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只關風月
只關風月
聽到這個許久沒聽過的熟悉稱呼,齊幸嘴角忍不住勾起,果然下一秒就綻開一個甜美的笑容,明眸閃着點點星光,軟着聲音說道:
“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場戰争剛剛結束了。在部隊裏的年輕號手離開了戰場,準備回家。
在部隊裏的每一天他都日思夜念着他的未婚妻,想着自己什麽時候才能與她見面,如何能把她娶回家。
可是,等他回到家鄉,卻聽說未婚妻已經和別人結婚了,原來,是因為家鄉早就流傳着他戰死沙場的消息了。年輕的號手痛苦至極,便離開了家鄉,四處漂泊。
在流離的路上,只有那把小號默默陪伴着他,寂寞時他便吹響小號,號聲凄婉悲涼。
有一天,他來到了一個國家,國王聽到了他的號聲,讓人把他喚來,問他:為什麽他的號聲這樣悲傷?號手便把自己的故事說給了國王聽。國王聽了非常同情他......”
女孩的故事戛然而止,然後一臉等着他提問的表情,謝宗南其實心中已經有幾分了然,可還是順着她的心意出聲問道:
“然後呢”
“你是不是覺得接下來會是一個老套路的故事,國王很喜歡這個年輕人,于是國王就把自己的公主嫁給他,然後他也漸漸放下了未婚妻,與公主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了。”
齊幸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眉眼間含笑看着謝宗南,微微挑起白皙的下巴,搖了搖頭又繼續說道:
“才不是,故事不是這樣發展的。國王聽完年輕人的遭遇後第二天就請國人們都來聽這個號手講他自己的故事,并聽聽那號聲中的悲哀。
日複一日,年輕號手不斷地講,人們不斷地聽,不知從那天起,只要那號聲一響,人們便圍攏他,默默地聽。
這樣,又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年輕號手的號聲已不再那麽低沉、凄涼。
最後,他的號聲開始變得歡快、嘹亮,變得生機勃勃了。講完了,故事就到這了。”
時間會帶走一切的悲傷,我會在你身邊好好陪着你的,謝宗南,你聽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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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完故事的兩人一時都沒有再開口,而是就這麽靜靜地站着。
齊幸看着自己面前視線看向玻璃窗外的男人,從側面看去,他也很好看,鼻子又高又挺,睫毛根根分明,
男人周身散發着清冷矜貴感,舉手投足間都是那種長年處于上位者才有的感覺,身份使然,讓他更多了幾分斯文而又極具攻擊性,而此時男人的眼中是一股她描述不出的複雜。
好似過了許久,又好像只是長長的分針只挪動了一小步的時間,謝宗南眼中的晦澀散去,只留下毫不掩飾的愛意和柔情。
他往前踏了一步,靠近齊幸,過了半響,他将她擁入懷中,下巴抵在女孩的頭頂,用着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幸幸,謝謝你。”
于是下一秒,謝宗南便欺身吻了上來,他先是輕輕地含住女孩的唇瓣,繼而不滿足似的,由着本能舔着她的嘴角,察覺到懷中人的放松後,慢慢撬開女孩的牙關,纏綿糾纏。
男人的吻從溫柔有度到熱切急躁,齊幸滿腦子都是暈乎乎的,只能靠在他的懷裏,跟随着他的節奏,呼吸律動。
室外的暖陽透過玻璃窗灑在男人的身上,他們一明一暗,在無人的角落安靜地擁吻着,無關情欲,只為宣示着這滿腔的愛意。
後來從博物館裏出來時齊幸的嘴角已經有些微微發腫了,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明眼人一看就是做了壞事的樣子。
記起剛剛離開博物館門口時,檢票阿姨那揶揄的眼神,她一時間覺得尴尬到了極點,于是一路都将頭埋在謝宗南的懷裏不敢擡頭。
謝宗南看着自己懷裏害羞的小姑娘,嘴角微微勾起,剛想再開口逗兩句她,可轉念又想還是下次吧,小姑娘臉皮薄,要是惱羞成怒了不理人了可不行,于是略微思索後,開口詢問道:
“幸幸,快閉園了,剩下的雕塑館我們下次再來,我們現在就坐觀光車參觀一圈,然後就離開了,怎麽樣?”
“好好好。”齊幸只想着趕緊離開着令人尴尬的地方,也沒多想,連忙答應道。
上了車,她才發現車上只有自己和謝宗南兩個人,于是二人便選了最後一排座位坐下來。
觀光車緩慢地駛過一處處建築,先離開了雕塑博物館,接着是藝術收藏館、雕塑藝術館、風情湖......
晚霞伴随着微風落在兩人身上,齊幸覺得舒服極了,于是便将頭從謝宗南的懷中擡起,伸出手感受着沿途的晚風。
謝宗南看着女孩舒展的眉眼,眼中也升起愉悅之意。
“幸幸,我還沒跟你說過我父母吧。”
男人突然的話語使得齊幸微微皺起了眉,剛想開口說不想說就別勉強。
男人就用溫熱的指尖替她撫平皺起的眉,溫柔地說道:
“別皺眉,不是什麽難以言說的事情,別擔心。”
謝家父子不和的事情在臨城豪門圈子裏雖不至于人盡皆知,但了解當年幾分內幕的人都知曉。
當年謝宗南的父親,謝朝華将自己的兒子謝宗南留在謝老爺子身邊,名義上是照顧祖父,可實際上豪門圈裏的明眼人都看出來,這老爺子想将謝宗南當成繼承人來培養,這可讓謝氏宗親裏的那些旁系心生不滿。
謝家自清末發家,百年世家,歷經百年的更疊換代早就以經商為主了,數代積累的財富早已不可估計,再者說,謝家先人們高瞻遠矚,在國家那一段建設歲月裏,更是主動帶頭上交資産,轉變所有制形式,大力支持祖國建設。
而後來謝家的掌權人是謝宗南的爺爺,百年大家族枝葉茂盛,其中利益更是攀攀繞繞,家中人多經商,可謝宗南的父親是老爺子最小的兒子,本就獨得偏愛。
謝宗南的父親并沒有如老爺子的願望一樣從商或從政,偏偏選擇了一條從軍的艱苦道路,就在謝家衆人以為他會因此失去老爺子的偏愛,可沒想到這老爺子反而愈發疼愛這個小孫子,還将小孫子親自帶到身邊教養。
随着謝宗南的父親的軍銜越來越高,他帶給謝家的榮耀也愈發矚目,臨城人人都知道謝家有個一身軍裝的好兒子。
但同時,這也讓謝老爺子的堂兄弟們愈發惶恐,他們本就身份不必他們嫡系一脈,而現在局面更甚。
雖然謝宗南的父親已經明确承諾不會接手謝家家主的位置,可還是不能使謝家旁人安心。
當謝老爺子将謝宗南留在身邊培養時,他們再也等不了了,利欲熏心下,他們在背後偷偷對謝宗南和謝宗南的母親下手。
而當時年僅十二歲謝宗南察覺後,将其懷疑告訴父親,可換來的卻是父親的不相信。
父親認為休戚與共,他們不會做如此愚蠢的事情,且當時的謝朝華已經身居高位,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各方的監督,能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對家人的關心也慢慢減少了。
可是就在謝宗南十三歲那年,那天他與母親一同前往正在隔壁市看望正在進行慰問的父親,就在那條僻靜的公路上,發生了一場意外,剎車失控,司機重傷昏迷,母親在最後一刻将自己護在身下,最後二人都進了急救室。
雖然他僥幸活了下來,而母親卻永遠的離開了自己。記得當時謝老爺子徹查了整件事情,最後發現了原來是旁系的一對兄弟聯手策劃的。
當時躺在病床上的謝宗南安靜地聽完了整件事情,他沒有去問老爺子如何處置他們二人,而是淡淡看着自己面前似乎一夜蒼老的父親,他說:
“真是可笑啊,這下您願意相信了吧。”
而謝朝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兒子,從前兒子看着自己時,眼中滿是自豪與希翼,而現在只剩下無盡的冷漠。
從那以後,他們父子倆的關系便差到了極點,謝朝華更是無顏面對父親與兒子,搬出老宅。
而謝宗南逐漸長大,羽翼漸豐,謝老爺子便将公司權力移交到他的手上,自此謝宗南也愈發忙碌起來。
後來随着謝老爺子年紀大了,身體也慢慢不從心了,加上大哥和二姐的勸說,謝朝華這才再次搬回老宅。
可是這對父子也只是做個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何其諷刺!
謝宗南搬離老宅後,父子倆更是只有每年新年那天或是別的重要日子才會在老宅見面,因此整個老宅都從內到外透露着冷清。
而也就是在前段時間謝宗南的父親高血壓昏倒進了醫院,這父子倆的關系才有了緩和,這才有了謝宗南陪父親用早餐的一幕。
思緒再次回到雕塑館內無人在意的一角,滿身矜貴的男人,在此刻卻無論是背影還是嗓音都透露出一股無法言喻的哀傷。
“我的母親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她的名字裏帶櫻字,于是父親就在院子裏種了櫻花樹。
從小到大我都不曾見過她與誰争吵過,她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種種花,然後和小姐妹們打打牌;
而我的父親,從我有記憶起,他就很忙,忙着工作,甚至有時一個月只回家兩次,可母親也沒有什麽怨言,還安慰我,告訴我父親其實很愛我們,只是工作原因,等以後他退休了,就能有很多時間陪着家人了。
看着家裏越來越多的獎章,我一開始不理解可是後來我也接受了,并且把父親當成心中的英雄。
可是後來母親因為他,發生了車禍,明明也可以避免的,可是卻因為他的自大和忽視......
我再也無法将他當成心中的英雄了,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或許彼此遠離就是最好的辦法了。”
齊幸靜靜聽完了他的話,随即牽起男人修長的手掌,安慰着:
“他或許不是一個好的丈夫和父親,但他一定是一個好的領導,他舍了小家護了大家。
當年的事情,我不會勸你什麽,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但是不管你想怎麽樣,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的,因為—我只偏心你啊!”
聞言,謝宗南靜默了許久,終是将人更加抱緊幾分,
“我真是撿到寶貝了呢,有了只偏心我的女朋友。對了,之前答應你的齊審欺負你的事,我已經幫你教訓回去了,他最近可有得忙了。”
齊幸聽了這話不由得有些心虛,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說:
“啊,他去幹什麽了?我當時就是跟你鬧着玩的。”
謝宗南看着女孩濕漉漉的眼眸,再注意到她下意識害羞的動作,心間愉悅,将人抱在懷裏解釋着:
“沒事,本來那件事就适合他去做,只是将時間提前了些,而且他應該挺喜歡這事的,沒事。”
兩人并肩向前,耳邊拂過的是微風,路過的是晚霞,亦是熾熱的心跳和獨一無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