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川城的夜晚一向美麗,遠處的天空像是有光照耀着,粉中帶點紫色。
附近的住宅房修建得很高,晚上十一點,還有不少房間透出光亮,好像無數個小燈泡。
我從包間出來,臉上的笑快要僵住。胃裏波濤洶湧,随時要從嘴裏噴湧而出。
扶着牆壁,腳下虛浮,往工作後臺去。
就在一分鐘前,我連續喝了三瓶啤酒。
我的酒精耐受度一般,幾瓶還是能奈何,只是在喝這三瓶啤酒之前,我還在其他包間喝了白酒紅酒。
三管齊下,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估計也得躺着回去。
強撐着精神,推開那扇門,從兜裏摸出廉價香煙,找了一圈沒有找到打火機,這才想起打火機遺落在了上一個包間裏。
腦子像是灌了兩斤水,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格外灼熱,再這麽喝下去,估計我也得住院。
可是沒辦法,如果有別的合法的賺錢的方法我也不會選擇這個。要學歷沒學歷,要力氣沒有力氣,要不是這一副好皮囊,我也不會這麽快混的這麽好。
我站起來,走到前臺,要了一個打火機。我沒有煙瘾,也很少抽這玩意兒,一是我哥不允許,二是我擔心上瘾之後沒錢買煙,只會在人極其不舒服的時候,才會點上一根提神。
胃裏的酒攪在了一起,沉甸甸的,我走到一條巷子裏,找了個地蹲下來。
這條巷子是用來放垃圾桶的,大夏天,各種垃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也就蒼蠅喜歡圍着這裏打轉。
火焰在黑夜裏跳動了一秒,我松開按鈕,巷子裏立馬黑下來,伸手僅見五指。
我反複點燃熄滅,不厭其煩地看着它在我手裏死去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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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煙再一次咬在嘴裏,還不等我點燃,一陣腳步聲朝我逼近,我看見兩道身影出現在我眼前。
他們逆着光,我壓根看不清楚他們的長相,但是我僅從氣質便認出來對方是誰。
是前幾個月還差點弄死我和我哥的追債人。
他們怎麽會這麽快找到這裏,而且來勢洶洶。
煙掉落在地上,我幾乎是一瞬間,就往巷子深處跑。
絕對不能被他們抓到,身上的錢全被拿走都是輕松的,我害怕被打,害怕被折辱。
我跑出沒兩步,一腳踹我的背上,感覺骨頭都快散架了似的。
“你小子還敢跑?”臉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惡狠狠地扯起我的頭發。
“欠我們的八十萬什麽時候還啊?”剃着寸頭的男人調侃着拍着我的臉,沒用什麽力氣,顯得在玩什麽情趣似的。
若是在幾個月前,我肯定一泡口水吐在他的臉上,笑他癡心妄想,誰欠你的錢找誰去,但現在我的生活有了起色,沒被徹底激怒前,我不敢像幾個月前那般肆意妄為。
“沒看到正努力打工還錢呢?”我漫不經心地嘲諷他們,一群傻逼東西,只咬着我不放,李國平還不起錢可以砍掉他手或者腿啊,威脅我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
“啪——”
一個巴掌落在我的左臉上,激起短暫的耳鳴。左邊臉感知變得麻木,我口腔內一陣腥甜,吐出來才發現,口腔內壁破了。
還好不是牙齒掉了。
下手真狠。
我目帶恨意地看着那個動手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有本事就殺了我。”
“你以為我不敢嗎?”
“有什麽不敢,反正我都還不起錢。”
一提到錢,光頭男突然開懷地笑了,擡起我的下巴,逼迫我必須擡起頭看他。
“把你賣了不就有了。”
這是他第三次這麽說。
最開始他們也是打算把我賣進非法機構,只是那次我運氣不錯,帶着我哥一個植物人竟然從那裏逃了出來。
“我呸。”我朝他噴出一口唾沫,癫癫地笑着。
他還要再動手,旁邊的刀疤男拉住他的手,做了個搖頭的舉止。
我見壓制住我的光頭男分心,一個用力,從他手下掙開,不要命地往前跑,只當身後有惡犬。
一抹刺眼的光芒闖入我的視線,我腳步定在原位置,出于本能,我埋着頭,用雙臂把自己的頭護住。
剎車皮發出刺耳的聲音,輪胎在柏油路上留下兩條黑色痕跡,一輛車在我左邊停了下來。
“你是不是想死啊?”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很快響起,一位模樣三四十歲的男人從駕駛座下來。
我瞥了他一眼,又瞥到車标,是勞斯萊斯,價格不菲。
眼見後面兩人追了上來,我作勢倒在車下,耍着無賴:“賠我五萬,否則我不讓你走。”
那司機也是個急性子,罵罵咧咧道:“我的車子都沒有碰到你,訛誰呢,信不信我報警?”
正合我意。
“報呗,我怕你什麽。”
光頭男和刀疤男見情勢不對,面面相觑,走上來,對着司機做出友好地笑:“抱歉啊,家裏不懂事的小孩子亂跑,沒有給你添什麽麻煩吧?”
司機眉頭皺的都快能夾死蒼蠅,一聽這話,也不管是真是假,就要回到車上。
他不能走,冥冥之中我有一種感覺,如果錯過這次求救,我一定會萬劫不複。
“怎麽了?”此時,車內傳出一道磁冷沉性,嗓音又覆蓋着冰淩似的霧氣般的聲音。
我仿佛受到什麽指引,一腳踹開拉住我的光頭男,朝着聲音發出的地方跑去。
男人坐在後座,側臉輪廓清晰,金色細框眼鏡,眼底毫無情緒,給人一種不可靠近的疏遠,宛如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像,只許朝拜,不可以逾越。
“先生,他們不是好人,求求您救救我。”
我希望老天能讓我賭對一次,這個男人身份非富即貴。
“我憑什麽要救你?”
“只要先生肯救我,我可以為先生做任何事。”
他眼神和我對上,漆黑的瞳孔好像黑洞。
“跟男人做過嗎?”
我懷疑自己聽力出現了問題。
“沒有。”
“那你接受跟男人做愛嗎?”
我從未聽過如此直白的話,臉瞬間紅了,猶豫着點下腦袋,只要能暫時脫困,說幾句謊話也只是求生之本。
男人打開了車門,就在我準備上去的時候,那兩個男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拉着我。
“這位先生,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他們是你的誰?”
我說:“追債的。”
“欠了多少錢?”
一聽他的架勢,我直覺他要幫我還債,于是報出了數額。
我聽見他嗤笑了一聲,說不過八十萬,竟然如此落魄。
我羞愧難當,恨不得鑽入下水道,當一只老鼠。
他拿出一張名片,也不知道寫了什麽,遞給光頭男,“明天拿着這個去傅氏集團的前臺,就說要見傅總,會有人接待你。”
“我們憑什麽相信你?”光頭男很沖動,臉上的橫肉抖着,兇神惡煞,和車內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現在走,還能得到錢,現在不走,下輩子或許就會吃牢飯。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要拿出勇氣來和我賭,你敢嗎?”
明明表情看起來很溫和,卻帶着不顯山露水的壓迫感,無形中給人壓力。
他們最後選擇離開。
未免也太好糊弄。
萬一就是一個騙子呢?
等他們走了,我朝他說:“謝謝傅先生。”
“上車吧。”他伸出了手。
我要拒絕嗎?
如果我拒絕,明天又會遇到那兩個人嗎?
我好像沒辦法拒絕。
就好像他是深淵,我已經一腳邁了進去,再也無法逃離。
我把手交到他的手裏。
他三言兩語解救我,讓我終于可以喘息,找了份還算不錯的工作,更認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