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25
Chapter25
上次接吻,在莊悅來的記憶中,似乎還停留在去城裏謝幽篁送他筆記本的那天。直到小少爺再次從他身邊離開,莊悅來才恍然意識到,已經過去這麽多天了。
明明剛從一開始陷入熱戀,莊悅來便似乎覺得這時兩人已經進入了平淡期的末梢。現在的謝幽篁,不必說消息早已不是“秒回”,甜言蜜語更是少之又少——似乎就像那個群裏“小姐妹”所說的一樣,喜新厭舊的事情,對于他們這種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少爺來說,本就是家常便飯。
這下該掙紮的人,是莊悅來了。除開心結,失眠和噩夢自然成為了新的枷鎖。
身後再沒有那個熟悉卻久違的懷抱,屋外月明星稀,即便裹緊了被子,莊悅來依然覺得這夜涼透了,冷意從顱頂貫穿心肺,直達腳底。
壓根兒睡不踏實,他于是很貿然地起了身,蹬上拖鞋,三步一回頭,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直奔數米之外的那扇門。
身上的睡衣極其單薄,莊悅來扯着自己的領口,蹑手蹑腳打算鑽進令自己夜夜盼望的那個人的房間。
“對不起……”再度擅闖,莊悅來卻早已丢失了原本厚重的底氣,隔空低聲向房間的主人道着歉。
可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小少爺的房間門竟完全緊鎖,仿佛是連一只蒼蠅都不肯放進來。
幾乎無意識地一驚,莊悅來險些因身體失去重心而向後傾倒。
果然是這樣嗎?
作為“兩個世界”的人,莊悅來好像根本沒有資格,勉強謝幽篁為自己敞開大門。
可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
雖說有些難以置信,莊悅來還是鼓足勇氣,伸手輕輕叩響了謝小少緊閉着的房門。
“大晚上的……不會是舅舅吧?”屋裏隐約傳來了令莊悅來魂牽夢萦的人的話語聲與腳步聲。
莊悅來不由得将一顆心提到喉嚨眼兒上,哪怕屋裏人聽見敲門聲後,第一個想到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他仍在期盼看到渴望撞見的面龐後,也能如期得到一個溫柔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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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幽篁,是我。”莊悅來語氣裏還在故作鎮靜。
“嘶……你幹嘛在這裏?”然而誰也不曾想,随着房門終于被拉開的一瞬,傳入渴盼的人耳朵裏的,卻是滿含嫌惡的驚詫的語音,“誰允許你來的?”
“初識”這種姿态的謝幽篁,莊悅來依舊輕輕巧巧地反問道,他的雙耳仿佛是被安裝上了“自動過濾器”,有了自欺欺人的性質:“難道我不能來嗎?”
說話間,只聽得散漫地斜倚着門框的謝小少,冷哼一聲,随即又發出一聲嗤笑:“跟你說,誰給你的本事半夜把我吵醒?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吧?”
莊悅來因過度錯愕向後退了半步:“你這又是什麽意思?”
微微起身,用肘部撐着門框,謝幽篁伸出一只手,用食指輕輕對着莊悅來的胸脯,用氣場逼着對方繼續後退:“聽不懂人話,就別在這丢人現眼又惡心人!”
小少爺話音剛落,便輕輕退回身子,默不作聲地做出欲要關門的動作。
“要去哪裏?”莊悅來急了眼,急欲挺身抱住對方的胳膊,以示挽留。
“我謝幽篁還輪不到你管!”謝小少先是粗暴地甩開了對方的胳膊,又迅速扣上了門,使得莊悅來懸停在半空還未來得及抽回的胳膊,差點被夾傷。
“現在不理我可以,但是你已經快七個小時沒回我消息了。”
“知不知道?現在你這副讨人厭的模樣,真的很像個怨婦。”
夜色如同一泉冷水,不偏不倚,全然潑灑到莊悅來身上,使他從頭到腳沒有一處幹燥的地方。
“麻煩請你,不要讓我這麽害怕……”大概連莊悅來本人都還未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微微瑟縮起來。
然而他的請求,最終換來的卻是謝幽篁的又一輪無情嗤笑:“你害怕關我什麽事?萬一我就是看到你現在這樣子,才會感覺快活呢?”
“那……為什麽非要這樣對我?”在謝幽篁輕蔑地注視下,莊悅來徹底陷入了惶惑的深淵,“你不是……喜歡我嗎?”
“也是,但那都是過去式了。”謝小少繼續用滿不在乎的語氣,狠狠戳刺莊悅來的心,“如今我只是和你玩玩罷了,沒辦法——是你自己要認真的。”
“但是之前明明是你說的,你說……想做我男朋友,說喜歡了我六年!”一部分悲傷,在莊悅來心中已開始悄然轉化為怒火,難以抑制的情緒,幾乎已經爆發出來。
夜色籠罩下,謝幽篁臉上的神情,仍如耍猴一般輕浮:“莫非我不能随便告訴你嗎?我天生就愛覆雨翻雲,有問題?”
“那你說……六年呢?既然都不愛,為什麽會……這麽長時間?”
“又沒說不能多管齊下,那可是兩千多個日夜呢,就讓我‘攻略’你一個人,為你太無趣了吧?”
“不是這樣……告、告訴我,你只是……在開玩笑,對不對?”心碎裂得一塌糊塗,莊悅來眼前一模糊,甚至又開始自欺欺人。
“這麽聰明的莊悅來,看來也不過如此嘛!”這時的小少爺,立即又擺出一副不嫌事大的姿态,居高臨下地伸手讓指尖擦過莊悅來的下巴,“不過這高嶺之花為情所困、為愛流淚的樣子,倒也還是別有一番風情啊!”
眼中人的模樣被拉成一道殘影,莊悅來不禁微微彎腰,用雙手捂住了眼睛:“可是我真的……動心了呀!”
“放不下了吧?有種你求我啊!”謝幽篁擡手,胡亂地揉進莊悅來的發,“沒準我看你卑微可憐的樣子,會繼續施舍給你一點感情呢。”
莊悅來搖搖欲墜的身體仍強撐着站立,卻已經呈現出向下癱倒的趨勢:“怎麽可以騙我,我、我……又做錯了什麽……”
沒有勇氣答應謝幽篁不善的“提議”,莊悅來支撐着自己捧起早已稀碎的心。淚水劃過指縫,竟造成了一種刺痛鑽心的錯覺,仿佛那淚流就是一片片傷人的薄刃。
憑借着此刻殘存的理智,莊悅來還能明白過來謝幽篁是在戲耍自己,想看看在“愛情”和理智之間,他究竟會如何抉擇。
“不行,這樣不行……”繼續捂着臉,莊悅來開始自說自話。
刮骨的夜風,持續鑽進莊悅來單薄的睡衣裏,刺激着他身上的每一個神經元,使他獲得麻醉一般的蒼白無效的清醒。
其實根本欠考慮,莊悅來便已經不由自主地将手從臉上挪移開來,繼而緩緩睜開雙眼。
眼前滿是與黑夜幾近融為一體的臨時住所房屋的輪廓,凄冷而暗淡的月光,寂然無聲地掠過房檐。此時天空是空明的藍黑色,而對于莊悅來而言,仿佛仍有冰冷的雨珠無情地一顆顆砸在他身上。
現在,檐下孤身一人的,是莊悅來自己,獨守這漆黑的夜,周遭不見任何人影。
“嘶……為什麽?”發現自己孤身一人傻傻地站在客廳外面,一絲痛感猛然劃過腦際,莊悅來心中頓生迷惑。
正大惑不解之時,旁邊不遠處廂房的門,突然緩緩打開,洩露出絲絲縷縷昏黃的燈光。
不明身份的來人,令莊悅來立即切換到“戒備模式”。
“誰……在那邊?”有了方才的荒謬經歷做的鋪墊,直接導致了莊悅來這時的惶惑“更上一層樓”。
起初回應他的,莫過于廂房的門“吱呀”的響聲,幾乎三秒後才傳來一陣若近若遠的應答聲:“是我,小莊同志,不用緊張……”
“好的,杜書記,我知道了。”直至門被完全拉開,迸射而出的燈火完全映亮了來人的臉型和身姿,莊悅來才得以徹底安心下來。
望見屋檐下獨自站立着的莊悅來,杜清野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迅速來到了他的跟前。
“你好像夢游了啊,就是剛剛的時候。”拍拍身上短衫的褶皺,杜清野憂心忡忡地說道。
無奈,莊悅來也無法完全摸清自己方才究竟經歷了什麽,只得尬笑着應答道:“哦,可能是吧!您……是怎麽發現的啊?”
夜色中可見杜清野撇了撇嘴,微微歪過頭,有些無可奈何地解釋道:“我不是剛剛起夜嘛,看見你雙手捂着臉,嘴裏支支吾吾地一直在走廊上兜圈,湊近叫了你幾聲都沒反應,我就猜你應該是夢游。”
夢游中的人是不能叫醒的,這是基本常識。
“不過這也奇怪,我一直都以為人夢游的時候,胳膊都要像僵屍一樣伸直擡在前面呢。”輕輕摸着剃去了胡須的光禿禿的下巴,杜清野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莊悅來下意識地撓撓頭:“還是感謝您關心我的安全,不過現在沒什麽事了,我們還是都回去休息吧。”
“嗯,好好休息才有精神!”不得不承認,杜清野是個很有思想的好“領導”。
從噩夢中驟然被強行拉回,莊悅來心中仍不免慌亂,想着待會兒自己還是要做出些動作,于是若無其事地朝着杜清野輕笑道:“了解。但是杜書記,我也要先去方便一下。”
“沒問題!”一臉慈愛地拍了拍莊悅來的肩膀,杜清野轉身便鑽入客廳,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
目送杜清野緩緩走入房間,并關上門,莊悅來才動身回房取了手機,然後又立即去到心中那個人的房間。
然而,一如往常的是,門依舊沒鎖,窗戶也仍然是敞開的,就連空蕩蕩的床鋪也沒有變化。
“明天你會來吧?”
不忍了,莊悅來索性打開手機問了謝幽篁一句,但除了以上問句外,并無任何消息“轟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