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她再次挂上溫柔無害的笑, 回道：“姐姐說笑了，聽聞崔家大公子回來了，堂姐與崔大公子的婚約可還沒退掉, 若她選擇了崔大公子，姐姐可該如何是好啊？”
“你！”精心保養過的粉嫩指甲硬生生被折斷，顏紫音恨不得立刻挖攔她那張臉, 可顏昭喊她們過去, 只能憤憤作罷。
兩個娉婷貌美的女子走到顏渺前面，顏昭介紹道：“這是我的女兒紫音, 這位是你季父的女兒紫溪, 比你小上幾歲，也正是貪玩的年紀，等回到顏氏山莊，便讓她們陪你。”
顏紫音沒忍住在心底翻了自己親爹一個白眼，自己也是顏家的嫡出小姐，憑什麽要她作陪！
一旁的顏紫溪倒是上前一步，甜甜道：“原來你就是顏渺堂姐，今日總算見到了。”女子待人熱情溫柔，讓顏渺也生出幾分好感。
顏家主心疼女兒，不忍她在外面吹太久的風，便讓衆人一同先回顏氏山莊。
顏氏山莊地理位置極佳, 不單單是在平溪，即便是放眼整個大周, 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山莊，地域寬闊不說, 裏面還養着無數的奇珍異草和稀有靈寵，閣樓園林錯落有致, 湖泊溪流流淌其中，若是在多霧的季節觀賞，定要贊聲仙境不可。
顏家主威望頗高，城中百姓皆夾道相迎，其中有一半是來看這位傳說中失蹤多年的大小姐的。
女子流落在外，總會傳出些不實的謠言。
顏渺剛一回來，人群中便說這是顏家主與其夫人心善，感動了上蒼，才讓他們得以團聚。
同時，也有另一種說法，說是崔家二公子多年癡情，從未放棄尋找這大小姐，才讓兩人得以見面。
總之，顏家失蹤多年的大小姐複歸一事，瞬間傳遍平溪。
不僅如此，還有兩件重要的事被提及。
一件是顏渺回來，少不得開宗祠拜祖宗，昭告天下，另一件則是她與崔氏子的聯姻。
這兩件事都是如今顏氏家族乃至平溪最緊要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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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渺回到了自己幼時的院子，崔灏言自然陪在她身邊，顏家主和顏夫人多日未歸，一回來自然要先與族人議事。
原本顏紫音和顏紫溪是不用跟過來的，可礙于父親之命，也不得不來陪着。
顏紫溪倒還好，畢竟這裏有她想見的人，一路上跟在顏渺身側，親昵的拉着她的手臂說了不少平溪這些年發生的趣事。
可這一切都讓顏渺覺得既熟悉又陌生，陌生的人和事，隐藏在時光洪流下未知的記憶。
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臨着什麽。
歸家不過短短三日，便有無數夫人小姐登門拜訪，送來的禮堆了滿院子，終于送走了今日的客人，顏渺長長的松了口氣，癱坐在圈椅中，那模樣像是把她累壞了。
顏紫溪裙擺輕移，緩緩坐在她身側的位置上，輕笑道：“姐姐這就累了，往後嫁入夫家，日日都要這般，可該如何是好？”
如顏氏這般的大家族能存在百餘年，少不了與其他家族來往，男子們有男子們的交流，後宅的夫人小姐也要相互來往。
顏渺聞言睜大了眼睛：“那可不行，我會累死的。”
顏紫溪眨了眨眼，錦帕遮住揚起的唇角，面上是無辜的笑，心裏卻滿是鄙夷。
就這副樣子，還妄想坐穩崔家主母的位置，簡直可笑。
誰知，綠茵小道盡頭傳來一道清潤的溫柔聲音，“既然你不喜歡，這些事就不做好了。”
坐在涼亭中的兩位女子同時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那是穿了一身湖藍色長袍，腰挂玉墜的端方君子，正是匆匆趕來的崔灏言。
顏紫溪壓抑住內心的雀躍，就知道，守在顏渺這裏，一定能等到他。
她姿态優雅的行禮，“見過崔二公子。”
男子微微颔首算作回應，徑直走向顏渺身前，柔聲道：“我兄長這幾日便能歸家，屆時便可取消你們過去的婚約，至于你不喜歡的事，通通可以不做。”
“這......會不會太任性了。”顏渺過去雖未主持過中饋，但也知道大家族中女子操持後宅家務都是分內之責。
“怎麽會？”男子眉眼間盡是溫柔t的笑意，“你能嫁給我，我就很知足了，又怎舍得讓你操勞。”
顏渺不曾應答。
一旁的顏紫溪沒想到他會體貼入微到此等地步，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為什麽嫁給他不是自己？為什麽顏渺一出現就能輕易奪走他的愛？
嫉妒的種子在心底生根發芽，肆意生長。
顏渺身為族中最尊貴的嫡女，開宗祠拜祖宗更是天大的事，族中聲望頗高的長輩親自占蔔良日，最終定在下月初一，大吉。
越是臨近開宗祠祭拜的日子，顏渺身邊圍着的人就越多，規範禮儀的教養嬷嬷時刻提醒她注意儀态，兩位嫂嫂教她打點周遭事務，力求不出差錯，祭拜當天要穿的禮服改了又改，只求盡善盡美，顏氏山莊上上下下的人都圍着她轉。
她的兩位兄長也終于在行祭拜禮的前一天趕了回來。
長兄顏玄璟掌管顏氏在南方的大小生意，二兄顏玄辭主管顏氏遍布在北方的生意，顏家主從不厚此薄彼，對自己的兩個兒子一視同仁，以至于到今日也未能定下繼承人。
唯獨對自幼流落在外的小女兒多有偏愛，從開宗祠一事便可看出，自古以來，女子入宗祠唯有德高望重，功績卓越者，到今日不過寥寥數人。
而顏渺不過初歸家，并未做出有益于顏家的事，也不曾出過一份力，便能憑借家主的偏愛開宗祠，拜祖宗。
初一那天，天朗氣清，光線柔和，風被染上了淡淡的茉莉花香。
顏渺在婢女的服飾下穿上吉服，這身衣裙與當下時興的款式大不相同，裙裾交疊，裙擺寬大，像是很久之前的款式，聽嬷嬷說，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祭祀時必須這般穿戴才算敬重。
顏渺無聲在心中肯定，這衣服太過貼合她的身材，穿在身上嚴絲合縫，好看卻做不了大動作，尤其頭上的玉冠精美卻笨重，動一下都覺得困難，一會兒行禮時脖子肯定會被壓壞的。
衆人有條不紊的為顏渺裝扮，早早到來的族人也各自落座，人群中不知何時傳出竊竊私語，說顏家主很有可能讓自己的失散多年女兒做繼承人。
幾個德高望重的祖中老者默默嗤笑，一群無能鼠輩，顏渺不過剛剛回來，什麽都沒做，就讓這群人開始忌憚了。
這底下人還真是一輩不如一輩了。
起初，家主提出開宗祠時，他們幾個老人也是不同意的，在此之前，也從未有過專門為未嫁女子開宗祠祭拜之舉，只是因家主拳拳愛女之心，打定主意要為女兒撐腰的堅決态度，他們才答應下來。
況且，顏舜也保證過，她的女兒絕不會插手族中之事，更不可能越俎代庖。
且不論她能否成為繼承人，單憑嫁入崔氏這一件事，就足以惹人眼紅，崔家的兩位郎君，哪一個不是驚才絕豔，如今卻都與她糾纏在一處。
尤其那位二公子，待人素來溫和，是平溪無數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婿，多年來沒傳出過半點議親的風聲，顏渺剛回來，他就三番五次的往顏氏山莊來，其态度再明顯不過了。
祠堂設立在山頂，是為受天地供奉之意，庇護之責。祠堂雖在山頂，地方卻也不小，開闊之處足以容納三千人并立。
鑼鼓齊鳴，號角聲響，祭拜大典将要開始。
顏渺身穿群青色織錦袍服，在衆人的簇擁下走向高臺。
面前是顏氏世世代代的祖宗排位，一時之間，四周的空氣都好像凝滞了，只剩下莊嚴肅穆。
高臺之下，上千人凝神屏氣，看着顏渺一步步走向祭臺。
此等殊榮，便是祖中成年男子也甚少有之，顏渺一個女子，竟先于他們祭拜，少不得惹人眼紅。
司禮随着編鐘聲高唱祭詞，向上天禀明今日祭祀之因和祭祀之人的身份。
顏渺托着長長的裙擺，每走一步都更莊重一分，興許是血液裏固有的家族意志，又或許是今天的氛圍太過凝重，她整個人都無比緊張。
好在面上塗了脂粉，讓人看不出她發燙的臉色。
餘光瞥見一身着竹青色正服的高大男子，眼神柔和，嘴角微揚，與周邊人的嚴肅很不相同。
那道炙熱的眼神從始至終都落在顏渺身上，不曾移開過半分。
顏渺心下微微放松，她知道那時崔灏言，他在無聲的注視着自己。
人的眼神也會成為一種無形的力量，奚落的，嘲諷的，鼓勵的，安慰的……
唯獨沒有一個像崔灏言這般，溫和卻有力量。
高臺上的女子暗中将腰背挺的更直了些，接過侍官手裏的高香。
司禮高唱：“跪——”
高臺之下，衆人俯首，烏壓壓的跪了一地。
顏渺穩住身形，緩緩跪下。
司禮又唱：“拜——”
衆人齊齊叩首。
如是三次，才算完成。
祭祀大禮向來倍受重視，沒有人會容忍在這上面出亂子，可這不代表之後不會有。
聆聽祖訓後，祭祀禮才算全部完成。
就在此時，一道寒光破空閃現，直直刺向人群，緊接着，一記男人的慘叫在寂靜中響起。
一只鋒利的箭矢刺進了他的手臂中。
來不及反應，無數閃着寒光的箭矢逆風而來，沒有明确的目标，似乎只是為了攪亂這一場祭祀。
顏渺雙膝發軟，靠毅力硬撐才沒倒下，她何曾見過這般場面。
暗中，一只無名箭矢憑空而出，等反應過來時，已朝着顏渺的位置射了過來。
身旁的婢女護衛神經瞬間拔高，可為時已晚。
就在這決定認命的一瞬間，顏渺驚慌的閉上眼睛，可意想中的疼痛感并沒有到來，反倒是她被攔入溫暖的懷抱。
那是淡淡的蘭草香，随後夾雜着一絲濃重的血腥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