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鐘鼓馔玉
鐘鼓馔玉
冬日寒風卷過長街,滿城的梅花初露枝頭,大多都是花苞,只有少數偷偷綻放。
齊幸一個人坐在亭子裏,饒有興趣觀察着周圍的景色。
臨水而建的亭子,假山奇石羅列,只聽泉水潺潺流淌,牆角的幾支梅花零星綻放,再往前的院牆上爬滿了藤蘿。
一道月門映入眼簾,透過門可以進入庭院深處,門柱上雕刻着盛開的蓮花,屋門緊閉,不知裏面的人在說些什麽。
今天本是謝老爺子的生日宴,雖然早已從高位上退下,可其聲望仍在,再加上謝老爺子提攜過的後輩數不勝數,看看謝宅門口那些低調又惹眼的車牌便也能懂。
客人們大多聚集在前院,由管家招待着,作為宴會的主人,謝老爺子還在房間裏,而屋裏的另一個人便是謝宗南。
齊幸今天跟着他來給謝老爺子慶生,應是有人提前跟老爺子報備過了。
當謝宗南牽着她的手來到老爺子面前時,老爺子倒是一臉和藹看着她,而謝宗南的父親面無表情,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神情,在高位多年的人,喜怒不幸于色
如果說是否在臉上瞧出謝宗南父親的心思,齊幸想那只能是在,她送上修複後的《賞春圖》作為壽禮時,察覺到了謝朝華眼中閃過的驚喜之情。
沒錯,齊幸送的就是之前謝宗南拜托鄭老找人修複的《賞春圖》。
前幾日,齊幸知道要來給謝老爺子慶生後,想了一推賀禮,最後瞧上了謝宗南原先準備的那份,還理直氣壯揚言:
“這畫是我修複的,我不管,這就算是我準備的賀禮。”
當時謝宗南聽了這話後眉眼一挑,倒還是頭一回聽這套強盜邏輯。
齊幸見男人不說話,馬上改變策略,摟着他的手臂撒嬌道:
“謝宗南,你忍心見你可愛的女朋友,為了壽禮睡不着覺嗎?
Advertisement
你平時晚上折騰我還不夠嗎?你這麽疼我,肯定會心疼的吧,你就把禮物給我嘛。”
齊幸依偎在他的懷裏,一張明豔動人的小臉,巧笑倩兮,做戲還做足,十分嬌氣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淚珠,委屈巴巴,
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就這麽盯着謝宗南,讓人不舍美人落淚,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不許對別人這樣,知道嗎?”
謝宗南自認不是心慈手軟之徒,可唯獨在她這拙劣的表演下還是敗下陣來,實則他很清楚這哪裏是什麽苦肉計,
分明是美人計,巧的是,他還就貪戀她的美色。
可沒辦法,他的确很受用,不過他卻自私地不許她對他人這樣,于是輕輕捏着女孩的臉,暗暗威脅道。
“當然啦,只對你這樣。”
齊幸瞧出他這是同意了的意思,也聽出了男人那吃醋又別扭的意味,就很有眼力見兒趕忙順下他的心意,乖巧表示着。
剛與謝老爺子簡單祝壽後,謝宗南就被老爺子叫入書房內。
齊幸一個人站在原地,在外人面前的齊家小公主,不會有嬌衿的小脾氣,反而是比任何人都要優雅端莊,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
謝朝華并沒有同老爺子一起,而是留在原地,以一種長輩看後輩的眼光,仔細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其實謝宗南長得有三分像謝朝華,父子倆的鼻子和臉型相似,倒是謝宗南的眉眼更顯清冷,跟謝朝華銳利的眉眼不太像。
正當謝朝華打算說些什麽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月門處。
“老三,原來你在這兒啊。”
來人正是謝老夫人,她一身暗紅旗袍,白玉簪子下的銀絲一絲不茍,脖子上的翡翠成色極佳,
保養得宜的翡翠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矚目,可謝老夫人儀态高雅,雍容華貴,通身的氣質比着極品翡翠更加耀眼。
“母親,您來了。”
謝朝華上前兩步,立于謝老夫人身側,輕輕攙扶着。
謝老夫人沒理會他,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面前這位小姑娘身上。
齊幸知曉了來人的身份,也沒有過多表現什麽,恭敬地叫了一聲謝老夫人,小臉笑意盈盈,迎上謝老夫人的目光。
她能感受到,老夫人的目光不同于謝宗南父親的,少了一份犀利,多了一份長輩的柔和。
謝老夫人認真地看了齊幸一眼,就這一眼,令她心頭一震,脫口而出:
“原來是你啊,小齊!”
這一聲驚呼,令齊幸一怔,仔細端詳起謝老夫人的眉眼,總算知道那一份熟悉感是為什麽了。
“老夫人,真巧。”
這下倒是令一旁的謝朝華摸不着頭腦,聽母親和齊幸的意思,她們倆早就見過了?
可是據他所知,這是齊幸第一次來老宅。
“老三啊,這就是我前段日子,在路上迷路,不小心摔倒後扶我起身的那個小姑娘。”
謝老夫人瞧見小兒子眉宇間的疑惑,輕聲解釋起來,沒想到真是巧,當時她瞧着小姑娘喜歡,想要幫孫子牽牽線呢。
沒想到,小孫子帶回來的孫媳婦竟然是小齊。
謝朝華聽了自己母親的話,一時也竟不知說些什麽好了,對于眼前這個小姑娘,只能是完全放下心中的那份審視。
“多謝你了,以後有時間多來家裏玩玩。”
最後,不善言辭的他,開口對齊幸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齊幸自然讀懂了謝朝華眼中情緒,以及态度的轉變,果然,面對她這麽可愛懂事的人,就沒人不喜歡自己的。
自信又臭美的齊小公主是這麽覺得的。
“你自己清楚就好,我年紀也大了,管不了那麽多了。”
一道渾厚的聲音從三人身後傳來。
齊幸連忙起身回頭看去,只見一身筆挺中山裝的謝老爺子走在前面,兩鬓早已斑白,可說話卻中氣十足,臉色倒是比進去時要和藹了許多。
老爺子身邊跟着的是謝宗南,身姿挺拔,沉穩有度,雖然面上瞧不出什麽,可眼神卻早已望向亭子中的人。
“臭小子,總算有幾分人情味了。”
謝老爺子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不過倒是第一次看見自家這個不聽話的臭小子這般看重個女人,倒也是好奇。
“都是爺爺教的好。”謝宗南面不改色。
“謝爺爺。”
齊幸拿出以往家族聚會時面對那些熱情親戚的乖巧笑容,端的是一副知書達理,溫婉可人的樣子,果然,老爺子看向她得眼神裏多了份滿意。
“小姑娘,聽小南說那幅《賞春圖》是你修複的,修得不錯,年輕有為啊。”
謝老爺子平日要求極高,不常誇人,而這突如其來的誇獎倒是讓一旁的謝宗南看了眼老爺子。
小南?這是謝宗南的小名,挺可愛的嘛。
齊幸心裏這麽想的,面上卻是一副端莊的模樣。
“我還年輕,以後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不過謝謝您的誇獎。”
齊幸也沒覺得什麽不好意思,或許也是同從小到大父母對她的教育有關,從不吝啬對孩子的誇獎。
“鄭老頭是你老師吧。”謝老爺子突然提起。
“沒錯,家師正是鄭老。”
齊幸倒也沒有奇怪兩人的相識,畢竟當初就是老師讓自己去給謝宗南修複畫卷的。
謝老爺子看着她落落大方的樣子,心裏的滿意值又多了幾分,看向她的目光也格外柔和。
“啧,那老頭運氣正好......”
齊幸聽了一嘴謝老爺子的自言自語,嘴角的笑意差點沒忍住。
謝老夫人見自家那位又要數落起老友,可人家小徒弟還在呢,這不是讓人家看笑話嘛,于是出言制止。
“我們還得去見見老朋友,就不跟你們倆多待了,小南啊,你待着齊幸到處逛逛,好好招待人家。”
謝老夫人都發話了,其他人哪還有不聽的道理,于是幾人在此便朝兩個方向分別。
廊道上,謝朝華跟在謝老夫人的右邊。
“行了,別板着張臉了,小南現在也有了喜歡的人了。”
謝老夫人瞥了一眼小兒子,哪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誰管那個臭小子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就是擔心我欺負人家小姑娘,才特地把您請來護着齊幸的。”
謝朝華想起自家兒子那護犢子的模樣,生怕他欺負了小姑娘,心裏不由得嫌棄幾分。
“哼,你個狗脾氣的,你們父子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謝老夫人看了眼口是心非的小兒子,也不知道是誰得知兒子要帶女朋友回家,連夜找了裁縫定制了新衣,今早更是激動得天沒亮就起來晨練。
另一邊,謝宗南領着人來到花園。
“我帶你去逛逛。”
謝宗南牽起齊幸的手向前走去,兩人一路邊走邊說。
“二哥!。”
周至然看到來人後,朝着他們招呼了一聲,齊幸看到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圈年紀相仿的年輕男子。
謝宗南倒是沒說什麽,牽着她朝人群走了過去。
“二哥,這麽久沒見你出來玩兒,原來是沉迷美色去了啊。”
周至然朝着兩人擠眉弄眼地揶揄道。
“二哥,不給我們介紹一下嗎?”周至然右手邊的一個男人盯着兩人笑着問道。
“這是齊幸,我女朋友。”
謝宗南掃了一眼這一圈人,都是打小就認識的,也不遮遮掩掩,直接絕了他們猜測打量的心思。
“你們好,幸會。”
齊幸也沒扭捏,大大方方朝衆人微笑。
齊幸一襲純白緞面垂感長裙,長長的裙擺如玫瑰的花瓣,搖曳間一雙長腿若隐若現,踩着黑色系帶高跟鞋,靜靜地站着,卻美得如此的矚目,令人無法忽視。
這圈子人也都是也臨城圈裏的年輕一代的權貴子弟,見兩人的态度,也都收斂起纨绔樣,認認真真地跟齊幸打招呼。
“齊小姐,西城那最近剛開了家馬場,二哥的馬術一流,到時候讓二哥帶你一起去玩玩。”
其中一個染着銀灰發色的男人舉着香槟,目光落在齊幸身上,雖說不上友善,但絕對是禮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