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Chapter13
第二天早上,江錦餘久違地跟任嘉铨同桌吃早餐。
早餐是李媽做的。季淮月沒心情給江錦餘做早餐。
江錦餘一落座,任嘉铨腦袋裏就響起一個聲音——
【好感度+10】
任嘉铨:……
江錦餘吃過早餐後就帶任嘉铨回了天涯灣。趙管家和五個女仆陸續離開公寓,季淮月知道,江錦餘今晚不會在公寓留宿了——
【好感度-5】
趙梨那邊的情況不錯,裴書臣被趙梨絆住,短期內脫不了身,季淮月對他的好感度降到60。江錦餘和季淮月近期應該不會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看着也不太像要分手的樣子。《秋雨思思》那邊打聽不到試鏡的日期,江錦餘也沒收到任何劇本信息。
任嘉铨暫時把注意力放在了調整江錦餘的事業上。
花一上午研究過江錦餘跟錢姐簽的合同及相關信息後,任嘉铨說服江錦餘下午跟他一塊兒到經紀公司找錢姐。
江錦餘是錢姐一手捧起來的,十八歲出道主演一部校園青春浪漫偶像劇,高冷學霸的形象深入人心。電視劇播出後,錢姐斥巨資為江錦餘買了一堆粉絲和熱搜,制造江錦餘爆紅的假象,把他捧成“八千年一遇的美少年”。後來江錦餘又接了一部霸總偶像劇,從此在霸總劇裏有了一席之地。在錢姐的無數操作下,江錦餘從萌新到頂流只用了一年的時間。更重要的是江錦餘還是科班畢業,當年成績全校第一,他的實力毋庸置疑。但近期的輿論普遍選擇性遺忘了這一點。
捧出一個江錦餘後,錢姐的事業也進入新的階段,離開原來的公司,自己出資成立了一家娛樂公司。在新事業的初期,錢姐利用江錦餘的名氣,三年帶火五位新人。
江錦餘和錢姐的合約到明年二月結束。在這種情況下,錢姐任由輿論發酵也算情有可原。一方面可以逼迫江錦餘繼續簽約,續約以後公司才會全力為他處理負面輿論。另一方面,如果江錦餘不再續約,失去一個“身敗名裂”的演員對錢姐來說也不算什麽損失。畢竟江錦餘的霸總戲路眼看着也要到頭了。
兩人到公司以後遇見了易風。易風被調走以後,從助理變成經紀人,最近正在帶新人。
一見到江錦餘,易風就撇下自己的藝人,跑到江錦餘身邊噓寒問暖,希望江錦餘快點把他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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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助理到經紀人可以說是升職。考慮到易風的職業發展,江錦餘不可能就這麽應下易風的請求,于是只是簡單道謝。
“剩下的以後再說,”江錦餘說,“你忙去吧。”
易風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江錦餘領着任嘉铨來到一扇磨砂玻璃門前,敲了兩下門,得到回應以後,跟任嘉铨一起走進錢姐的辦公室。
錢姐是個中等身材的中年女人,頭發梳成一個整齊的矮髻,穿着修身的套裝,戴着黑紅相間的粗框眼鏡,端莊不失時尚。
見進來的是江錦餘,錢姐放下手中的文件,從辦公桌邊站起來,引着江錦餘和任嘉铨坐到旁邊的日式沙發上,親自給兩人倒了茶。
“最近風頭大,心裏不太好過吧?”錢姐将白瓷茶杯推到江錦餘跟前。
江錦餘點了點頭。
“心裏不舒服就少看點兒,他們罵人來來回回也就那幾句,別給自己找不痛快。”錢姐安慰了幾句,下一秒又将話題轉向正在索賠的五個代言商家,問江錦餘打算怎麽處理,錢姐建議他賠款私了。
“你最近都不太看手機,”錢姐理解道,“但這些事兒不能拖着,拖久了就得鬧到法庭上,到時候耗時費力的——主要還是浪費了你自己的時間。一個官司平均三到六個月才能結束,有這麽多時間,都夠你拍一部電視劇了。所以現在呢,趁着商家們還願意私下了結,咱們就早點把事情處理完。正好,我剛接到一個劇本,霸總劇,制片方指名要你當男主,非你不可。現在這種時候還能有這樣的鐵杆粉絲可不容易,我就替你接下了。”
江錦餘正要說什麽,卻被任嘉铨按住肩膀。
“錢姐,”任嘉铨笑容滿面地說,“錦餘哥最近狀态不好,暫時接不了戲。”
錢姐看向任嘉铨,毫不掩飾對任嘉铨的不屑:“我給他挑的是現代霸總劇,錦餘的老本行,他閉着眼睛都能演。這部劇臺詞還少,正好合适現在的狀況,錦餘現在肯定也沒心情多說話,這不都是正正兒好的事兒麽?”
任嘉铨搖了搖頭:“您看網上的新聞了麽?清一色全是罵聲,錦餘哥的名字在熱搜挂了整整七天。別說錦餘哥了,就連我都快抑郁了。錦餘哥最近每天都靠安眠藥才能睡覺,隔一天就約一次心理咨詢師。錦餘哥都這樣了,您說他還怎麽演戲?”
任嘉铨這番話看似在描述江錦餘的慘狀,實則在提醒錢姐,根據江錦餘當初跟公司簽的合同,錢姐有義務盡全力維護江錦餘的名譽。但網上輿論“清一色”罵聲,除了粉絲沒有站出來為江錦餘說話的。江錦餘的名字在熱搜上以負面形象挂了七天不下,足以證明錢姐的公關團隊沒有任何作為。她違背了合同條款。
不僅如此,錢姐還想在合同到期之前讓江錦餘多簽一部電視劇,以此拖住江錦餘。而按照合同,錢姐沒有權力替江錦餘做這樣的決定。
江錦餘性子軟,看重與錢姐多年的情義,能忍則忍。這種性子在商業場合混就等于白給,任嘉铨早上花了兩個小時給江錦餘條分縷析,讓江錦餘看清現狀,這才使江錦餘認識到錢姐正在如何壓榨他的價值,未來将如何毀掉他的事業,并幫助江錦餘初步認清工作和人情是兩回事。工作和人情既可以并存,也可以對立。
一番苦口婆心,才換來這一刻任嘉铨的話語權。
任嘉铨在與錢姐周旋的時候,江錦餘全程忍着沒開口。
錢姐違反合同條款的事被戳穿以後,她立刻拿“多年情分”當擋箭牌,細數她為江錦餘的利益破例的事項,委婉指責江錦餘當下的白眼狼行為。
任嘉铨十分老到,不緊不慢地說:“錦餘哥一直很感謝您的栽培,否則也不會跟着您出來單幹。您為錦餘哥的利益着想,錦餘哥難道沒為您的利益着想嗎?錦餘哥從來不是那種狼心狗肺的人,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相信您最清楚這一點,否則也不會選擇跟錦餘哥合作了。”
錢姐也不是好對付的,不捧任嘉铨的場,幽幽地說:“今天之前我也是這麽想的。”
這句話就有點兒撕破臉皮的意思了。
任嘉铨從來不是個怕事的主兒,立刻端起架子:“那麽您的意思是,您為錦餘哥付出得更多,心裏不平衡了,所以故意任由錦餘哥的負面輿論發展?”
錢姐放下臉來,語氣頗有威嚴:“我們沒在公關嗎?你以為輿論是那麽好控制的嗎?!你張口閉口就要指責公司,公司私底下做了多少事幫助錦餘挽回形象,你又知道多少?”
在這種談判中,情緒只是一種策略。
任嘉铨絲毫不受錢姐的怒氣影響:“這麽說,這些只能怪錦餘哥自己了?‘誰讓他眼光差,挑不到有能力的團隊’,是不是這個理兒?”
錢姐是個老|江湖,一聽就知道與任嘉铨這種老手辯無可辯,于是把目光轉向江錦餘:“錦餘,如果你真的認為錢姐沒有這個能力,合同明年二月到期,你大可以另請高明。但是你好好回想一下,這幾年是誰一手把你捧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什麽位置,”任嘉铨笑了,“谷底嗎?”
錢姐攤開手:“我沒話跟你這種人說。”
“都說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咱們能碰上肯定不能是巧合,您說是不是,錢姐?”任嘉铨冷笑道,“您沒話跟我說,我可有話跟您說。廣告代言的賠款,錦餘哥一分錢都不會出。還有剛才說的那部電視劇,‘啞巴霸總’?如果您硬要接,違約金也請您自己準備好。”
錢姐冰冷的目光透過鏡片落到任嘉铨的身上:“那咱們只能法庭見了。”
“勸您三思,我這也是為您考慮,”任嘉铨提了一下江錦餘的胳膊,站起身,“好好看看合同,您會發現因為錦餘哥個人事由造成的索賠,所有金額一律由公司承擔。這一條正好跟公關事項關聯上了。錦餘哥近期遭遇的源頭,全在于公司的公關團隊辦事不力。錢姐,您的官司輸定了。”
錢姐很快變得十分平靜,就像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愉快都不存在似的。
商業談判就是這樣,不帶真情緒,一切都是策略。明白自己不占理之後就沒必要再演了。如果連這點事都拎不清,錢姐也不可能站在如今的位置上。
商場沒有個人恩怨。任嘉铨早已習慣對手來去自如的情緒、變化無常的立場。不明白這個道理的人往往以為任嘉铨已經與錢姐交惡,實際上把話說開才是合作的開始。江錦餘過去甩手掌櫃當得太久,被蒙蔽的事太多了。
任嘉铨與江錦餘一同離開錢姐的辦公室。
每次談判都讓任嘉铨熱血沸騰,這是他的熱愛所在。
任嘉铨沉浸在這種久違的激蕩中,久久不能自拔。因此他沒有注意到,在走向停車場的途中,江錦餘那道探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