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想見你
第042章 想見你
讓凝固了的空氣，重新開始流通的，是研讨劇本以來，話最多的宋導——
“小姑娘，你是？”
“我、我什麽也不是。”
商禹諾簡直尴尬死了。
恨不得腳趾朝地，摳出一棟地宮來，把自己鎖在裏面，永埋黑夜，再也不要走出來見人了。
她驟然轉身，就要離開。
沒想到，在她右手即将觸到門把手的時候，門自己動了。
更确切地說，是朝着她的巴掌小臉扣了過來——
此刻，商述安的心情很是複雜。
說不上來歡喜悲憂，總之很低沉。
他是個只想撒錢、收錢的甩手大掌櫃，不參與劇本創作，不會幹涉拍攝進程，今天也沒有計劃到電影公司來，但一個新鮮熱聞的出現，改變了他的計劃——
伴随着大把金錢的漫天揮毫，曹珲如願以償當選大總統。
又變天了。
随之而來的，是各界對其“賄選”一事的口誅筆伐……
在新一屆的大總統競選上，商述安原本跟組織态度一致，從維系國泰民安的立場出發，認為孫先生是最适合的人選。他堅定地支持孫先生，也在暗中為孫先生奔走周璇，貢獻良多。近日，孫先生在對日态度上的表現，令他感到些些失望。但環顧周遭，也沒有更加适合的人選。其他候選人，大多連孫先生還不如。于是他撒手了，不管了，但憑天命。
曹珲是大老粗一個，能打仗，也講義氣，但他能治理好一個國家麽？
各界對此都表示懷疑。
但讨伐無用，誰讓人家是程序合規靠選票上位，手裏還掌握着兵權呢。
商述安是個在商場上算無遺策的常勝者，但這一次，他直接推開了棋盤，不算了。天注定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他不想要的。他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心裏很空，也很乏味。已經有好多年、好多年，他都沒有這種迷茫困頓的感覺了。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會一瞬間将他帶回到十六年前，回憶起那時的自己，就是一個于家無用、于國無望的二世祖，整日裏都在過着花天酒地的荒唐時光。那時的自己，甚至還不如現在的萬宥琛，萬宥琛雖百無一用是廢柴，但至少比較乖，一般不會跟萬雄對着幹……
這個時候的商述安，很想要看一眼他最想見的人，就來到了電影公司，劇本研讨室外。
沒想到，會在這裏，撞上他的小外甥女——
“禹諾……”
腦門兒恰巧磕在鐵質門把手上的商禹諾，已經暈了過去。
而林緋緋一見商禹諾，就警鈴大作：
“年年啊，她是不是那天指着你鼻子罵的臭丫頭？”
“嗯，是她。”
“我記起來了！那天你應聘國文老師，被一個初中生好一頓貶低，是不是也是她？”
“……很不幸，也是她。”
“呃，真是好晦氣。”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不會又是來追着罵我的吧？”
“你忘了？她也姓商啊，商述安是她舅。”
“哦，差一點忘了……”
“不過，她一見到她舅，就暈了過去，不會是想在她舅面前誣陷你，說是你把她吓暈的吧？你可得小心着點。”
“呃，這不會，這麽多人都看着呢！她是被門撞暈的。”
“你一個人大老遠穿越過來，無依無靠，防人之心不可無吶。”
“算了算了，她不過是個小孩子，以後碰到她，躲着點就是了，實在躲不過，那就讓着點。”
………………………………………
林緋緋聊乏了，自然睡去的時候，商禹諾人已經送往醫院。
劇本研讨室裏的人，繼續讨論劇本。
***
三天後，陽光普灑上海灘，電影《滬上假日》正式開拍。
盛大的開機儀式，吸引了整個上海一半的報刊雜志記者到場，另外一半，則被萬影彙為即将推出個人唱片的宋如媚召開的記者招待會，以到場人員每人兩瓶花雕的小恩小惠，招攬過去了。
這一回合過招，兩家在場面上打成了平手。
但內裏勝負如何，萬雄心裏最是清楚。
天幕影業無根無基，是個新公司，但它背後的商家不容小觑。商述安自打接管商家産業以來，就沒做過虧本的買賣。涉足電影界，一出手就揚言要拍中國第一部有聲電影，在整個上海灘的電影界，獨樹一幟，優勢很明顯。宋川馳＋唐家明＋索瀾迪這個組合，再加上熱門白話文小說加持，不出意外的話，《滬上假日》的票房不會差。之後天幕拍攝的電影，也必定萬衆期待。除了天幕，其他電影公司一時半會兒還拍不了有聲電影，這一塊市場份額，注定了被商家吃幹抹淨。
而老牌電影公司萬影彙，未來情勢則很不明朗……
《姐妹情》被蓋上了“抄襲”的戳兒，同名電影自然也就開不起來了。
就算沒有這一黑點，《姐妹情》照常拍攝，無聲電影對于影迷的吸引力，也遠不如有聲電影，打得過同期其他片子，卻注定了要輸給《滬上假日》。
他想跟天幕對打的原定計劃，就這麽破滅了。
萬家全力支持的曹珲，成功當選為新一任大總統，萬家在商界的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但同時，曹大總統“賄選”一事，惹了衆怒，各界人士，尤其是先鋒文人學者們，紛紛指責他得位不正。輿論發酵了幾天，“戰火”蔓延到了萬影彙這邊。zheng治傾向明顯的《天皎傳》遭到抵制，票房慘淡。連帶着萬影彙出品的其它幾部電影，也收了不少負面評論。
一挫又一挫，磋磨了萬雄再度開拍新電影的心氣。
但他也沒閑着。
以勢壓人，低價收購了兩家小規模的唱片公司。
準備打造萬影彙旗下的宋如媚，成為上海灘第一個影、歌雙栖明星。
并将這一全新造星模式，當成了足令宋如媚臣服于他的誘餌。
一切都在順利進行着，唯獨子萬宥琛實在不争氣——
萬影彙跟天幕影業現在是什麽狀态？勢同水火！
太子爺卻在自家萬影彙召開發布會的當日，意圖跑去隔壁《滬上假日》的開機儀式上，為一個叫索瀾迪的小演員捧場？若不是他派去的保镖攔着，這麽丢人的事，在上一秒就真實地發生了。
最終人是攔下了，但昨天就訂好的，寫着“萬宥琛敬上”的新鮮大花籃，一早就準時送去了天幕影業。
萬雄很失望，失望透頂！
“一個戲子而已，值得你那麽迷戀？”
“小迪不是什麽普通戲子，她真心熱愛着電影事業，只是把拍戲當成一份普通的工作，想要更紅，也是為了接到質量更好的工作，而且她出淤泥而不染，心裏只有我。我對她好一點，這不過分吧？更何況，我對她根本就不好，什麽都沒有幫過她。”
“心裏只有你？”
萬雄冷笑一聲，“你當商述安為什麽要捧她？”
“當然是看中了小迪的演技，未來潛力無限。”
“演技？”
萬雄再度冷笑，“我簽宋如媚，難不成也是為了她的演技？”
萬宥琛一時失語，忽然明白了父親的意有所指。
“不可能的——”
他這輩子第一次，沖着他的父親吼叫了出來，“小迪她心裏只有我，她是那麽地迷戀我！”
萬雄簡直要被他的好大兒氣笑了，揍也不是、罵也不是——
“沒想到我萬雄的兒子，竟是如此地蠢……純情！”
臨到嘴邊，“蠢”字換成了“純”。
他縱橫上海灘三十多年，什麽人沒見過？
他自诩看透人心，卻唯獨商述安這個後生晚輩，他真的看不透。
但他決不相信，商述安會如外界傳聞中所說，不近女色——
明明眼角眉梢都是精明算計與七情六欲，放在古代，就是個妻妾成群，還觊觎着帝王寵妃的權臣。
他自己心思龌龊，想要收宋如媚當外室，就以己度人。
實在令人不齒。
***
索瀾迪長得漂亮、演技好，這是毋庸置疑的。
尤其對手戲演員，還是她心愛的家明。
宋導一喊“action！”
她很快就進入了狀态，并且一直在狀态中，根本不願出來。
劇本上，男女主沒有一場吻戲，但意外的“擁抱”還是有幾次的。
每一次，她都格外珍惜，賴在家明的懷裏，能多賴一會兒是一會兒，有時候還會故意說錯臺詞，沒有臺詞，就做幾下影響畫面的多餘的動作，為了再NG一次，再感受一次他暖暖的懷抱。
沒她戲份的時候，她也沒閑着。
不是怕他渴了給他遞水，就是怕他着涼了，随時在他下戲的時候，給他披上外套，對他殷勤備至。
她自己的雜務事，都被她随身的小助理——張年年包圓了。
因而，空餘出了時間，甘當家明的小助理。
片場所有人都看出了，他們的女主角這是人戲不分，對男主角動了真情啊。而男主角戲裏含情脈脈，戲外一秒抽身，淡定冷漠，十分地不識好歹。
搞得唐家明好無奈啊。
仿佛兩人之間，他才是那個辜負了真心人的人。
拍攝期間，商述安只來探過一次班。
但不是沖戲，而是沖人。
看着唐家明演技在索瀾迪的帶動下，越發娴熟，默默地走到張年年的身邊，發自內心誇了一句，“你真的很有眼光。”
“還行吧。”
她當時也只是靈機一動，想到了唐家明可以試試“黃佑倫”。
反正，暫時也沒別的人選。
“我聽人說，我們的女主角不吃劇組盒飯，只吃你親手做的飯，這是為什麽？”
這有什麽為什麽？
張年年随口應道，“因為我做的飯好吃啊。”
“我不信。”
“嗯？”
“除非，你也為我做一次飯。”
“呃……”
“你沒反對，我就當你是答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