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相
真相
“韓風致的問題,不是一個人造成的,無論是家人還是朋友,你們都有責任。”葉淮潇将自訴書收好,神情嚴肅地看着韓朔江和林生。
韓朔江無力地靠到牆上,渾濁的眼睛裏滿是淚水,他的嘴唇不停地哆嗦着,喉嚨裏發出嗚咽的聲音,似乎極力隐忍着什麽。
林生紅着眼眶盯着葉淮潇手中的自訴書,嗫嚅着說:“是我害了他?不是這樣的,我沒有,不是我,不是我……”
葉淮潇看着眼前兩人失魂落魄的模樣,搖了搖頭,從韓風致的日記和自訴書中,葉淮潇多多少少也了解到韓風致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韓風致的敏感脆弱其實并不難發現,可偏偏家人和朋友都選擇性忽視,認為這個表面活潑開朗、樂觀上進的少年不會有負面情緒,即便有,這麽懂事的孩子自己也一定可以做好自我調節。他也不是沒有嘗試表達自己,但就像他日記中所提到的,沒有人願意聽他說話,可悲的是,這樣一個正值青春的陽光少年,無時無刻不在用言語展現青春的活力的少年,卻陷入了失語的困境。把一個話痨逼到不願開口,他到底積攢了多少的失望與絕望也不會有人知道。
這個案件中,誰都不是兇手,卻又都是兇手。
所有人都是逼迫韓風致走向極端的一把利刃。
葉淮潇自是不會相信偷換人格這種事情,這要麽是韓風致精神錯亂的臆想,要麽就是韓風致在說謊。
從韓風致的自訴書來看,裏面的內容條理清晰,頭頭是道,不像是一個有精神問題的人能寫出來的文字。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韓風致真的得了多重人格障礙,這種情況下主人格選擇逃避,第二人格模仿主人格代替其生活,但有一點需要注意的是,多重人格往往作為保護主人格而存在的,自訴書中的“我”反複強調自己殺了人,不願意接受現有的生活,那這個第二人格分裂的是不是未免有點不太合格?
葉淮潇沒有繼續想下去,他拿起了鐵盒子裏的房型圖,韓風致把自訴書和房型圖放在一起是什麽意思?
這棟小別墅的房型他很清楚,這一片老城區都是這種小型別墅,據說以前這一帶也曾富裕過,當初的自建房都有一定面積,小樓後面那一塊地在上個世紀是柴房和廚房,後來改成了車庫和雜物間,但是,這個房型圖上卻多了個地下室。
“韓先生,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你看看,你家有地下室嗎?”葉淮潇把房型圖上的地下室指給韓朔江看。
韓朔江擡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看向葉淮潇手中的房型圖:“地下室?”
“那是地窖,但面積沒有這麽大,而且……而且這兒……怎麽可能……”韓朔江指着地下室旁邊的地窖,顫抖着将手移向地窖一邊牆上畫着門的地方。
韓朔江似乎明白了什麽,跌跌撞撞地向小樓後面跑,葉淮潇趕忙跟上,林生也抹了把臉跟了上去。
韓朔江來到雜物間門前,掏出鑰匙打開了門,甫一拉開門,霎時塵土飛揚,三人都被嗆得咳嗽連連。
雜物間裏堆滿了桌椅板凳和不常用的大件家具,韓朔江擠到一堆桌椅前,彎下腰費力地将一把把椅子挪開,葉淮潇和林生見狀趕忙上前幫忙。
十分鐘後,三人清出了這些桌椅,那一塊空地上赫然是一道地窖的門。
自從把雜物間建在地窖上,這個地窖就再沒有用過了,韓朔江自然也沒有好好保存過地窖門的鑰匙,這個年過半百的父親瘋了一般拉着地窖的門,可這道經歷了漫長歲月的鐵門依舊堅固如初,任憑外人怎麽拉都紋絲不動。
葉淮潇扼住韓朔江的手,說:“報警吧。”
*
“你不知道你們家有地下室?”葉淮潇站到門口,點了一支煙。
韓朔江坐在地窖的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窖的門,說:“這個宅子已經很多年了,雖然翻修過,但沒有大範圍地重建過……很久很久以前,建國以前吧,這裏鬧過土匪,就有人在自己房子裏修了密室躲避土匪,後來太平了,傳着傳着就沒有人知道了……我也只是聽我爺爺說起過,後來就忘了……就在剛剛我看到那張圖……我……我才……”
韓朔江終是說不下去了,捂着臉嗚咽起來。
林生坐在牆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好半晌他才擡起頭,看向葉淮潇說:“能給我一根嗎?”
葉淮潇将煙盒和打火機一并扔給了他,而後繼續問道:“你之前沒見過這張圖?”
“沒有,小致他……可能是在書房找到的,那孩子總喜歡反以前留下的舊書。”韓朔江啞着嗓子說。
不多時,警察便來了。
“葉隊。”幾個警察走到葉淮潇跟前道。
葉淮潇點了點頭,領着幾個警察進了雜物間,對技術人員說:“這個門。”
技術人員沒費多大功夫就打開了地窖的門,又拿儀器測了測地下的含氧量,才放了梯子下去。一行人先後下到地窖,對着房型圖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隐藏在牆後的暗門。
“咔噠”一聲,鎖芯轉動。
葉淮潇把門讓給韓朔江,說:“您來開。”
韓朔江佝偻着背站到了門前,他深吸一口氣,一把推開了門。
昏暗的室內只有一盞小燈挂在頭頂,一股濃烈的黴味撲面而來,門外的幾人下意識捂住口鼻後退了半步,唯有韓朔江像被定住了一般,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眼前還算寬敞的小屋被隔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他們一眼便能看見的,一床一桌一倚,而桌前正坐着那個失蹤了三年的少年,韓風致。
原來怎麽也找不到的人,是因為他從來沒有離開過。
韓朔江大概永遠也無法接受,地窖上的桌椅板凳是他親手壓上的,雜物間的門也是他親手鎖上的,他就這麽把他的兒子親手鎖在了這裏,整整鎖了三年。
韓風致聽到聲響木讷地轉過頭看向門外的人,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長年不見陽光的他呈現出一種脆弱的病态,人瘦弱的仿佛風一吹就能倒,少年合上手中的書,對着衆人微微一笑道:“啊,被你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