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轉眼就要到九月份,傅宴禮有一個多月沒有找過我。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咬着大拇指,無法遏制的壞情緒從根部把我摧毀。
我坐起來,又躺下去。我雙手顫抖,全身顫抖。撲面而來的孤獨把我破碎,我像是站在海邊搖搖欲墜的投海者,身軀都快被一陣風帶下去。
我哥還沒有醒過來,我還要賣給別人賺他住病房的費用嗎?
恐懼總是比想象中更可怖,更無助。
我翻身而起,打算去醫院找我哥。我需要有人陪在我的身邊,而我只有我哥。
從這裏到醫院并不遠,因為太晚,公交車已經下班,我坐的地鐵過去。
到醫院時已經晚上十一點,我直奔我哥的病房,在他病床旁邊坐下來,我才感覺自己呼出了一口氣,讓心髒複蘇。
我又開始跟他說一些最近的事情,可是說了幾句之後,話語聲戛然而止。
最近好像沒什麽值得開心的事,能想到的只有前天晚上下班回來喂了條流浪狗吃火腿腸,然後它跟了我一路,再然後我踹了它一腳,它就跑了。
那條狗又髒又臭,沒有人要。
我又想起自己,我也沒有人要。
我沒有再說什麽,就這麽沉默地坐在我哥病床旁,看着機子上他的心跳頻率,發着呆,想着我們以前的事。
我哥把我養大,真的很辛苦,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前程來給我鋪路。
可惜我辜負了他的期待,讓他顏面掃地。我希望我哥爬起來抽我一頓,這樣我唯一的親人就會回到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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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知道多久,只覺得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我終于起身準備離開。
“哥,下次又來看你,好好休息。”
我站起來走出病房。其實我應該沒那麽喜歡傅宴禮,只是因為他出現的時間太湊巧,以至于我覺得他就是來拯救我的天神。
住院部走出來是急診樓,淩晨依舊燈火通明,有人不斷進出,護士們昏昏欲睡,而其他人的臉上都挂着疲憊或者低迷,看起來像是經歷什麽天大的事。
我微微擡眼,也不知道是思念多餘,我仿佛看到了傅宴禮的身影。
腦子還沒有發出指令,腳步已經靠了過去。
離的近了,我終于看清楚,那人是傅宴禮。
他還扶着一位小腿上了夾板的男人。
而他扶着的那個人,不出意外就是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說起來,認識他白月光的臉主要是因為有一次進入他的書房找書,不小心看到了書桌上擱置的照片。
少年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捧着一束向日葵,笑起來,周圍的景色,包括那束向日葵都黯淡了下來。
他長得很帥,是那種開朗明媚的帥,陽光的讓人想要靠近。
和我不一樣。
客觀來說,我長得還不錯,否則傅宴禮也不會看上我。然而我的底色是灰暗,和那種生在陽光下,長在春風裏的天之驕子不一樣。
傅宴禮的神情是化冰的水,溫柔起來,看狗都深情。
我聽到了他說,“沈清,你知道我在追求你,所以今天晚上給我個照顧你的機會吧?”
媽的,真TM溫柔。
我像個醜陋的偷窺者注視着他們,又怕被發現了難堪,我只能躲起來。
這樣一來,我就像個陰溝裏的見不得光的老鼠,又髒又臭。
那人沒有答應,說謝謝,我一直把你當哥哥,你把我送回去就好,我會照顧好自己。
我捂住臉笑。去他媽的哥哥,沒想到有一天,我能看到傅晏禮求而不得,露出受傷的模樣。
盡管不是對着我,可我也覺得很爽,看着他吃癟,我好像就會得到一種詭異的快樂。
時過境遷,十年過去,沈清看起來比照片上成熟了很多,但笑起來還是那麽明媚。
傅宴禮說我眼睛最像他,可他的眼睛在太陽底下是淺褐色的琥珀。
我的眼睛那麽的漆黑,滋生着陰暗,怎麽會像他。
傅宴禮一定是太想念沈清,才會覺得我像他。
思念真可怕。
他們走後,我在原地站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世界剝奪了我的肉體。
看來我真的快要失去這份高薪而不辛苦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