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
Chapter20
“舅舅,今晚我跟小莊回市裏吃飯,因為要參加大學同學聚會。”想要牽手卻不敢靠近,相隔咫尺,兩人站在對方身側,謝幽篁格外懇切地向杜清野說明情況,期盼獲得同意。
“行吧,但是最遲明天早上必須回來——兩個人回來。”将雙手背在背後,杜清野神情嚴肅地回答道。
下意識地往身旁探手,莊悅來猛然間又撲了個空,可他強大的“情緒隐藏力”使他忽略了這短暫的失落,認真地開口道:“我們會的。”
杜清野滄桑的面龐上,驟然露出的笑容,展現着他對自己得力助手的欣慰:“那就批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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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坐上黑色奔馳的副駕駛,車內的這一切,對于莊悅來而言,似乎都已變得無比熟稔和親切了。
白天依舊是往各個農戶家“串門”,了解并總結所謂的“橫塘特色”;作為“橫塘宣傳大使”,唯獨夜晚是莊悅來的私人時間——日升,他要将熱血揮灑在這片土地上;日落,他會把柔情奉獻給那個心上人。
謝幽篁還是他的初戀,從某種程度上講,莊悅來也可以算是個“戀愛小白”。最初,他認為自己從本質上講是十分單純的,墜入愛河後,他才發現他居然連自己的心思都琢磨不透了。
似乎,愛是存在于現實世界裏的最不現實的東西——它既不像面包牛奶,能充饑解渴;也不像毛衣棉褲,可保暖遮羞。它只會讓人迷醉——牽手,擁抱,接吻……無一不令人輕松上瘾,讓人沉醉于美好的幻想中,而醒來後往往又不得不面對來自世俗的壓力。
“待會兒我們要官宣嗎?”從車前鏡窺探着心上人緊繃的臉龐,謝幽篁又不自覺地笑了,“我看你現在,是不是有點害羞啊?”
“不知道。”腦海中,莫名其妙又浮現出昨夜那個自稱是謝幽篁朋友的人發來的消息,莊悅來不留神又頓住了,心思根本不在謝幽篁的問題上,索性甩給了對方一個“萬能答案”。
謝小少偷偷瞟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心上人,噗嗤一笑道:“你要是這麽說,我就默認你同意了。畢竟你可是我耗費六年才打下來的江山,這戰果,不昭告天下怎麽成?”
“随你便。”語氣中不帶任何感情色彩,這句話,簡直讓“花神”又變回了從前那個面上總寫着“生人勿近”的莊悅來。
此時開車為重,謝幽篁便決定暫時忽視了莊悅來的小情緒。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到時候記得牽我。”依然是滿臉笑意,神采奕奕的小少爺,抑制住激動的心情,有條不紊地繼續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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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羅蘭酒店。
燈火的清輝的映照下,兩個淺紫紅色的身影,相互偎依着,毫不隐藏地跨入了正門。
“尾號7729。”謝幽篁語氣十分端莊,向門邊站立着的服務員,報了請客同學的電話尾號。
“好的,兩位請,二樓零三包廂。”服務員畢恭畢敬地鞠躬擡手,向二人指示方向。
謝幽篁随即領着莊悅來向服務員鞠躬點頭,轉身便迫不及待地牽着人上樓去了。
一站在包廂門口,兩人立即引得掌聲雷動,驚呼四起。
“看吶,謝小少領着他的小男朋友來啦!”
“可不是嘛,還情侶裝呢,而且顏色還這麽‘甜’——這口狗糧不經吃啊!”
“還真是抱得美人歸呀!咱小少爺有實力!”
顧不上理會這些鬧哄哄的碎嘴子,謝幽篁牽着一路以來一直很安靜的莊悅來,徑直走到大圓桌邊相鄰的兩個空位旁,和他坐了下來。
“不是,你倆……都不開口打個招呼的嗎?”坐在圓桌“上位”,一個尖嘴猴腮、身材短小的年輕男人,斜眼望着兩人調侃道,“是想孤立全桌人啊?”
說白了,這一桌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其餘幾乎全是“單身狗”。
“诶,小美人兒,”剛剛“開場”的那個瘦矮個兒,咧着嘴露出一臉不厚道的笑,歪頭向着身旁的莊悅來伸出一只手,“認識一下,我叫申進——‘申請’的‘申’,‘進步’的‘進’。”
在謝幽篁本人的注視下,莊悅來有些不太情願地回握了申進的手。
眼看方握完手,申進便又換着花樣開始胡攪蠻纏:“話說,你不需要自我介紹一下嗎?別忘了,對你窮追不舍整六年的是咱們謝小少,可還不是大家夥兒啊——咱可不一定都認識你!”
一語剛畢,謝幽篁不自覺地抓緊了莊悅來的手,但過後卻又什麽話也沒說。
“大家晚上好,我的名字是莊悅來——‘喜悅’的‘悅’,‘去來’的‘來’,也是學管理專業的。”手被心愛的人抓緊,莊悅來從座位上當衆站起來時十分平靜,目光中沒有一絲波瀾,站立的姿勢也沒有絲毫扭捏的痕跡,“現在我是謝幽篁的男朋友,今晚很高興認識大家,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話音方落,包廂裏便又是一陣回環往複的掌聲。
在這意蘊深刻的掌聲中,莊悅來在愛人的袒護中,重新落了座。
“哎,我想起一件事來着——”申進堪稱本次聚會的主持,開始再次為此刻的氣氛“錦上添花”,“小少爺不是回去繼承家族産業了嗎?怎麽就又追到小美人兒了呢?”
“家業是我哥的事情。”謝幽篁極不耐煩地回答道,壓根兒不正眼看申進一眼,手裏也只管輕輕撫摸愛人的手指,“我現在陪着悅悅在鄉下工作,也是在那裏才又追的他。”
“哪個村啊?”席間有一個濃妝豔抹的女生,突然插口問道,“在芳晚嗎?”
見有人插話,申進急忙現身維持秩序:“青玲,多少有點破壞氣氛了哈!”
“是,靜年區的橫塘村。”莊悅來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啊?靜年區?我沒聽錯吧?”被叫做“青玲”的女生,并不理會神神叨叨的申進,反而更加大聲地繼續問道,“就是前兩年從縣改成區,然後喜提‘芳晚最窮區’稱號的那個靜年區?”
“聊點好聽的行不行?”另一只手緊攥成拳,謝幽篁繃了繃嘴,極其不悅地低吼道。
“看吧,自己說的什麽,還把小少爺惹生氣了!”趁勢,申進又在一旁煽風點火。
實際上看,這所謂的同學好友之間,不過也就是貌合神離而已。
“說起來,我最近遇到了一些煩惱,還希望各位能給我一些舒解的空間呢。”正對着謝幽篁的那個方向,坐着一個上身橙色皮衣裹着淺藍色吊帶裙、披着一頭長發的女生,撩開劉海正在發言。
“說來聽聽看呗,窈窈。”“主持人”又發話了。
“好。是這樣,我最近失戀了。”“窈窈”頓了片刻後,開始娓娓道來,“我前男友是個富二代,大學畢業後我出去旅游時認識了他,家庭條件那叫一個優越。他對我一見鐘情,然後就花了半年多的時間瘋狂追求我,他之前也說……唉……”
欲言又止,吞吞又吐吐。
“他說什麽了?”“青玲”緩緩看向她,目光中關切與焦急并存。
“他說要放下目前手中處理的所有事情,到我所在的城市來,安心陪着我工作生活。前期他的确照做了,可是後來他就……你們猜怎麽着?”一面敘述着自己的悲慘遭遇,“窈窈”一面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
而就連申進也聽得出神,不禁問道:“不會……他把你給甩啦?”
“猜對了……”幾乎哽咽,“窈窈”掩面輕嘆道,“其實他最後告訴我,他就是和我玩玩,我的整個圈子……可能還沒他魚塘大。”
泰然自若地靠在椅背上,謝幽篁一副全然當聽故事的神色。
上大學時,像“窈窈”這樣的那幾個女生,就是整個系裏公認的最愛胡說八道且最矯揉造作的角色。今天其餘人都這麽“待見”她,也就是怕氣氛太僵,然後看個樂子罷了。
被愛人抓住的手,已經被蒙上了一層細汗,莊悅來的神色中有幾分游離,目光無意識地定格在自己面前的桌布邊緣上。
“所以說嘛,”故事講完了,“窈窈”收拾情緒,開始做出最後的總結陳詞,“人一旦有錢了,心就花了,人生宗旨就要變成‘及時行樂’了。”
“青玲”争着發表補充說明:“就是說啊,愛這個東西啊,怎麽能當飯吃呢?做人嘛,還是需要看開一點,一個人過日子,沒什麽不好嘛!”
兩個女生正共同握着盛“雞湯”的木瓢,在“鍋”裏來回攪着呢,轉瞬之間,油嘴滑舌的申進又立即沖過來,劈手将木瓢打落在地了:“話可不能這麽說啊,女士們,科學研究表明,一個男人對他伴侶的愛至少能持續六個月。像咱們謝小少啊,家族也是富甲一方,人家的愛,時至今日已經快六年啦——六年,這是什麽概念?”
“懂不懂我的意思?謝幽篁,謝小少,妥妥的純愛戰神吶!”發出這樣一聲慷慨激昂的贊嘆,申進差點直接一條腿蹬在椅子上站起來了。
包廂內哄堂大笑,笑聲自然而然地蓋過了兩人的沉默。
“可真是吵死了。”謝幽篁滿心厭煩地埋怨道。
無論氣氛如何變化,格格不入的始終都是這兩人。
“悅悅,我覺得我們還是盡快離開這裏吧,”輕柔地捏了捏莊悅來的手指,謝幽篁偷偷湊近他并柔聲道,“待會兒趁着他們暫時安靜,我們就放開了吃,找借口提早離席。”
莊悅來猶疑着抿了抿唇,眨巴眨巴眼回答說:“這好像不太禮貌,但是……好吧。”
如果不是為了官宣,謝幽篁可能根本不會想要搭理這群碎嘴子;而若非莊悅來今天也在場,聽到他們這一席話,他也很難忍住不大發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