朋友,而我要回家陪我媽的,而且我跟朋友約好一起去逛游戲城,這次爽約了我不就沒有信用了嗎?”
“呵。”金佑安冷笑,目光銳利地看向周松。
信用這兩個詞在周松身上也是若隐若現。
周松被他看得難得生出了一點窘迫和無奈。
“小力,不好意思……”
“不想做之前就不要答應我啊,裝什麽好人!”矮店員把手裏的抹布狠狠扔在桌子上,怒氣沖沖地往後廚走。
周松下意識要去找他,身子還沒側過去,手臂就被金佑安拉住了。
金佑安的力氣很大,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輕易就讓周松沒法掙脫。
“他欺負你,你還上趕着去被欺負?”金佑安簡直無話可說。
這個矮個的叫小力的男人是甜品店裏使喚周松幹雙倍活,自己私底下偷懶的常客,金佑安只是來過兩三次,次次都能看見周松跟頭老黃牛一樣跑上跑下,還要搬廚房用的面粉和奶油,而小力就躲在更衣室和廚房的夾縫位置裏刷視頻。
“小松要回家陪他媽媽,我沒事多做點也沒關系,也能賺錢……”
“那你就不用陪我了嗎?”金佑安脫口而出。
話說出口,金佑安就後悔了。他看見周松訝異的模樣,臉更臭了,還有點不知道哪裏來的委屈,“你說讓我跟你走,你就這樣對我。”
渾然不知自己的話就像一個被渣男欺騙感情的良家婦女。
周松啞聲。
金佑安把手收回去,側着身子,鴉黑的睫毛長長地垂着,有種天真的孩子氣。
周松想起自己比金佑安還要大三歲,心軟下來,想了一下,在圍裙口袋裏摸出一塊東西,細心剝開,然後扯了扯正在生氣的金佑安寬大的衣袖,待人轉過身來,人便彎下腰,手伸長,東西就抵在了金佑安的唇上。
是一塊圓形的榛子巧克力。
淡淡的香味在鼻尖蔓延,金佑安垂下眼眸,看見巧克力,也看見那只捏着金紙外殼的手,瘦長的、伶仃的,很小心地捏着。
眼睛往旁邊一瞥,是逐漸熟悉到每天都能看見的臉,總是很溫順地垂着,笑着,不會拒絕任何人的要求。
金佑安讨厭周松這種表情,就好像無論他提出什麽要求,周松都會答應。
而這答應的對象,又好像誰都可以。
金佑安不喜歡這種感覺,說不明白為什麽,所以他決定把這煩躁讨厭的感覺全都怪在周松身上。
“不是喜歡吃巧克力嗎?”他過長的停頓使得周松猶豫着開口,抵住柔軟的唇的巧克力也微微移開了一點,但下一秒時手腕就被完全抓住了。
對方的手輕易就圈住了他的手腕,手心的熱意傳遞,周松動作一頓。
面前的人垂頭,咬住巧克力,披散的長發發絲落下,手臂上的皮膚被掃過,帶來一陣癢意。
在被松開手之後,周松不自覺地握住了被掃過的地方。
手裏的巧克力留下了一個咬過的缺口,金佑安只咬了一小口,像矜持高傲的小貓接受允許了凡人的供奉。
“難吃得要死。”他這樣說着,卻坐在了一旁的空位上,宣告自己最後耐心的結束點,“最遲四點半,我要走。”
周松收回手,把剩下的巧克力包好,放回了圍裙裏。
“好。”
……
說了好,實際上離開店已經五點十分了,這結果還是金佑安直接進後廚當冷臉門神,把人給抓出得來的。
他大步流星往外走,周松哄了一路,好不容易把人哄消氣了,他們也就走到了菜市場附近不遠。
金佑安讨厭菜市場的環境,沒有進去,而是跟往常一樣在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外擺放的折疊桌椅旁坐下,還特地用濕紙巾擦了三遍。
當然,是周松擦幹淨的。
周松提着環保袋熟練地在菜市場掃蕩,砍價買了一斤小龍蝦,出市場門就見有一個穿着汗衫的中年男人正跟金佑安搭話,手裏遞了名片過去。
金佑安沒拿,表情冷淡而漫不經心,名片就放在他面前,他也只是看了一眼。
中年男人殷勤地說了好幾句,最後順着金佑安的目光看見了走來的周松,點頭算作打招呼。
“……那就等您的答複了。”周松走近時聽到這句話。
金佑安不耐煩地擺手,中年男人便提起放在一旁地上的菜籃子離開。
周松看了一眼桌上的名片,沒看出什麽來,名片就被金佑安随手塞進口袋。
“看什麽呢?走了。”金佑安慢吞吞地挪動腳步,目光落在周松提着的透明袋子上,袋子裏面還有水,灰色的蝦活躍地蹦動,想要鑽出袋子,可惜口袋被綁得緊,只能不斷重複這一舉動。
周松注意到他的視線,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我提着菜有點重,我回去叫阿姨再給我一個袋子,你等我一下。”
說完就往菜市場方向跑去。
金佑安站在原地,看着天空橙色的光輝慢慢變淡,心裏略有一點不高興,打算等周松回來罵他兩句,可是這點不高興又很快在周松小跑回來後消失了。
周松多提了一個透明袋子,裏面裝了一點點的水,還有一點點的蝦。
他遞給金佑安,認真地拜托:“小姐,可以幫我分擔一下嗎?我提不動太多。”
周松是一個很喜歡做莫名其妙的事情的人,很喜歡做吃力不讨好事情的人。
金佑安抿唇,接過袋子,手不小心碰到了跳到袋口的蝦,近距離地看見了蝦黑豆一樣圓而小的眼睛,透明的殼和灰白色的肉。
“……好吧,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