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再睜開眼,我看着近在咫尺的臉,心中的悲涼無限放大,直至悲傷将我完全籠罩。
我對傅宴禮的情緒并不複雜。恨,是我對他最後的感情。
傅宴禮的手搭在我的腰上,我平靜地挪開他的手,剛要起來,身後的人猛然拉了一下我的手腕。
我又跌了回去,他順勢把我拉入他的懷裏。
他是個自律的人,不會賴床,更不會跟情人在床上你侬我侬。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是當他靠過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擋住他的臉,淡淡地說道:“我餓了。”
昨天晚上沒吃飯,又被拉着做了這種事,不餓是不可能的。只不過真要吃東西,又沒什麽胃口。
我只是在拒絕他的靠近。
傅宴禮坐起來,光着上半身走到衣櫃前,随手挑了件居家服。
穿這件衣服,說明他今天可能不會出門。
也就是說,我今天一天都要面對他。
我躺在床上沒有動,一是不想動,二是沒精神動。
傅宴禮回頭,睨了我一眼,随即走過來,把我抱起來,從容地往樓下走去。
我坐在餐桌前,目光随意掃了下。桌子上有油條蒸餃,兩杯豆漿,兩個水煮雞蛋。
我拿起豆漿喝了一口,吃了幾個蒸餃就放下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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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一會兒,那位照顧我的保姆,端來一碗黑黢黢的藥放在我面前。
這藥我已經喝了一個月。保姆說這是為了調養我的身體,傅先生專門找老中醫開的方子。
雖然我從小體質就不是很好,但是我不想承認自己需要調理。
傅宴禮是能決定我喝不喝藥的人,所以我看着他,不是矯情,沒有撒嬌,只是平靜地對他說道:“我沒病,我不想喝藥。”
傅宴禮不把我的話當回事,把藥碗推到我的面前,語重心長說道:“你身體不好,得調理。”
兔子逼急了還要咬人呢。
我站起來,朝他大喊道:“傅宴禮,我身體為什麽不好,你不是心知肚明嗎?”
傅宴禮依舊從容,他轉動大拇指上的玉石指環,不怒自威道:“李辭,喝了它。”
他很少叫我的名字,只有在命令我的時候,會微微皺着眉頭,用一種不悅的口吻喊道。
那一刻我明白了,傅宴禮需要的是一個被磨滅自我意識的傀儡,不需要不聽話的妻子。我留在他身邊,是對他威脅最小的存在。
我想笑,身子忍不住顫動。
他害死我的兄長,逼我成為女人嫁給他,無非就是我最好拿捏。
與其這樣窩囊地活着,還不如跟他魚死網破。
我将他推過來的藥碗打翻在地上,白色的瓷碗破裂,黑色的液體在灰色的地板上流淌。
碗碎成了無數塊。
我撿起最大的一塊握在手裏,不顧鋒利的刃口紮得我鮮血淋漓。
傅宴禮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面向他,不甘心地,壓抑地說道:“我沒病!”
傅宴禮眉目冷淡,不為所動,平靜地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或許在他看來,我的所作所為都是沒有任何利害的小動作,所以他并不放在心上。
我把玻璃碎片扔向傅宴禮。
他沒躲。
碎片擦過傅宴禮的頸側。
血痕顯現,血珠滲出。
整個過程我幾乎沒有思考,僅憑一口氣完成了所有動作。
傅宴禮摸了一下頸側,一抹鮮紅的液體在他手指上躺着,他笑道:“我以為你不敢呢。”
我感覺有一條毒蛇盤踞在我的後脖頸上,那種陰濕又潮冷使我不自在地繃緊了身體。
昨晚傅宴禮試探我為什麽不殺他,我只是疼的沒有反應過來。他向來不顧及我的感受,對我像對條狗,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哪怕傷害我,還要我對他忠心。
天底下的好事他都想占。
我雙手顫抖,大腦一片空白。我繞過傅宴禮回到房間,躺進被窩。
明明室內開着暖氣,可我還是覺得好冷,像是被泡在冰水裏,全身止不住的哆嗦。
“哥哥,爸爸為什麽不喜歡我?”
“小辭,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應該無條件地愛自己的孩子。”
“那是為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
“那哥哥喜不喜歡小辭呢?”
“哥哥很喜歡小辭。”
“小辭也喜歡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
“哥哥,你帶我走吧。”
我知道我的身體狀态不好,昨晚傅宴禮又沒有節制,身體撐不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還不如就這樣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什麽都做不了。
可我還是好難過。
難過到肺嗆水了,呼吸不過來。
在夢中,我的喉嚨被什麽給糊住了一樣,黏膩地貼在喉管上。
什麽東西很快撬開了我的嘴。
“李辭,睜開眼睛。”
我迷糊地看着傅宴禮,他用兩根手指撐開我的嘴,鮮紅的液體混着唾液順着嘴角流下,把才換好的枕套弄髒。
他不悅地皺着眉,“你想自殺?”
我想說話,偏偏來不及吞咽的口水嗆地我直咳嗽。
傅宴禮輕拍我的背,我好一點後,低聲說道:“我沒有。”
我沒有那個勇氣。
“你發燒了,現在去醫院。”
“不去。”我翻身背對着他。
身後沒了聲音,我以為傅宴禮會悄無聲息離開。
畢竟他不喜別人拒絕他,會碰到他的逆鱗。
等了一會兒,身後還是沒有聲音,像把我架在炭火上烤,讓我覺得不安。
我的頭往被子裏縮去,在我毫無防備下,傅宴禮将被褥卷了起來,把我完完全全裹住。
他抱起我,徑直往車庫走去。
傅宴禮把我塞進車裏,我得到一點自由就試圖用腳踹開他。
他很快就把我制止住。
“還有力氣折騰?”他面色不顯,從他黑色的瞳孔中,隐隐約約已經察覺到他此刻心情不佳。
“傅宴禮,你愛上我了?”
傅宴禮好似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掐住我的下巴,“是啊,我不愛傅太太,難道去愛外面的女人嗎?”
他真是會戳我心窩子,知道什麽話難聽,專挑難聽的話說。
女人二字幾乎立即激起我的反應,我像失控的兔子,面對死亡時,死命地掙紮。
“那你就去愛外面的女人啊,我想會有很多女人都想當這個傅太太。”
輸人不能輸氣場,我不肯在他面前服輸,說到最後,我加重了傅太太這幾個字,聽起來有些嘲諷。
我就是在諷刺他,外面那麽多女人不喜歡,非要把我這個帶把的災星帶到家裏。
怎麽就沒能把傅宴禮克死?
我不甘心地這麽想着。
傅宴禮懶得和我嘴貧,他把我關在後座,繞到前面駕駛座。
很快,他啓動了車子。
我沒再掙紮,在傅宴禮看來,這些都是毫無意義的。
對我來說,沒有結果也是毫無意義。
車子駛出地下室,眼前的景色逐漸明亮了起來。
我打開窗戶,入春之後的天還是微涼的。
可能是感冒的緣故,我昏昏沉沉地靠在車窗,享受這難能可貴的“自由”。
我剛閉上眼睛不久,車子猛然被撞得失去了重心。
傅宴禮剎車踩地急,我下意識地抓緊身邊的東西,頭還是撞在了前方的座椅上,又跌回去,背後狠狠一撞,渾身的骨頭散架了似的。
我腦子嗡嗡地叫,差點一口氣沒有喘上來。等到一口氣吐出去,疼痛接踵而來。
不等我反應過來,後座的車門被暴力拉開,我頭暈眼花,用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來人。
“你怎麽在這裏?”我看着沈清,詫異地問道。
不出意外,現在還沒有出傅宴禮的地盤,他這麽做,不害怕被報複嗎?
我在傅宴禮身邊這些日子,勉勉強強看清楚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睚眦必報。
得罪誰都不能得罪他。
沈清一言不發,眼神隐忍,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他半個身子鑽進後座,用那雙健全的手臂,一把将我撈了出來。
“你要做什麽?”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是我不想牽連他。
“帶你離開。”
沈清努力放在緩語氣,但他的表情還是出賣了他。
他此刻很氣憤。
許是那場車禍讓我覺得難受,我居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