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顏渺被撞的骨頭架子都要散掉, 尤其後背刺痛刺痛的,正趴在馬車裏平複氣息。
這災禍來的太過突然,讓她措手不及。
“堂姐!堂姐你沒事吧!”車外傳來顏紫溪帶着哭腔的呼喚。
崔澤言打了個手勢, 讓侍從把圍在一旁看熱鬧的衆人散去,莫要再驚了車中女子。
他不知該作何表情,喜悅, 後悔, 遺憾,似乎每一種情感都不是他該有的。
在平溪, 顏渺應随崔二喚他一聲兄長。
真是諷刺, 自己抗拒多年的婚約妻子,竟成了自己的意中人,還要嫁給自己的弟弟。
簾幕被掀開,他佯裝鎮定,伸出一只修長的手,溫聲道:“小姐別怕,已經無事了。”
男子的聲音清冷如玉,有效的安撫了顏渺的後怕,看着那只白皙的手掌,她定了定神,最後隔着手帕搭上了對方的衣袖。
崔澤言愕然, 一瞬後又想通,臉上浮現一絲苦笑, 她如今是崔二的未婚妻,難怪要如此見外。
顏渺被他扶着出去, 看到他的臉也是愣了一瞬,只是這一瞬很快被顏紫溪捕捉到。
她快步上前, 仔仔細細的瞧了瞧顏渺渾身上下,捂着後怕道:“姐姐可真是吓死我了,幸好沒出人命。”
“我沒事,只是背上有些痛。”
“你受傷了?”崔澤言聞言立刻就要伸手查看,被顏渺躲了過去。
顏紫溪這才裝作剛看到崔澤言的模樣,“原來是崔家大公子,聽人說你回平溪了,卻不曾想在這裏見到,多謝大公子相救之恩,我們顏家定會送出一份謝禮到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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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澤言只瞧着顏渺,擔心她的傷處,“舉手之勞,何足挂齒,倒是大小姐好t像受了很重的傷。”
顏紫溪又轉身拉過顏渺,“姐姐還不曾見過崔大公子,容妹妹為你介紹一番,這位便是崔氏的嫡長子,也是姐姐未婚夫的兄長。”
即便早早猜到,甚至預想到,可再見面時仍會有很多不自在。
“今日多謝公子相救之恩。”
“無妨,倒是你、大小姐還是快些就醫吧。”他無法多說,心中懊悔萬分,若他早早的與顏渺相見,也不至于誤了這定下的緣分。
懸在身側的手不由握緊,面上還要裝作無恙,“我送大小姐去醫館吧。”
顏渺後背實在是痛的厲害,恨不得即刻就醫,應道:“那就有勞公子了。”
到了醫館,女醫帶她到內室診治,光潔的後背上,撞出了一片明顯的紅中泛青的瘀傷,女醫讓她忍着痛上藥清理。
崔澤言守在室外,頗有顏渺不出來他就不走的意思,顏紫溪靠近幾步,笑着問:“大公子一向不喜我堂姐,甚至在過去數十年退婚多次,如今堂姐終于得償所願,你又為何來獻殷勤?我警告你,我們顏家可不是任人欺辱的。”
崔澤言手指捏的咯嘣作響,良久才低聲道:“我後悔了。”
什麽?
顏紫溪被他一句話驚住了,他竟然真的對顏渺有意。
既然如此,那就推他一把,“後悔有什麽用,堂姐和崔二公子的庚帖早放進你崔家的祖宗的靈龛裏去了,若非祖宗不認,這門婚事勢必要成的。”
崔澤言像是被點醒了一般,腦海裏重複着她說的那句祖宗不認。
時人敬奉先靈,每有嫁娶婚喪事宜必要開宗祠告祖宗,若是崔二的庚帖在祖宗靈龛裏出了什麽意外,這不祥之兆不說旁人,父親肯定第一個站出來阻攔這場婚姻。
顏渺勢必要嫁進崔家,兜兜轉轉也還是要履行原本的婚約。
崔澤言在心中思量一番此計成功的把握,忽然轉身朝外走去。
看着崔澤言遠去的背影,顏紫溪是真心實意的希望他成功。
回到崔家的崔灏言剛好聽完屬下的回禀,詢問了幾句:“你是說傷害渺渺的那個男人來了平溪?”
“正是,只不過行蹤不定,像是在查探什麽。”
“無妨,平溪是顏崔兩家的地盤,他既然敢來就讓他有去無回,傷害渺渺的人都得死。”
崔灏言仍舊是虛弱的病态容顏,眼角卻帶着嗜血的殺意,陰鸷可怖。
“你方才說兄長與渺渺是舊相識?”
下屬被崔灏言盯着,額頭直冒冷汗,垂手道:“屬下不敢有所隐瞞,只是大公子在京城時對顏大小姐多有照拂,在顏大小姐離京後動用本家人私下找了好幾次。”
崔灏言冷笑一聲,中了箭傷的地方隐隐作痛。
“不過屬下敢肯定,顏大小姐對大公子無意,是大公子幾次三番追着顏大小姐的。”
“有意無意你說了不算,我要親眼看到。”院子裏的水鐘随着話音落下叮咚響起。
“父親也該回來了,你去盯着兄長的動靜,有任何異常都來告訴我。”
“屬下領命。”
匆匆趕回來的崔澤言做了生平最為大膽的一件事,他趁下人看守松散,溜進了宗祠。
雕花大門被外力推開道縫隙,一個身影緩緩進入。
看着壓在靈龛下的兩張正紅燙金的庚帖,他緩緩伸出了手。
紅燭無聲的燃燒着,空氣裏彌漫着燭油和檀香的氣息。
只要庚帖出了事,這場婚事就無法進行。
手指觸碰到溫涼的紙邊,打開來看是崔灏言的生辰八字,他閉了閉眼,命令自己把這庚帖往燭火上放。
崔二的庚帖毀掉,顏渺的還在,加之幼時訂婚也未曾出過差錯,族人只會說顏渺不是崔二的良緣,到那時,他就能和顏渺在一起。
手指顫抖,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在心中告誡自己,這樣的錯事他只做這一次。
“澤言!你在做什麽!”雄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庚帖從崔澤言手中滑落,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僵硬的轉過身子,門口是他怒容滿面的父親,旁邊站着一臉譏诮的崔灏言。
事情的最後是崔澤言被崔家主帶去佛堂靜心。
兩兄弟擦肩而過時,崔二眼神陰暗的盯着他,在他耳邊低聲威脅,“再敢打她的主意,我要你的命!”
崔灏言心中苦痛,他尋覓一生只遇到這麽一位讓他魂牽夢萦的女子,可天意弄人,讓他此生苦苦哀求都不可能得到。
這樣的懲罰足以要了他的命。
佛堂清淨,甚少有人前來,崔澤言跪在佛像前,脊背挺直,不覺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過錯。
“你這又是做什麽,你不是一直抗拒與顏家的聯姻嗎?當年你闖出禍端一走了之,若非這些年灏言盡心修複崔顏兩家的關系,你以為這爛攤子能收拾的這麽快?你以為顏家能那麽輕易的放過你?”崔家主苦口婆心說了一通,情緒上湧差點把心髒病氣出來。
看着這個倔強的長子,他拽過一旁的撣灰用的拂塵,狠狠的抽在他背上。
一下又一下,直至消了氣才堪堪停下。
“父親,當年母親為我訂下婚約時,顏家的大小姐名叫顏靈,為何如今叫做顏渺?”
挨了十幾下一語不發,回過頭來先問的居然是人家的閨名。
不問還好,一問崔家主的血壓又上來了,拂塵指着他的臉,恨道:“你還有臉說,當年你把顏渺領去河邊,人掉入水中受了驚吓,回來後夢魇不止,顏家才請了方術師一觀,改了名字才慢慢複原。”
閨中女子姓名甚少會說與外人聽,以至此事只有少數人知曉,當年崔澤言不情願這門婚約,也就無心去打聽自己的未婚妻子是否因病而更改閨名。
原是如此,崔澤言痛苦的閉眼,到底是天命最愛捉弄人。
許久,他朝着父親的方向叩首,直把顏家主看愣住,“孩兒不孝,孩兒想娶顏家大小姐。”
拂塵被崔家主攥得直抖,“你!你你你真是要氣死我啊!”
“若孩兒與顏大小姐無緣,寧願終生不娶!”
“你敢!”顏家主只覺得一口老血嗆在喉中吐不出咽不下,扶着香燭架子才站穩身形,“你就跪在這佛堂中思過吧,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另一邊,顏渺醫好傷處,派人去林府告知,今日受了驚吓,這賞花宴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去了。
顏渺現在只想回家。
顏紫溪送她回到院中,又仔細地吩咐照顧她的侍女如何敷藥用藥,貼心的宛若親生姐妹。
“好了紫音,你快些回去歇息吧,若非我今日受驚,也不會連累你連賞花宴都去不成。”
“哪裏的話,都是我照顧不周才讓姐姐受驚的,姐姐非但不責怪我,反倒還安慰我。”
屋外傳來嘈雜的聲音,看樣子有不少人在往這邊來。
春橘笑吟吟地進來禀報,“大小姐,是大夫人她們來看你了。”
顏紫溪笑道:“既然家主夫人來了,那我就不到打擾了。”
“念夏,替我送送紫音。”
顏夫人聽說顏渺受傷急忙放下手中的事來看她,一起同來的還有二夫人楊氏。
顏夫人先是噓寒問暖了一番,又讓仆婦送進來不少養身體的藥材補品,連帶着楊氏送的,把整個桌子都給占滿了。
“渺渺,這是你仲父的妻子,你幼時常同她一起外出游玩,還記得嗎?”
二夫人三十歲左右,保養得當,眼角連一絲細紋都沒有,化着溫婉的妝容,穿一身淺粉色織錦繡雲蓮的裙裳,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