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提到沈清,不得不說,就算我刻意忘掉他,但他也會時不時出現在我腦海裏。
宴會那天晚上,他說的那番話把我血淋淋地剖開,讓我面對我最不想面對的現實。
其實道理我都懂的,只是我刻意規避。
我故作驚訝道:“他找過我嗎?我手機當時丢了,嫌補卡麻煩,重新辦了一張卡,等會兒姐姐加我一個微信。”
說謊對我來說不算太難。
店長姐姐笑起來很溫柔,沒有懷疑,把我安排在座位上,問我:“好,那你想喝點什麽?”
我不太喜歡喝咖啡,要喝的話也要帶點甜味的。我不愛好甜,但咖啡的味道太奇怪,只有甜一點我能接受。
想起那次給傅宴禮泡的那杯,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嘗試美式咖啡,又苦又酸,還很澀。
“一杯拿鐵吧,要熱的,謝謝。”我笑着說。
從踏進店門的那一刻,我臉上的笑就沒有停過。
“沒問題,那你坐坐。”
店長姐姐離開,我坐下來,望着窗外。
天空碧藍如洗,一望無際。雲朵很白,看起來很柔軟。
可能是天生比較敏感,我很快發現一個人舉着攝影機,鏡頭正對着我。
我反應過來立馬側過頭,以防他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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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是我最讨厭的一種視線。
不一會兒,我面前坐下個人,戴着黑色方框眼鏡,胡子拉碴,抱着相機,穿着一件黑色厚重羽絨服。
這樣看像是不着調的流浪攝影師。
“請問是帥哥還是美女啊?怎麽稱呼?”男人說話流裏流氣,夾帶着不屬于川城的口音。
他長得還不錯,就是不打理,有一種粗糙的帥。
我覺得他很沒禮貌,偷拍我就算了,居然還敢找上來,帶着幾分調侃問我男的女的。
難道我是男的這麽不明顯嗎?
我目光帶着不悅,索性不搭理他,免得我一回答,他就打開了話匣子。
他不僅不在意,反而笑起來,眼神把我打量個遍,盯着我的喉結道:“第一次見這麽漂亮的男人,失敬失敬。”
我夾槍帶棒:“你說話挺難聽的,我也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人。”
既然他都不講禮貌,我也不必要僞裝自己的刺。
“也還行吧。”男人笑起來很像是流氓痞子,但是又要比流氓痞子少個流氓。
店長姐姐把咖啡端上來,看到一旁的男人,她有些驚詫地問道:“小李,這是你朋友嗎?”
我剛要說不是,男人搶答道:“相遇即是緣分,我們正在向朋友方面發展。”
店長姐姐懵逼地點點頭,既然是發展,那就還不是朋友。她也是個熱心腸的,立馬問男人要喝什麽,男人說跟我一樣的就行。
我完全不理解他為什麽自來熟。
等店長姐姐離開,他抱着相機不知道在搗鼓什麽,沒一會兒他把手機給我看,屏幕上正是我。
沒跑幾個老婆,不可能有這樣的表情。
他像是發現了寶藏,很是激動:“有沒有興趣讓我給你拍一組照片?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做《不見天》。”
我微微皺眉:“為什麽?”
不見天,一聽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的臉很漂亮,但是很壓抑,符合我的審美。”
“我拒絕。”
“真的嗎?都不考慮一下。”
我考慮什麽,本來我就讨厭鏡頭,而且這人偷拍我,還敢臉皮厚的湊上來。
“不需要考慮。”
“別急着拒絕,我加你個好友吧,希望你在想想。我免費給你拍,場地什麽的都是我提供,你只需要來個人就行。實在不行,你當我模特,我再給你開一天工資成嗎?”
他并不是第一個找到我拍照片的人,在我剛來川城那年,就有人想約我拍照,不惜花重金買我一天。
但是當時給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之後我便很讨厭鏡頭。
我剛剛看他鏡頭裏的自己,有一瞬間的出神。
那個人看起來不像是我,因為我在別人的鏡頭裏不會有那麽喪氣的表情。
可誰知道呢,自己在別人眼裏到底是什麽樣子。
沈清說我笑起來像是在哭,可是我在鏡子裏看着那個他,我覺得他笑起來是明媚的。
開不開心也不重要。
“我不需要。”我冷漠的拒絕了他,因為我知道,不這麽做,他就還會想着有機會說服我。
有時候你的推推阻阻在別人看來就是欲拒還休,所以不願意就要一口回絕,不要給人留下遐想。
“靠,你真的好無情,連個聯系方式都不肯給我。”
“你剛拍我經過我的允許了嗎?你已經侵犯別人肖像權,我沒起訴你,你還有什麽不滿足。”
“好奇你到底是懂法還是不懂法。”
“不懂,字都不認識幾個的文盲。”
“我可以教你啊,留個聯系方式呗。”
我兩口喝完咖啡,不再搭理他,起身就往外面走。
在溫暖的地方坐了一會兒,接觸到外面的空氣,我有一瞬間想要把腳收回來。
回到別墅,傅晏禮竟出奇地回來了,正在沙發上看iPad。
“傅先生。”
我叫他,他側過頭來看到我,勾了勾手,我就朝他走了過去。
坐在他的身邊,我沒有刻意靠近,怕引起他的反感。我總是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把他惹怒了。
“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傅宴禮問我。
他對那幾天的缺席不做任何解釋,完全忘了一樣。我不知道他本身是這樣一個人,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把我當回事,不得而知。
“我都可以。”他想去哪裏我都可以,只要他把我帶上。
傅宴禮把iPad遞給我,那是一座山,被雪淹了山頂,原本是郁郁蔥蔥的樹也染上了白,大自然的鬼斧天工,漂亮極了。
我覺得這個地方很美,美的純粹,美得讓我感覺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這是哪裏?”
“川城最美的山,珂香雪山。”傅宴禮用手把我圈在他的臂彎裏,這樣親昵而暧昧的舉動讓我心髒止不住地狂跳。
我問:“要去嗎?”
“你想去嗎?”他不答反問。
“跟傅先生一起就想去。”我真慶幸有時候自己的情商不算太糟糕,這樣的情話對我而言還不算太難。
一個人去确實沒什麽意思,但我不知道跟着傅宴禮去會不會變得好玩。
最終傅宴禮決定,在一月十五號帶着我去一趟雪山。
看吧,我就說他只要給我一點甜頭,我就能忘卻所有的不好。他之前放我鴿子,我完全沒放在心上,只要我還在他身邊就好。
晚上睡覺前,我在整理羽絨服時,摸到衣服裏面居然有一張名片,上面寫着聯系方式。
是今天下午遇到的那個攝影師留下的電話號碼,為了方便看的人,幾個數字一個空格。
我随手把它丢進了垃圾桶,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不想再出現在鏡頭面前,被男人赤裸裸的欲望注視着。
我讨厭這樣的視線,像扒光了我的衣服,被各種視線盯着,一點自尊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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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五號這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我起的很早,可能是因為太興奮,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洗漱好出房間,隐隐約約能聽到樓上傳來的聲響。傅宴禮雷打不動的作息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只要在家,那一定會上三樓鍛煉。
我下樓的時候張姨已經來了,正在準備今天的早飯。
接了一杯水來喝,我在一旁幫忙,找點事情做。
傅宴禮七點五十五分下樓,張姨準備的是清淡的吃食,因為我們等會兒會坐很久的車,吃油膩很了,一定會不舒服。
吃了早飯,傅宴禮去書房打了一通電話,我趁這個空隙,再次清點了一下行李,以免漏下什麽。
由于上山路崎岖,彎彎繞繞,傅宴禮專門安排林助理找了個經常跑山路的司機。
司機是位四十多歲的男人,國字臉,臉上堆着點肉,笑起來憨傻,對傅宴禮算得上殷勤。
車子勻速行駛,到了一個特定位置,車子必須停下來上鐵鏈,以防輪胎打滑。
我暈車難受,靠在窗邊閉着眼睛,呼出的氣在車窗上形成霧,又很快消散。
想睡睡不着,有時候也挺羨慕一上車就睡覺的人。
“不舒服嗎?”傅宴禮手貼在我額頭上,溫熱的。他若即若離的舉止讓我好想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說:“有點暈車。”
傅宴禮便讓司機找個地方停下來。
他好難懂啊。
司機在一座房子前停下來,傅宴禮遞給我圍巾,一副手套,沒有說什麽。
我接過下車,或許是穿得嚴嚴實實,大雪紛飛,并不覺得有多冷。
世界籠在一片雪白之中,天地間的綠都隐匿在白色下,遠處的雲霧是大自然的濾鏡,美的那麽不真切。
山間的空氣沒有我想象中好,我看向傅宴禮的方向,他穿着黑色,立于一片白色之中。
好想把他裝進我的相冊,僅供我欣賞。
我這般想着,拿出手機,對焦,按下拍攝的那一刻,傅宴禮剛好看過來。
就這樣,我們隔着屏幕對視。
我要把這張照片設置成我的內屏保。
車開到酒店外面,傅宴禮包的司機,所以在山上這兩天,司機也可以在山上游玩。
我是跟着傅宴禮出來玩,住哪裏都是他一手安排。
來之前我在網上找過雪山的風景,除了可以看日出,附近還有一個滑雪場。
這會兒已經下午兩點,傅宴禮先是帶着我去吃了午飯。別的不說,一個番茄炒蛋收四十二塊錢,幹嘛不去搶!
可能是飯菜不合胃口,傅宴禮沒吃兩口就放下了筷子,問我想去哪裏玩。
“去滑雪吧?”還沒有去過,真的很好奇滑雪是什麽感覺。
男人颔首:“可以。”
滑雪場分了等級,像我這種菜鳥,只能去新手場地。
傅宴禮穿着雪橇,手持滑雪杖,姿态如履平地。
他長得高大,新手場基本上都是小朋友,多少有些違和。
我就不好受了,第一次玩,老是摔跤,要不是墊了東西,屁股估計會摔成四瓣。
他看我像看蠢貨。
有一次摔得狠了,坐在地上不想爬起來,傅宴禮朝我伸出了手,我伸出手,他又迅速收了回去。
“沒見過你這麽笨的。”傅宴禮可能有那個厭蠢症,眉頭都皺了起來。
“傅先生教我好不好?”我不生氣,嬉皮笑臉,還沖着他撒嬌。
他凜我一眼,“不想玩就回去。”
傅宴禮不是會遷就我的人,在他提出來雪山玩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也想來雪山,我不過是附帶的。
“玩的玩的。”我笨拙地爬起來,身子往前壓了一點,嘗試滑冰一樣滑雪,但滑雪難度比我想象中高,不出意外,我摔了個狗吃屎。
真他媽難,滑雪到底是誰發明的啊?
我恨恨地爬起來,看向傅宴禮。
他居然在笑!
天啦,這是什麽驚天的新聞,又是何種動地的喜悅。
我癡癡地看着他,說道:“先生,你笑起來雪都失色了。”
傅宴禮在我三米開外,我的聲音是在被風吹散之前剛好帶到他耳邊的大小。
“李辭,你喜歡我什麽?”男人的聲音也不大不小,被風吹散之前剛好帶到我耳邊。
我手裏拿着滑雪杖,慢慢滑向傅宴禮。
在他面前停下來,他垂眸看着我,黑色的瞳仁像是明鏡,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我,以及一望無際的白。
我是笑着的,眼裏也是笑意,用一種念情書的口吻和羞赫說道:“喜歡不準确,對你的感情我更願意用愛來表達。”
我并不算是一個浪漫主義者,也稱不上是理想主義者。
這句話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我好像一個穿書者,殚精竭慮地攻略系統挑選的目标。
三十一歲的傅宴禮,好像比三十歲的傅宴禮多了一抹溫柔。
“那你愛我什麽?”男人的臉上沒有一絲不耐,語氣聽不出來情緒,只是一雙眼利落地落在我身上,帶着幾分探究。
“不能被形容的一種感覺。”
我也不知道我愛傅宴禮什麽,他長得帥,有錢,但我不應該是那種庸俗的人,只愛他的身外之物。
可是我和他接觸不多,所以我也不能把愛具體象。它存在我的心中,不能被挖掘,也不能有人窺視。
傅宴禮無奈地嘆口氣,“李辭,我沒有困住你。”
“我知道。傅先生,我是心甘情願的。”我應該在笑,可能沒那麽好看,因為我內心是無法言喻的悲傷。
不管是愛他還是留在他身邊,都是我心甘情願。
他看不清楚我,我看不清楚他。他懶得猜測我的想法,我卻努力想看穿他,只因為這樣距離總歸不會太遠。
我想對他說,別喜歡沈清了,分一點心來喜歡我。一點就夠了,這樣就足以讓我愛他愛到老去,死去。
但怯懦的人不會開口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