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浮生若夢
浮生若夢
“兒子，最近怎麽樣了？”一向公允的齊夫人跟齊幸囑托了幾句後，有意将話語引到了齊權齡身上。
“我最近挺好的，公司也一切都順利。”齊權齡不輕不重回答，只有在自己母親面前才有這難得的乖順。
“這樣啊，那你看過兩天有位商阿姨要來做客，她家寶貝女兒剛巧從國外畢業，你看那天能有時間回家吃個飯？”
可能到了一定年紀的家長們，都愛操心起孩子的終身大事，齊家雖說沒有什麽要用孩子聯姻的想法，但是齊權齡都三十二了，齊夫人話裏話外已經很明顯了，這就是個相親局。
齊幸看着自家哥哥欲言又止的模樣，別提有多開心了，可瞥見齊權齡垂着眼簾，眼中意味不明，平日裏挺拔如松的脊背此時微微彎曲着。
算了，就當她是日行一善吧。
“媽媽，你可不能跟我搶人，哥哥明明答應好那天要陪我出門的。”
齊幸摟着齊權齡的胳膊，揚起小臉，臉上帶着幾分愠色，嘟着嘴憤憤不滿。
“這樣啊，那你就好好跟妹妹出去玩吧。”
齊夫人也不傻，原本想着探探兒子的口風，結果沒想到結果如此明顯，自己這兒子啊，擺明了就是不想去相親，對結婚沒想法，而女兒呢又站在了哥哥的一邊。
算了算了，孩子都是小冤家，齊夫人暗自嘆了口氣，收拾好了情緒。
一直在低頭專心給自家太太剝蝦的齊先生，聽到自家夫人嘆了口氣，微微擡起了頭，眼神銳利地盯着兄妹倆。
歲月似乎對這位男士格外寬容，幾十年的光陰似乎只是讓他變得更加沉穩，淩厲的五官也柔和許多，時間好像只留下了幾縷鬓間的白發。
齊先生微微揚起嘴角，看似語重心長，實則炫耀之意滿滿：
“齊權齡，我在你這個年紀，你媽媽都懷着你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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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擊到的齊權齡憤憤抗議：“沒天理啊！”
說着又多扒了幾口飯，齊權齡還想掙紮幾句：“媽媽和您的效率誰不知道啊，就沒見過像你們這樣三個月就領證的。”
“不行就不行，別不好意思承認。”
眼下危機解除後，齊幸才不管他呢，堅決站在齊權齡的對面，不留情地在一旁補刀。
“你個連戀愛都沒談過的人，有什麽發言權？”
齊權齡也不慣着她，冷眼一瞥，語氣極其挑釁，想在說咱倆半斤八兩一樣一樣，誰也別說誰。
“黑心肝，你忘恩負義！剛剛是誰幫你......”
齊幸心中不知何處被戳中，一下就激動起來，說話不過腦子，齊權齡看了她一眼，一把捂住她的嘴，兩兄妹開始互相瞪着對方，誰也不肯低頭讓步。
“好了，你倆都多大的人了，還動不動吵起來？”
齊夫人發話了，看着兄妹倆這副模樣，一陣頭疼，明明小時候都是可愛聽話的小團子，怎麽長大後如此鬧騰，難道是兄妹倆遲來的叛逆期？
現在的齊夫人恨不得把他們回爐重造一番。
反觀齊先生，就明顯從容許多，他淡淡掃了眼兄妹倆，再将視線落在齊夫人身上，勾了勾嘴角，眼中浮現一抹笑意，他知道，自家太太或許在奇怪無奈。
可是旁觀者清，想當年，自家太太年輕時不也是這樣的火爆脾氣，一點就炸，得理不饒人......
在那晚過後，謝宗南和齊幸兩人都默契地沒有聯系過對方，一個忙着集團的事務，一個在家裏陪着家人樂得自在。
倒是齊權齡為了那晚在飯桌上的解圍，派了自己的特助到齊幸身邊，在她外出逛街那天，替她橫掃了各大奢侈品店，而齊幸也是一點沒跟自家哥哥客氣，東西只要看着喜歡，管它什麽價錢，什麽限量版，統統拿下。
對于這位齊家小公主，花錢如流水的速度，令多年跟在齊權齡身邊的特助也不免眼皮一跳。
逛開心了的齊大小姐，看着眼了眼手機的日期，差不多了，也該回去上班了，還有謝宗南那個家夥的态度。
這幾天，他們倆就像兩條無交集的平行線，或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或她會想起彼此，跳動的兩顆心繪制而成的線段這才有了焦點。
臨城，靜園。
休假結束後的齊幸也迅速回國投入到工作中去，忙中得閑時她也要去靜園的修複室裏修複《賞春圖》。
畢竟之前耽擱了些時間，得加快進度不然很難趕上老人的壽宴。而謝宗南似乎真的很忙，她來了別墅幾次都沒有碰到過他。
最近的天氣還算适宜工作，就是人容易犯困，還在工作的齊幸今天可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因為眼下已經進行到修複工作最為考驗功底的階段了。
一般來說，古書畫分為畫心，命紙，背紙，裝飾等幾部分。畫心就是書畫家最初作畫的紙或絹，後面根據情況還會再有幾層裝裱。
而這對修複工作來說就需要修複師在原作的基礎上再加層紙，舊料的厚度太薄了比畫心要薄。所以要在材料上加一層綿連，加一層薄紙，這樣做出來的畫心就與材料沒有太大的懸殊差距了。
而綿連紙是宣紙中最軟的一種，适合用作覆背紙，這覆背紙雖然不表露在畫幅的正面，但覆背紙的質量會直接影響到整個畫幅。
好的覆背紙可以使畫幅平挺柔軟，看了賞心悅目，摸在手中晃動無聲。如果是不好的就會使得畫幅翹曲變形，舒卷時磨損畫心，影響觀賞效果。
這古書畫修複步驟很多，最核心的就是：洗，揭，補，全。
修複工作者通常先用排筆，熱水來洗，清水能溶解許多物質，不僅能軟化漿糊，而且能去除字畫表面的塵埃和污跡，當然重彩的除外。
或許一開始很多人會驚訝于畫可以用熱水洗，但是從西漢的造紙術來看，紙不就是從水裏撈出來的嗎？
然後再用鑷子揭，可以說書畫性命全在“揭”，如果揭去畫心的背紙時操作不當會斷送畫的性命。
古代字畫揭裱，沿用千年的是水悶法，簡單來說就是用溫水悶潤字畫，然後手工揭裱。
揭裱可以說是困擾了書畫修複的重要難題了，揭多了損失字畫，揭少了重新裝裱後有殘留物質的部位會厚于整張畫面，長期磨損硌傷畫心，所以古書畫的揭裱向來只許成功，不能有失。
長時間的工作使得齊幸頸發酸，眼眶微疼，但看着成功揭裱的古畫，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從靜園離開時，月亮早已爬上高高的眉梢，幸好離着不遠就是繁華的商業街，車燈霓虹此起彼伏，好似這座城市完全不存在寂靜，喧嚣于這座城市同在。
齊幸剛打算開車回家時就接到了紀如意的電話。
“喂，星星，在家嗎？快出來和我一起玩啊！”
齊幸聽着電話那頭的紀如意興奮的聲音已經嘈雜的背景音樂，皺了皺眉冷着聲音問道：
“紀如意，你是不是又在酒吧喝醉了？你身邊還有其他人嗎？”
“星星，你好兇啊，我......我身邊沒人啊，哦不，有個帥哥，對吧，帥哥？”
說完齊幸就聽見似乎是酒瓶倒了的聲音，而紀如意又沒了聲音，于是她着急地沖電話那頭喊道：
“紀如意，你回句話！”
這時從手機裏傳來了一個的男人聲音：“齊幸。”
“你是誰？”她馬上警惕起來，聲線隐隐有些不穩與擔心。
“是我，鐘樾，之前在紀如意家樓下我們見過。”男人有些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齊幸回想了片刻，于是連忙問道：“紀如意，現在在你身邊？那麻煩你照看一下她，我馬上就來接她。”
電話這邊又傳來紀如意的聲音：“星星你要來接我啦，我們好久沒見面了，嗚嗚......”
電話又來到鐘樾手中，他冷靜說道：“你趕緊來吧。”
當齊幸趕到酒吧找到紀如意時，就看到了這位紀小姐趴在人家鐘樾身上哭訴。
那模樣當真是浮誇至極，邊抽吸着鼻子邊向鐘樾哭訴道她這兩年在法國每天畫稿，每天工作被老板壓榨勞動力，每天想家想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
齊幸看着自己面前這個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不由得扶額嘆了口氣，忙将人從鐘樾的手中接過，不好意思地朝對方點頭致意，正打算将人帶走。
可這喝醉了的紀如意活蹦亂跳的，快一米七的人，不是齊幸所能應對的。
于是她只能叫住還在原地發呆的鐘樾抱歉的詢問道：
“你還有急事嗎？要不幫忙幫到底吧？”
“......好”
最後兩個人一起将這個醉鬼扶上了齊幸的車，可紀如意一直拉着男人的手臂不願松手，于是只能找了代駕。
在車上的紀如意也不安分，從上車起就抱着齊幸又哭又鬧：
“星星，你怎麽又變漂亮了啊......我們好幾天沒見面了，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家夥，之前急匆匆回港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和誰一起去的，你們怎麽樣了，有沒有親親抱抱......”
齊幸聽得滿頭黑線，在她越說更離譜的話之前，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咬牙切齒地威脅道：
“紀如意，你給我閉嘴吧你！再鬧小心我把你丢出去，聽到沒有！”
可喝醉了的紀如意才不會害怕“惡勢力”的威脅呢，仍然擡起她不屈的頭顱，堅定地回答道：
“呵，真正的勇士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說出——你，齊幸就是喜歡上了他！”
好在她沒把謝宗南的名字說出來，不然場面都不知該怎麽收拾，
齊幸看着喝醉了的她一臉認真地樣子，覺得十分好笑，于是緩和些語氣道：
“如意，很晚了，你快休息吧，別鬧了，好嗎？”
說完，齊幸看了看車前方，而鐘樾也正好通過後視鏡看着她們，于是二人目光交彙，齊幸略微停頓，開口道：
“不好意思，如意喝醉了有點活潑，麻煩你了。”
“沒事，在你來之前，她也是抱着我說了很多，她......她挺健談的。”鐘樾想了想措辭，笑着回複道。
“......是吧。”紀如意希望你酒醒之後還能記得，齊幸默默為她祈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