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章
第 66 章
消息已經送到, 有些應下的話也該兌現了。
慕容珩氣色好了很多,他自身的恢複能力向來要比旁人強上許多,且不能讓底下追随他的人知曉他重傷的消息, 是以慕容珩向來很會假裝。
假裝沒受傷,假裝不會疼,假裝不在意。
時間一久, 就連他自己都以為那些刻意不在乎的人和事都是真的不在乎。
顏渺還在心裏盤算着退婚的事, 她已經決定前往京城,不是為了慕容珩, 而是她實在放心不下喻雅, 她的朋友不算多,喻雅是她最為珍視的一個,既然得知了她的近況,就不可能不在意。
兩人對坐在涼亭中,彼時清風習習,送來了幾分涼意,倒讓年輕人躁動不安的心沉靜了些許。
男子的動作行雲流水,姿态端方的泡茶,上好的雪頂含翠,是宮中特意賜下來的。
從前顏渺只覺得他在朝堂之上舉足輕重,每每遇到國家大事, 陛下總會第一個想到慕容珩,他也确實很有才幹, 次次都能給出恰到好處的答複。
相比于文臣,顏渺更覺得他偏向武将, 練功練兵從來都不耽誤,往常除了上朝, 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演武場。
說起來,顏渺從未見過他烹茶,煮茶分茶的雅事向來都流行在清貴士族之間,而慕容珩卻好像是個另類,不愛畫,也不怎麽品茶,現在顏渺才知道,他不是不會,而是心思從來都不在這些事上。
“常常。”青花瓷茶盞中斟了茶水,是透亮的褐色,還冒着氤氲水汽。
顏渺淺飲一口,确實很不錯。
慕容珩自斟自飲,意圖很明顯,等着她先開口。
顏渺放下茶盞,咬了咬下唇道:“答應你的事自然作數,只是我兄長還未完全脫離官府的看管,我希望他能回到顏家。”
“可以。”他能插手一次,就能插手第二次,慕容珩這些年收了不少有用的人,保個顏家人出來,還難不住他,況且當今陛下想要動手的氏族那麽多,随便透露些消息,就能引起四方暴亂,那是,陛下都極有可能受到威脅,又有什麽功夫來管平溪顏氏。
“在跟你走之前,我要回一趟平溪。”父親已經知曉她來雲都的事,顏渺必須把自己的婚事推掉,也要親眼看到兄長安然無恙的回來。
慕容珩手腕一頓,明顯不想讓她離開。
“我會派人跟着你保護你,随時跟我報備有關你的消息,若你能接受,我就讓你回去,若不能就留在我身邊,哪裏都不能去。”
雖然很抗拒,甚至想罵他,可顏渺與他交易在前,相商在後,無法與之撕破臉面,在心中權衡了一番。
被人監視總比被留在雲都要好。
兩人商量好時間,約定七日後慕容珩去接她。
臨走時,顏渺突然問他:“你可有問鼎中原的想法,我父親想要擁護你。”
她從未懷疑過慕容珩的能力,他想做的事,從來都只有做成一說,沒有失敗的結果。
“你可知,若我接受了顏氏的助力,将來你父親為保證顏氏一族的地位,勢必會安排女子嫁與我。”他深深的望着她,“顏渺,若你願意重新嫁給我,你父親的所有要求我都可以考慮。”
女子嘴唇嗫嚅,卻什麽都沒說,最後轉身上離開。
與陵游一同回來的還有個身體強健的男子,樣貌普通渾身冷冰冰的,初次見到他,若說他是鐵人顏渺都信,那氣質真真如寒鐵一般冷硬。
這邊與慕容珩商定好,顏渺便帶着人回了客棧,準備啓程返回平溪。
次日,阿順整理房間時,發現了那只蝴蝶金釵,按理來說這發釵現在是顏渺的,不該留在慕容珩這裏。
而此時的慕容珩正缺少一個能送她離開的理由,這支發釵倒給了他機會。
他将發釵包好放在胸口,因顧及着傷口沒有騎馬,而是乘着馬車前往。
誰知,還未到顏渺一行人下榻的客棧,就見路上堵滿了大大小小的馬車,這麽大的出行陣仗,雲都可是從來都不曾有過的,頓時吸引了不少人來看熱鬧。
最前面那輛四角垂着夜明珠的馬車上,俨然挂着個崔氏的牌子。
阿順行動靈敏,沒一會兒就弄清楚發生了何事。
“主子,是崔氏的二公子來了,現下正在客棧內。”
慕容珩當然知道那崔灏言在客棧內,他來這裏除了找顏渺,不會再有其他原因,這個崔二倒是比他兄長要難纏許多。
如今與顏渺有婚約的是崔灏言,但這個婚約鐵定是結不成了,顏渺已經答應了會跟他走,接下來他只需要等約定的時間到來。
可慕容珩心底還是不安,崔灏言并非表面上那般溫和,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屬于同一類人,對所求之人勢在必得,哪怕最後頭破血流也絕不改變當初做的決定。
顏渺現在才剛剛對他放下些芥蒂,慕容珩只能給予信任,信任她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況且京城有喻雅,她那般在乎喻雅,不會違背他們之間的承諾。
恨崔灏言是真,想要顏渺也是真,殺死崔灏言和留下顏渺并不沖突,難的是怎樣把事情做好,讓人不會懷疑到他頭上。
馬車停在巷口,這個地方剛好能瞧見客棧。
阿順守在車轅上,主子沒下令,他不敢擅作主張,只能靜靜的等着。
客棧內,顏渺見到崔灏言時也是暗暗一驚。
可兄長在,崔灏言始終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看起來就好像只是擔心顏渺長途跋涉,特意來接她歸家。
崔灏言陣仗很大,想以此來告訴全雲都的人,他親自來接自己的未婚妻子,以此來宣誓他獨有的特權。
顏玄辭正愁回去時顏渺受累,見崔灏言将馬車安排的舒适妥當,不由誇贊一番,出了客棧,下仆已經等在外面,正當顏渺将要下臺階時。
崔灏言的視線朝不遠處虛虛看了一眼,随後将提前備好的披風溫柔的系在顏渺身上,“今日風大,要多穿些才好。”
此舉被馬車裏的慕容珩盡數收入眼底,當即便取下馬車裏放置的弓箭,箭矢搭在弦上,鋒利的箭尖直指不遠處那人的腦袋。
阿順看到心裏一緊,此地雖是主子的地盤,可現在人多眼雜,崔灏言身份又不低,很容易惹禍上身,若是主子真的将他射殺了,不說平溪崔氏,就連京中肯定也要斥責他一番。
嫉妒心在作祟,尤其是當慕容珩看到崔灏言親密的幫她系披風的時候,這樣的親昵只能存在自己身上,崔灏言根本就不配!
一張強弓被大力拉滿,距離不算很遠,若此刻松手,慕容珩有九分把握射中那人,可顏渺也勢必會因此而受到驚吓。
她肯定會更害怕自己。
即便再恨在惱火,慕容珩都不會當着顏渺的面做一些慘絕人寰的事,他不會像崔灏言那般,讓顏渺知曉自己的心底到底有多陰暗。
他不想讓她再害怕自己了。
一輪滿弓漸漸松下,阿順的心也随之落回肚子裏,箭矢被大力折斷,慕容珩盯着顏渺的背影,毫無察覺到握緊手掌,絲毫沒有察覺手中滲出了粘膩的液體,還有那隐藏在震怒之下的疼痛。
不過一時而已,顏渺只能是他的。
“阿順。”
“屬下在。”
“即刻給顏家主傳信,就說與顏氏的合作,我同意了。”
阿順猛地擡頭,主子做事向來最厭惡世家的插手,也從沒想過要靠別人的力量做事,因着顏渺的緣故,平溪顏氏竟成了那個特別的存在。
“讓阿玄盯緊顏渺身邊的t人,尤其是那個叫崔灏言的。”
阿玄就是他安排去護送顏渺的那個侍衛。
回程途中,顏渺幾次想與崔灏言商議退婚的事,可都被他含糊過去,偏打的還是父親母親的名頭。
“渺渺,顏家主對我們婚事極為用心,特意請了氏族中最有地位的長輩前來為我們主婚。”他輕聲說着,幻想着兩人婚後的美好生活。
但凡顏渺表現出哪怕一點抗拒的意圖,她的手裏就會被塞入一把匕首,崔灏言會握着她的手,讓她刺入他的胸口。
若顏渺繼續抗拒,崔灏言就會自己動手。
她何曾見過這樣瘋狂的崔灏言,活得沒有自我,徹底把她當成一切。
沒有她,似乎就沒辦法呼吸,沒辦法生存,一想到再也不能見到顏渺,崔灏言就會心痛的厲害,宛若得了重病一般。
可這病,藥石無醫。
顏渺試了幾次後,徹底被吓到,不敢再輕舉妄動,只好順着他的意思來。
等回到平溪,她就去見父親,将如今的局勢統統告知,興許能打消父親把自己嫁給崔灏言的想法。
可她的打算終究是無法實現了。
當崔灏言再一次将茶水遞過來時,顏渺毫無防備的飲下了,絲毫沒有注意到隐藏在水中的一抹黑點,崔灏言滿意的看着她,也飲下了一杯同樣的茶水。
濃情蠱已入體,這輩子除非他死,否則顏渺永遠也不能遠離他。
飲下茶水的顏渺并無不妥,只覺得喉嚨有些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