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翌日, 顏家遇難,族中長老齊聚一堂,商讨應對之策。
起因是顏玄璟查看自家糧倉時, 被來勢洶洶的官兵帶走。
出門做生意,難免會跟官府打交道,可顏家立足長久, 自然少不了與官場中人打點好關系, 明裏暗裏的孝敬來往只會多不會少。
可這一次,無論他們找誰幫忙, 都被拒之門外, 求助無門,族中便有不服氣的青年上告朝廷,言官府徇私,濫抓好人。
偏偏官府上下一心,還擺出了證據,說顏氏商行賣給前線的糧食以次充好,還沒走到半路就爛了大半。
此事一出,顏家上下所有人都絞盡腦汁,想要救人出來。
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顏家行走在外, 做生意買賣,靠的就是誠信二字。
一旦牽扯到朝廷, 那必将不能輕易了結。
疏通關系的銀錢大把大把的往外送,可大多是只收錢不辦事, 起初,還能送些衣食用品進去, 現在幹脆連牢獄的大門都不讓靠近。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官差們受上級指示,一切有關顏氏的事情都要嚴肅處理,尤其是犯罪之人的嫡系親屬,說不定哪個就是同謀。
消息傳到顏渺耳中時,已經兩日後。
她還在絞盡腦汁的想辦法偷偷溜走。
崔灏言來時,她正嘗試用金簪打開鎖孔,聽到腳步聲,才匆匆松手跑回榻上。
錦被蓋在身上,她面朝裏面,不讓人看見她的臉。
這幾日,見他的次數倒是多了些,可顏渺清楚的知道,對方不會放自己走,索性也不同他講話,當對方是空氣,不願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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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陷入片刻的安靜,甚至能聽到風吹動簾幕的聲音。
“顏家出事了。”
一聽這話,顏渺立刻掀開被子起身,急切地問道:“誰出事了?出了什麽事,我要回去!”
說着她就要往外走,崔灏言倒是沒攔她,只是守在屋外的侍衛依舊阻攔,不讓她離開。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崔灏言不急不躁,揮退守在外面的人。
門被阖上,封閉的屋內只剩下他們二人。
見顏渺始終對他有防備,崔灏言也不逼她,只說:“你不是想知道發生了何事嗎?過來坐我旁邊,我就告訴你。”
顏渺不情願,卻也沒辦法,只好一步一步的靠近他,坐在凳子的二分之一處,盡量離他遠一些。
這些小動作,崔灏言都看在眼裏,也沒有開口說她。
“你兄長得罪了官府,被抓了起來,現在顏家上下都為此事擔憂不已,若你想回去,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今日崔灏言一改前幾日的強硬,主動提出送她回去。
顏渺內心自然十分擔憂兄長的安危,也想陪在母親身邊,可是她不敢輕易相信崔灏言的話,她又問了一次:“你真的會送我回去嗎?”
崔灏言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若是渺渺想要留在此處陪我,我自然是樂意之至。”
顏渺抿了抿唇,她才不要留下。
莫非是他想通了,願意放過自己,不再執着,同意解除婚約了?
他們之間的事也亟待解決,此次回去,一定要同母親說退婚的事。
崔灏言似是看出了她內心的想法,淡淡道:“如今顏氏受難,想必顏家主和顏夫人都憂思過度,渺渺理應體諒雙親,你我的事等救出你兄長再談也不遲。”
他這是走緩兵之計,顏渺也确實聽了進去,聽他的語氣,兄長此次很可能兇多吉少。
“我知道,你先送我回去。”
顏渺剛坐上馬車,崔灏言就跟了進來。
“你、你怎麽也上來了?”這架勢擺明了要與她同行。
“我猜渺渺肯定想知道兄長現在的情況,若不與你同行,又如何告知你呢?”
他前幾日顯現出來的病态血腥像是一場短暫的夢,夢醒了,自然又成了那個溫潤如玉的崔灏言。
雪衣玉冠,眉眼清澈,聲音溫和。
這些被顏渺看破的外表,他不厭其煩地撿起來,再次僞裝自己。
“在我面前,你不用這樣。”
崔灏言明知故問:“不用哪樣?”
“你的所作所為我都知曉,你的外表跟本心天差地別,再怎麽假裝我都不會再上當。”
男子輕笑一聲,心中如針紮般細密的疼,忽然手臂一揮,天旋地轉之間,顏渺還沒來得及掙紮就被崔灏言抱進了懷中。
女子被強行摟在懷中,男子的大掌壓在她的後背,讓她推拒不得。
“你做什麽,你松開我!”顏渺的力氣太小,壓根敵不過男子的掌控,雙臂被輕易的折下摁在胸前,迫她老老實實額坐在崔灏言的懷中。
男子灼熱的呼吸噴灑在顏渺的細頸上耳垂上,身上的血液騰的上湧,臉頰登時紅了一片。
後背出了細密的汗,她想逃離背後的手掌,卻不妨細腰被人緊緊扣住,還捏了兩下。
“別動。”崔灏言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言語間帶着威脅“再亂動,我不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來。”
崔灏言從未想過要放顏渺離開,苦苦等候這麽久的人,怎麽可能輕易放手,他甚至想是不是自己太過尊重她的意願,才會讓她想要離開。
這種患得患失的日子,真的不想再有了。
感受到腰間橫亘着的威脅後,顏渺果真不再亂動,只是身體還處在緊繃的狀态,崔灏言把整個人都抱在懷中,近乎貪婪的感受着她的體溫,她身上的香氣,想讓她就這樣一直陪着自己,什麽都不要做。
“你不是要告訴我關于我兄長的事嗎?”人在極度不自在的時候,就會想要找些話說。
崔灏言半睜着眼,将下巴擱在她的頸窩,氣息撫過,顏渺的皮膚上迅速浮現一片細小的顫栗,這是她的本能反應,她自己也無法控制。
“渺渺抱抱我,我就告訴你。”
馬車平穩的駛過應陽大街,向左拐彎。
顏渺本不欲與他親近,尤其是現在,可人已經被他抱在懷裏這麽久,到現在也沒做出什麽過分的事。
相比于兄長的事情,一個擁抱算不了什麽。
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如此想着,顏渺咬了咬下唇,試着掙動他的束縛,果然他不再把持自己的手臂,女子的細腕攀上他的脖子,身體向前靠近,一點一點的抱住了他。
僅僅是一個擁抱而已,可崔灏言心底卻莫名的滿足。
許久不曾有人這樣抱過他了,上一次,還是在他幼時,父親責罰他,兄長挺身而出護着他的時候。
如今他期望的一切都不複存在了。
抱過他後,顏渺很自覺地收回手臂,可兩人剛分開一點距離,人就被他帶了回去。
“別動。”
顏渺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他的話打斷。
“你兄長被牽連進了前線糧草的事,說是故意以次充好,用障眼法将陳舊潮濕的糧食賣了出去,是以糧草損失大半,不能按時按量送到前線,天子正因此事發怒,想必是你兄長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顏渺不懂朝中事務,但她知道天子雷霆之怒,必将流血漂橹。
可是兄長恪守家規,向來規矩形式,對待經商一直兢兢業業,賺到錢後也常常布施,怎麽可能會故意賣出有問題的糧食給朝廷呢。
“這不可能。”她下意識否認,她的兄長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崔灏言自然懂得裏面的貓膩,可他沒說,“渺渺可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是古人常說的話,人原本t沒有罪過,但因為身懷美玉而被強加上過失。
顏氏雖甚少與朝廷關聯,但做生意,難免會跟官員打招呼,顏家雖勢重,有國中之國的潛質,可顏家主一直恪守祖訓,從不起野心。
如今,長子被抓,威脅的話語說的明明白白,帝王之心昭然若揭。
京城那位是想要一整個顏家。
此時,顏家主并幾位長老正商議應對之策,上策便是交出難以估量的銀錢,換長子平安,中策,便是放低姿态,從族中選一适齡女子送入宮中,按時給宮中孝敬,這下策,就只有揭竿而起,拼死保全整個顏家。
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搭上整個顏氏的。
顏渺在聽完崔灏言的話後,心中一陣難受,士農工商,商本就排在最尾,不受天下人尊重,可顏家每年繳納的各種稅款足足比旁的人多上幾倍。
做到這個地步,竟然還不滿意。
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身居高位的天子也不過如此,為了利益竟想要毀掉整個顏家。
也不知兄長如今怎麽樣了,有沒有受欺辱,錦繡堆裏長大的公子,哪裏受過這樣的苦楚,被抓進暗無天日的牢獄中,想必少不了上頭人的磋磨。
也不知母親現在如何了,顏夫人平日裏雖對孩子管教的松,可到底還是十分關心愛護的,一朝觸犯天威,哪能那麽容易把人救出來。
在顏渺歸家的這段路上,顏夫人不知流了多少淚,哭的一雙眼睛都腫了。
渺渺好不容易回來了,沒多久,讓她最放心的長子又出了事。
真真是折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