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這場燈會最終還是沒看成。
桑念念淋了雨,又被扶冥氣的不輕,沒一會兒就發起了低燒。
她昏昏沉沉的蜷縮在扶冥懷裏,還在想要如何扳回一城,人已經被高大的暗衛抱上了馬車。
等她再次醒來,人已經躺在缥缈宮的寝殿了。
“公主,今日也不見扶冥嗎?”
帷幔束起,紫燈往龍蟠琉璃香爐中添了點驅寒草,升起一陣袅袅的煙霧。
桑念念剛冥想完,纖長的睫毛抖了抖,手指在軟墊上揪來揪去,“不見。”
餘光瞥見公主不耐煩的小動作,紫燈心裏貓抓一樣好奇。
從五日前,扶冥将套着他衣衫的公主送回來後,紫燈就一直好奇到現在。
桑國風氣的确開放,但未婚配的女子穿着其他男子的衣衫本就暧昧,公主素日又不近男色,別說穿別的男子衣衫了,除了陛下、大皇子和公主府的暗衛,她甚至沒怎麽和其他男子接觸過。
可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看的清楚,公主面頰潮紅,白皙纖細的手腕上印着幾個淺淺的紅色指印,明顯是扶冥留下的。
大家當下心裏就有了一點猜測,加上第二日公主又破天荒的卧床不起,沐浴良久,還不讓扶冥侍奉她,不讓他護衛,不準他進內殿,也不允許他出現在她的視野範圍內,一旦有人提扶冥就很生氣……
若只是這樣,大家只當扶冥弄疼了公主,被她厭棄,也不會想太多。
偏偏一到夜裏,公主依舊會會叫扶冥睡在塌下,只是和以往全心信賴不同,會叫人蒙住他的眼睛,束住他的手腳。
寝殿的琉璃燈一亮就是一整夜,偶爾還會傳來一兩道暗衛隐忍至極的低啞悶哼,實在是引人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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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個暖爐,紫燈走到廊下,看着連着數日被拒之門外的高大暗衛,無奈道,“扶冥,不是我不想讓你進去,只是公主吩咐了,不想看見你。”
“無妨。”
扶冥濃密的睫毛上還沾着水珠,寒竹一樣立在原地,聲音低沉嘶啞,“殿下不願意見我是正常的,只是殿下身體尚未痊愈,還請你将這些甜暖草放置在殿下寝殿裏。”
紫燈瞧了眼扶冥手裏提着的那個籃子——
上頭用稻草蓋的嚴密,只能隐約嗅到一股藥草的清香,又注意到扶冥靴子上還沾了點泥點和血跡,眼底浮起了一絲同情。
她接過那個籃子,壓低聲音道,“公主身體嬌弱,較常人敏感。”
紫燈也是成了家有夫婿的人,她本身就是京都貴女,又有和桑念念一起長大的情分,也由着自己喜歡聘了兩名側夫。她的一位側夫性沉悶,于合歡之事又沒什麽經驗,每次只知道用蠻力,弄的她一點也不喜歡。
再看看扶冥這一身黑的古板裝扮和嚴肅冷酷的面容……紫燈大概猜到了為什麽公主會那麽生氣。
她隐晦的暗示,“只一味埋頭苦幹,公主可能并不喜歡。”
扶冥眉頭緊蹙,沒有說話。
桑念念隔着門,聽的滿臉通紅。
什麽埋頭苦幹,他根本就沒幹!
一想到這幾個夜裏發生的事,桑念念就氣不過。
她故意叫人蒙住他的眼睛,束住他的手腳,熬到半夜,裝作夢游,跌到他懷裏,就是想要折磨他。
一起學習了那麽多次,桑念念很清楚扶冥是愛慕她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不願承認,可身體的變化卻騙不了人。
但無論她怎麽煽風點火,扶冥就算石更成一塊石頭,也還是守住了他的弱點。
他幹燥粗粝的手掌在初冬的夜裏像簇動的火苗,盡管用黑布蒙住了眼睛,也依舊能掙脫束縛,準确的接住她的身體。
他會用嘶啞無奈的聲音輕念她的名字,“念念,又掉下床了。”
那聲音輕的不像話,要不是桑念念仔細聽,根本不知道他竟然每天晚上都對她有這樣的僭越之心。
僭越都僭越了,還只僭越一半,實在是氣人。
琉璃燈的暖光從屏風後鑽入,潔白的牆壁上,倒映出了兩道糾纏在一起的人影。
高大的暗衛躺在下側,雙手攥着公主盈盈一握的細腰,他鼻梁高挺,時而擺動結實的腰腹,以下犯上。
上方的那道人影和他相比過于纖細,烏黑的長發披在肩膀,裙擺絲絲縷縷的垂下,擋住兩道影子相接的地方,只是随着暗衛的動作無助的顫抖。
影子映出的畫面旖旎又暧昧,落在桑念念眼裏,讓她雙頰飛起兩抹紅暈,多希望扶冥真的這樣對她。
但扶冥只是将她舉了起來,又溫柔的放在了他身上,讓她躺在他懷裏。
他高大的身軀放松下來之後,觸感倒是和以往不同,又軟又硬的……
“公主。”
見紫燈提着小籃子進來,端莊的坐在高臺上的仙姝公主才施施然走了下來,打開了那個一看就是扶冥自己編的小籃子——
幹燥的稻草下,藏着十來株通體火紅的小草。
它們舒展着紅彤彤的葉子,香甜的氣息順着流入肺腑,泛起一陣融融的暖意。
“此物倒是不錯。”
門外傳來一道清潤的男聲,桑念念擡起頭,看見一個身穿青綠色衣袍的俊朗男子站在殿外,手持一本巴掌大的書冊。
“皇兄?”
桑念念這下是真的驚訝了,顧不上繼續欣賞甜暖草,“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不能來。”桑沅笑着跨步走了過來,敲了敲手裏的書冊,“前幾日聽說你病了,父皇和母後都很擔心,遣我過來看看你。”
“我沒什麽事,只是一些老毛病。”
桑念念命人上了一些果盤,和桑沅面對面坐下,你來我往的客套了一番。
和桑珊不同,桑念念和自家哥哥并不是特別的熟悉,她離宮時年紀還小,桑沅又是太子,素日十分繁忙,兩人只在年底的家宴上才會偶爾見上一面。
幾句寒暄話說完,氣氛就有些冷場。
紫燈給兩位殿下添了茶水,适時出來暖場,“公主前幾日還在念叨太子殿下,今日殿下就來看望公主了,實在是讓人欣喜。”
桑沅:“……”
桑念念:“……”這場暖的還不如不暖。
“咳。”桑沅不自在的咳了幾聲,桑念念用眼神示意紫燈先離開。
等周遭沒人了,桑沅才笑了下,“你這缥缈宮的侍女和護衛倒是有趣。”
上缥缈山需要經過連番檢查,進了殿內也一刻不能放松,他倒是挺放心的。
“皇兄今日找我,可是宮內有什麽要緊的事?”
桑沅嘆了口氣,“也沒什麽特別要緊的事,就是……”
他抿了口茶,視線落在桑念念那雙清澈的眼睛上,十分難為情的說,“母後給你安排了一場相親宴……”
父皇和母後一生恩愛,一共也就他們三個孩子,他在政務上略有天賦,喜歡處理雜事,桑珊身體強健,從小就立志要當大将軍,只有念念,先天體弱,出生後三天兩病,母後為她差點流幹了眼淚。
後來她被仙人選中,勉強保住了性命,修習一途卻多有坎坷,除了桑珊那個沒心沒肺的,家裏人甚至不敢和她多加親近,只怕多年後她離開凡塵時難以斷絕這份親緣,飽受苦楚。
正是因為這份愛,在得知桑念念身邊竟然有一個跟了她七年,每晚睡在她的塌下,還時常和她肢體接觸、被她硬生生瞞了七年的暗衛後,家裏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他們第一次知道扶冥的特殊是在兩年前,那是一個寒冬,扶冥照例送念念到皇宮參加晚宴。
平日裏,家裏人都很忙碌,也不敢和念念過多親近,只在每年除夕,才能稍稍和仙姝公主多待一會兒。
那一晚念念一直很冷,不在狀态,母後匆匆結束了晚宴,叫他把高價從靈國收購的火暖草送到她寝殿。
桑沅急匆匆的趕過去,卻看見他的妹妹蜷縮在一個高大的暗衛懷裏,泛白的臉頰貼在他赤裸的胸.口。
“為何如此突然?”
聽到桑沅的來意,桑念念差點嗆到。
之前她去宮裏時,父皇和母後的态度是讓她自己慢慢挑選。
桑沅笑了一聲,“距離你生辰只剩下一百六十日,母後大約是有些着急了。”
原先,他們只是想着,希望念念在離開凡塵之前有所體驗,也不枉來着人間一遭。
且仙人有言,她在念念體內種下的仙靈之力十分特殊,情誼雙合的歡好與她也有益處,能夠減輕她修習術法的痛苦。
兩年前撞見妹妹和扶冥的事後,桑沅憤怒上頭,本想弄死扶冥的,但所有人都說,不過是個暗衛,念念喜歡就留在身邊,日後叫他多多侍奉,也不算毫無用處。
可現在兩年都過去了,念念的失溫症越來越嚴重,可見扶冥根本就沒有出力!
他那麽好的妹妹,扶冥竟然不出力!
一想到這點,桑沅就來氣。
一個暗衛罷了,最多身材好點,長得帥點,武力強大一些,有什麽好的。
“近來靈國和池國并不安分,我覺得,你可以從他們進獻的皇子和世家子弟中挑選一人。”
桑沅口不應心的說着違心的話,桑國國力強大,靈國和池國根本沒有力量和桑國抗衡,只是他們很清楚桑念念的性子,算是變相的用國家責任逼迫她。
但他不得不這麽做,近來念念情緒明顯不對,一顆心都挂在扶冥身上,這是萬萬不能的。
看着妹妹那雙澄澈的眼眸有些許的黯淡,桑沅攥緊了杯沿。
從桑念念背負仙緣的那一刻,就注定親緣淺薄、斷情絕愛。
比起她離開時傷心欲絕,還不如他現在就把事情做絕,免了她的一切煩惱。
桑念念淺粉的指腹蹭了蹭漸漸涼下來的杯沿,沉默許久後道,“我知道了,哥哥。”
她很少會叫桑沅哥哥,這一聲哥哥一出,桑沅淺茶色的眸子一顫,下意識移開了視線。
“既如此,明日……罷了,三日後,你就搬到宮裏住。”
桑沅盡可能冷下聲音,并沒有在原地多留,轉身離開了庭院,心疼至極,恨不得給自己來上兩拳。
而他不知道的是,桑念念在他離開後,露出了略顯心虛的表情。
桑沅從小就不會說謊,性格又軟,她每次叫他哥哥,他都會自動去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在他開口提及相親宴時,桑念念的眼睛就亮了,只是不好表現出來——
她正愁沒法子得到扶冥呢,桑沅就送來了現成的由頭,真是瞌睡來了就送枕頭,哥哥真好,謝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