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岚雪重新幻化成人形,看了一眼時容與,又看了一眼梁郁,笑了一聲,撫了撫身後的黑色蛟龍,低聲道:“先回去,我已經找到它了。”
黑色蛟龍深深的看了岚雪一眼,轉身飛速離開。
“我們還會再見的,懷瑾仙尊。”岚雪雖然有事找時容與,但并不急于一時,還是他弟弟比較重要。
于是他說完,便化為原型,追上方才的黑色蛟龍。
時容與也覺得,他們還會再見面的,于是緩緩收回目光,轉身去看梁郁,只見狼崽子此刻正緊緊盯着他。
時容與擡步就要走過去給他治傷,還沒動作,猛的察覺到自己手握青玉扇,披的是反派師尊的皮。
只是他沒動,梁郁卻走到了他面前,神色凝重的握住他的手腕,擡了起來:“敢問師尊,這傷是哪來的?”
他的呼吸有些亂,師兄這手上的傷是被鏈子束縛掙紮導致的,而時容與一個化神期,誰能鎖住他,誰能在他的手腕上留下這樣的傷痕?
即便有,在這個時間,同樣的地點,和他師兄的傷出現的分毫不差。
難道真有這樣的巧合嗎?
他猜不下去,只能混亂的抓住時容與的手,連對方是他痛恨憎惡的人他都忘了。
時容與無視掉系統在他體內比方才還要驚恐的叫聲,垂了垂眸,仍舊是那一副冷漠的模樣。
他瞥了梁郁一眼,被握住的手反手就給了梁郁一巴掌,将人拍到了一旁,冷聲道:“為師的事,何時輪到你來過問?”
時容與垂下手,寬大的衣袖将他手腕上的傷擋住,他又看着梁郁,道:“還是說,你想抛卻過往的恩仇,開始學會關心自己的師尊了?”
梁郁聞言,冷笑了一聲:“關心?怎麽可能,若不是你給師兄牽了生死引,我現在就想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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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引……對,師兄和時容與身上牽了生死引,師兄曾說過,時容與若是死了,他也會死,也若是受了傷,時容與也會有影響。
那這傷是不是和生死引有些許關聯?否則……怎麽會兩個人身上出現同樣的傷呢?
下一秒,時容與便确認了他的這個想法:“說起這個,為師也挺想知道澍清幹了什麽,手上竟受了這麽重的傷。”
梁郁頓時眼前一亮,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心底似乎松了口氣。
果然是因為生死引。
時容與走近他:“梁郁,你剛剛似乎是想……弑師?如此欺師滅祖,不如為師現在先殺了你,免得日後留個禍患。”
系統:“????你怎麽又臨時起意了?你幹什麽!你不可以殺男主!!!”
梁郁冷笑了一聲,手中墜霄劍劍鋒一豎:“好啊,那就請師尊,不吝賜教!”
兩人正劍拔弩張,一邊傳來了叽叽喳喳的聲音:“懷瑾仙尊!我們終于找到你了!”
“仙尊,韶華說要去就澍清師兄,您……哎,梁師兄,你也找到懷瑾仙尊了啊。”
兩人這一觸即發的生死決鬥被打斷,系統覺得簡直是劫後餘生:“時容與!我警告你!!你不要亂來!!你劇情都快走到了,別這時候重來!”
時容與:“我有分寸,不會真殺他的,維持一下反派師尊的人設罷了。”
系統:“那你下次維持人設之前,能不能先告訴我一聲?我有個心理準備!”
時容與:“那可能不太行。”
系統:“為什麽?!”
時容與:“畢竟我也不是每次都是在維持人設的,萬一哪次我不高興了,我是真想殺他呢。”
系統:“……”
它好像被威脅了,但是它沒有證據。
韶華連忙道:“懷瑾仙尊,您快救救澍清師兄吧,他被困住了!”
時容與看了梁郁一眼,道:“我不出手,歷練是你們自己的。”
韶華又道:“可是,澍清師兄那個……嗯,鏈子,解不開,梁郁,你說話啊,那鏈子為什麽解不開啊!”
他沒靠近床榻,只看到澍清被鏈子鎖在床上,卻不太清楚究竟為什麽那鏈子會解不開。
時容與饒有興致地将目光轉向了梁郁。
梁郁抿了抿唇,他剛和時容與劍拔弩張,此刻要是時容與真的不答應救師兄……
他還是沖動了。
梁郁懊惱了一下,低下頭對時容與道:“還請師尊……出手相救。”
其實他可以救的,這一次他有能力保護師兄了,只是他不能在師兄面前動用魔氣,若是讓師兄知道他修魔,那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時容與在其他弟子面前,還需維護一個好師尊的人設,于是暫時沒有為難梁郁:“帶路吧,我去看看,若是你們能夠解決,我還是不會出手的。”
韶華喜笑顏開:“我來帶路!”
系統似乎想起什麽,連忙道:“你剛剛來的比較匆忙,好像沒有把傀儡拿出來,現在去豈不是見不到人?”
時容與:“沒事,澍清不見了,自會在別的地方出現。”
系統:“行吧,反正你巧舌如簧,怎麽都能解釋過去。”
時容與:“聽起來你不像是在誇我呢。”
系統:“廢話,我怎麽可能誇你?”
等時容與在韶華和梁郁以及一衆弟子的前呼後擁下回到方才古堡的房間裏。
床榻的鲛紗仍舊垂落在四周,只是床上空空蕩蕩,唯餘四根鏈子丢在被褥見,卻不見了被鎖着的人的蹤影。
梁郁心中一沉,快步上前,掀起鲛紗的動作都顯得有些急切。
師兄呢?這鏈子上面的靈力也消失了,是師兄自己解開逃走了,還是……
若是逃走了,師兄應當給他傳音才是。
韶華說出了另一種可能:“澍清師兄不會被古堡的主人抓到別的地方了吧?”
梁郁眸光冷了下來,古堡的主人……會是誰?
韶華也在一邊急得團團轉:“澍清師兄要是能解開這鏈子早解了,肯定是被抓走了,可是抓去哪裏了呢?”
他一邊說着一邊瞥向時容與,企圖讓懷瑾仙尊指個方向。
時容與暗自失笑,韶華這眼神實在過于明顯,他想無視都難,于是道:“歷練中發生的一切都是你們的機緣造化,我不插手,若是你們事事都要依賴我,日後怎麽自己行走?”
衆人只能道:“謹遵仙尊教誨。”
韶華嘆息了一聲,看來仙尊是不會出手了,他無奈地朝梁郁望去,只見對方似乎在沉思什麽,他走過去問:“梁師兄,你有什麽頭緒嗎?”
梁郁确實在想些東西,師兄不見了,他須得冷靜才能找到人,方才那兩條蛟龍,先出現的黑龍不準備殺他,卻一直和他交手,感覺更多的是想拖延時間。
而銀龍後面才來,說明要做的事做完了,趕過來止戈。
而且那銀龍對蛟龍說,已經找到“他”了,這個“他”難道指的是他師兄嗎?
梁郁諸多猜測,但似乎只有這麽一條線索,他聲音低啞,有些沉悶:“師兄或許被那兩條蛟龍帶走了。”
時容與瞥了他一眼,眉頭輕挑。
雖然蛟龍确實是這古堡的主人,但“澍清”也确實沒被他們抓走。
猜對一半,但也不錯,他正好借機去找蛟龍,探探菩提淚的下落。
韶華看了時容與一眼,見對方沒什麽神色,咬牙道:“去看看?”
梁郁點頭,他是肯定要去的,至于其他人去不去,與他無關。
韶華下山歷練,大多數都是跟着梁郁的,更何況澍清師兄待他也不錯,就算是危險至極的蛟龍,他也要去。
蛟龍的危險與可怕大家有目共睹,即便沒看到,傳聞也都聽過,大多數弟子倒是猶豫着不敢去。
“聽說蛟龍不是被上古神封印了嗎?怎麽這次滄海秘境,蛟龍醒了?還是兩條?”
“對啊,之前不是說只有一條蛟龍嗎?而且沉睡着,滄海秘境除了幻境有些危險,其他沒什麽,這……想要從蛟龍手裏搶人,也太過天方夜譚了。”
梁郁懶得聽他們猶豫來猶豫去,他的師兄他自己會救,只是……他不知道蛟龍去了哪裏,大海撈針,他師兄未必等的住。
韶華像是知道梁郁心中所想,湊過去道:“要找澍清師兄,就得先找到蛟龍,蛟龍行蹤不定,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梁郁瞥了他一眼,只見對方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若是師兄沒出事,他并不介意和韶華開開玩笑逗一逗,但現在他沒什麽心思,直接問道:“你有辦法?”
韶華嘿嘿一笑:“我們和藥打交道的,鼻子比較靈。”
梁郁頓時了然:“你能聞到它們的氣息?”
韶華猛猛點頭,十分自豪的擡手,指尖運起靈力劃過鼻尖,他在空中嗅了嗅,跟着氣息湊近了梁郁聞了聞。
梁郁蹙了蹙眉,将他推開。
韶華笑了笑:“啊!師兄身上肯定有蛟龍的氣息,畢竟剛剛和澍清師兄待了那麽久……”
聲音逐漸變弱。
他随後又跟着氣息走到了時容與面前。
梁郁順勢望了過去。
韶華頓了頓,問:“嗯?懷瑾仙尊身上怎麽也有蛟龍的氣息?”
時容與淡淡道:“我當初與銀龍交了手,自然染上些許。”
韶華:“噢,對對對。”
韶華繼續朝外面走去,梁郁見狀,立刻跟上。
走出去一段距離,梁郁察覺身後有人跟着,那些弟子才不會為了他師兄甘願冒險,怎麽可能跟上來?
他回頭一看,是時容與。
梁郁垂眸:“師尊不是說不插手嗎?”
時容與扇着青玉扇悠悠道:“為師不插手,但是也得确保你們的安全。”
梁郁回頭,嗤了一聲。
假惺惺。
時容與幾乎能猜到梁郁心裏怎麽在罵他,他笑了笑,一邊操控着方才放出去的傀儡,先一步尋到了蛟龍的藏身地。
那是在滄海秘境的最深處,巨大的深坑被海草覆蓋着,發着光的水母在海草中走來走去,好似叢林中星星點點的螢火,神秘而又夢幻。
那深坑最底下有一塊圓石,黑色的蛟龍盤在上面,身上的符文此刻光芒大盛,密密麻麻的刻在蛟龍的身上,将整條龍身都畫滿,那靈力壓制着黑蛟,令對方動彈不得。
岚雪的身上倒是沒有符文,故而他的靈力也并未被壓制,只是總覺得,他身上的靈力也沒能完全由他自己掌控。
時容與化作澍清的模樣,躍入深坑,落到了岚雪面前。
岚雪看了他一眼,唇邊的溫和淺笑仿佛遇見了多年好友,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豎瞳中滿是霜雪:“懷瑾仙尊既然要來,何必派個傀儡?”
時容與無奈:“迫不得已,還請岚雪尊主見諒,我來是想找岚雪尊主談個交易。”
岚雪輕輕挑眉:“什麽交易?”
時容與:“岚雪尊主既然對我體內的東西感興趣,我也想要我體內的東西離開,不如我們合作。”
岚雪唇畔的笑意微深:“懷瑾仙尊真是會說話,明明你自己想要将體內的東西趕出來,說什麽合作,分明是你有求于我。”
時容與卻是淺笑了一下,道:“其實我體內這東西對我來說,只是稍有影響,若是能把他逼走自然是好,若是不能,等回了妄虛宗,便也與我無關了,但岚雪尊主恐怕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吧?”
否則也不會知州船一進滄海秘境之上,他們就被拖下來,而他也被岚雪綁在了古堡裏。
岚雪果然沉吟了片刻,唇畔的笑意緩緩淡去,時容與不像在同他說假話,對方确實不是那麽在意體內的東西,他只好道:“你想要什麽?”
時容與掌握了主動權,眉眼帶笑:“我想要……菩提淚。”
“哥,不能答應他!”黑色蛟龍不知何時醒了,又或者根本沒睡,只是趴在那裏,卻将他們的交談聽了個清清楚楚。
時容與轉身望去,只見黑色蛟龍擡了頭,正緊張的望着他。
岚雪道:“介紹一下,我弟弟岚燭。”
時容與擡眉:“親兄弟?”
岚雪颔首。
時容與記得,傳聞有蛟龍困于滄海,被上古神封印,原來這蛟龍不止一條,而梁郁他們上次來,許是看到的就是黑色蛟龍岚燭。
時容與抄起手,又問:“為何不能将菩提淚給我?”
岚雪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嗎?菩提淚會喚醒你體內的東西。”
時容與垂了垂眸:“有人告訴我,菩提淚可以淨化我體內的東西。”
岚雪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淺淺笑開:“确實也可以這麽說。”
岚燭卻有些急切的喊他:“哥!”
岚雪朝岚燭走了過去,落在他身側,輕輕撫摸着岚燭的腦袋,寬慰道:“放心,沒事的,想要讓它出來,菩提淚确實必不可少。”
岚燭被岚雪摸得很舒服,輕輕哼了一聲,沒再反駁他。
時容與見合作達成,笑了笑,沒打擾他們兄弟。
只是很快,韶華便帶着梁郁和時容與找到了這裏。
梁郁一看見蛟龍不遠處的“澍清”,連忙閃身到了師兄身側,将人帶離蛟龍:“師兄,受傷了嗎?”
他一邊問,一邊擡手将時容與從頭摸了一邊,肩上腰上,甚至還将時容與轉過身要去探背上有沒有傷。
時容與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像個任人擺布的布偶娃娃,由着梁郁上下其手,将他轉過來翻過去。
他回過神的時候,梁郁握上了他的手腕,別處沒有傷,腕上卻是傷的不輕,他輕輕蹙了蹙眉,短促且輕聲的吸了口氣:“嘶。”
梁郁猛的擡眸,以為師兄受了什麽嚴重的傷,便掀起了時容與的衣袖,腕上還是那道傷痕,倒是在靈力的作用下慢慢變淡,沒見其他的傷,他才略略松了口氣。
松懈下來的梁郁看着時容與手腕上的傷,想起是他造成的,移開了目光,替時容與将衣袖放下。
時容與見梁郁停下,這才拍了拍狼崽子的手,寬慰道:“我沒事,放心吧。”
梁郁見師兄沒有外傷,看上去也不像受了內傷的樣子,一顆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緊繃的身體終于松了松,他将人拉到身後,神色冷冽的望向蛟龍。
岚雪看了一眼時容與,又看了一眼傀儡,但笑不語。
有趣。
“菩提淚不在我們這裏,而是在幻境的深處,這滄海中的每一個氣泡都是一個幻境,破開這些幻境,抵達源頭,便是菩提淚。”
時容與看了一眼周圍的一個一個的小氣泡,還好他當時在古堡沒有手賤去戳這些氣泡。
“你的意思是,這些氣泡的存在,是因為菩提淚?”
岚雪點頭:“所以你要菩提淚,還是得進幻境。”
梁郁轉頭看向時容與,問:“師兄想要菩提淚?”
時容與點頭:“嗯,我需要菩提淚淨化體內的欲魔。”
所幸他體內有欲魔一事只有晏誨和方石儀知道,告訴梁郁也無妨。
梁郁一怔:“欲魔?師兄體內怎麽會有欲魔?是因為……四年前救我?”
時容與看着梁郁,拍了拍他的肩膀:“與你無關。”
梁郁眼看着師兄要進幻境,連忙拉住他:“怎麽會與我無關,我和師兄一起去。”
時容與微微蹙眉:“你留在這裏,我若是在裏面有什麽萬一,你可以在外接應。聽話,阿郁。”
梁郁這一次卻沒有聽時容與的話:“外面如何接應都不如在裏面一起面對危險,師兄這分明又要抛棄我。”
時容與頭疼:“怎麽又成了要抛棄你了?師兄不是同你說過,永遠不會抛棄你嗎?”
梁郁打蛇上棍:“既然不會抛棄我,那就帶上我,我說過的,要保護師兄,師兄也答應過我,讓我保護你的。”
時容與實在拗不過他:“好吧。”
左右梁郁是男主,應該不會有什麽事,衍生劇情就衍生劇情吧,真出事大不了扣點獎金。
時容與安慰了一下自己,剛要去戳旁邊的氣泡,左手卻被身側的人牽住,時容與轉頭看他:“做什麽?”
梁郁将那只溫熱的手放在掌心,緊緊攥着:“怕進幻境弄丢師兄,牽着放心。”
時容與笑了一下:”你未免太緊張了。”
梁郁沒再說話,只有他自己知道,蓬萊島親眼看着師兄在他面前沖向危險,而他攥不住對方的時候,心裏的慌亂與恐懼達到了頂峰。
時容與戳破氣泡,兩人消失在原地,韶華戰戰兢兢的看了旁邊不遠處的蛟龍一眼,正準備和其他師兄弟去彙合,突然想起懷瑾仙尊還在,小心翼翼的問:“仙尊,我們……哦,不,我,我去找找其他師兄弟吧。”
時容與卻是朝他露出一個極淺的笑,随後輕輕推了他一下,将他推到了一個氣泡裏,氣泡直接破碎,将韶華吞噬。
韶華消失之前,聽到時容與對他說:“來都來了,你也該找點自己的機緣。”
韶華:“……”
韶華不知道的事,在他還未徹底進入幻境時,時容與趁機撞入他的幻境,也消失在了原地。
.
時容與再次睜眼時,身邊空無一人,只有他自己。
梁郁的擔心并不是多餘的,但牽着手9的無濟于事,他們還是會被分開。
他朝四周望了望,這場景有些眼熟——分明是绛雪峰的後山。
他聽到山洞中傳來的些許痛苦難隐的悶哼聲,一下便能聽出是梁郁。
他眸光一頓,擡步朝裏面走去。
血腥味霎時間撲面而來,萦繞在時容與的鼻尖,他差點就受不了要退出去,只是越往裏走,那聲音越清晰,也越痛苦。
血腥味越發的濃郁,比起上次他在裏頭被迫走劇情毀掉梁郁的金丹還要濃。
直到他真正看到裏面殘忍的一幕,時容與仿佛被冰凍一般愣在原地。
眼瞳中反映出面前的景象,石床上蜷着一道小小的身影,那是梁郁,不,準确的來說,是四年前,甚至比四年前更小的梁郁。
此刻的小崽子正以一種極為怪異的姿勢倒在石床上,那是尋常人根本做不出來的動作,鮮血幾乎将他的衣袍浸染,石床上更是積了不少鮮血,順着石頭一路蜿蜒到地上。
滿地的鮮血,都是梁郁的,時容與難以想象,一個人身上怎麽會有這麽多鮮血。
而梁郁正躺在石床上,明明是趴着的,雙腿像是沒了骨頭似的扭曲着,雙手也無力的垂在兩邊,腦袋側着垂在石頭上,散亂的頭發沾着鮮血,黏膩的搭在他的臉上,像是地獄裏的惡鬼,詭異殘忍,可在時容與看來,卻是覺得,好疼。
明明小崽子沒喊疼,可他就這麽站着看着,無端覺得自己身上也沒有一處不是疼的。
他那麽小……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身形也更瘦小一些,卻承受着難以承受的痛苦。
時容與蹙着眉,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心裏好似被一塊巨石壓着,喘不上氣。
他養了四年的小崽子,那個總是對他笑臉相迎,還說要保護他的小崽子,聽話又乖巧的小崽子,竟然被人折磨成這個模樣。
時容與頭一次在這個世界,動了洶湧難抑的殺意。
不是因為扮演角色進入狀态,只是他自己。
他擡眸去看另一道身影,只見行兇之人一身白衣,銀白暗紋在裙邊如雲翻卷,腳下的鮮血未曾沾染他半分。清麗淡雅如同山巅雪,天上月。
那人長發如瀑,身形修長,漠然如霜的臉上是對石床上的人的嫌棄與厭惡。
明明生就一副悲天憫人的神佛像,卻如同煉獄中蛇蠍心腸的惡魔。
只是時容與在看到那人的臉時,身上的寒意要将他凍住,他竟一點表情也做不出來。
時容與,不,準确的來說,是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卻是原文中的時容與,真正的懷瑾仙尊。
只是兩個人好像看不見他這個突然闖入的人一般,時容與緩了好半天才走到梁郁的面前,擡手想要去觸碰對方。
只是指尖還未碰到人便穿透了過去。
他碰不到任何人,像一只孤魂野鬼。
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
可當梁郁埋着的頭緩緩擡起來,那雙銳利的眼眸和他對上,仿佛穿過空間和時空的屏障,看到了他。
那一刻,時容與的心絲絲拉拉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