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燒
第 23 章 燒
早上的事輿論發酵,轟動了整個BBS。
江歲宜上課時沒想太多,下了課就被談靳帶來車隊,根本沒時間看手機。
此刻看到屏幕裏的照片,只覺得渾身血液倒流。
滿屏都是他們兩個人的照片截圖。
甚至有借位像是接吻的。
他們——
談靳很快往後退了一點。
“怎麽了?”江歲宜笑了:“病歷還不舍得給了啊?”
“不是。”談靳靳默了一會兒,說:“剛剛在外面走了會兒,出了點汗。”
“這有什麽。”江歲宜說:“只要不是看不清字就行,給我吧。”
談靳頓了頓,先抽出最上面的兩張給江歲宜,之後動作變得緩慢。
“怎麽啦?你病歷和檢測報告還要分期給?”江歲宜覺得好玩,因為此刻的談靳讓她想起某種慢吞吞的動物。
于是她又笑了,還朝談靳攤開手:“那現在是二期啦。”
談靳很輕地嘆了口氣,像是自暴自棄一般,把最後幾張報告塞進她手心裏。
現在他的手上,只剩下那本花花綠綠的雜志了。
“娛樂雜志?”
“你們剛剛在路邊是在看這個?”江歲宜将雜志翻到正面,一眼就看到了标題。
——「通訊科技掌權人甜蜜認愛深夜酒店密會」
江歲宜“噗嗤”一聲笑出來:“原來你在看自己的緋聞。”
也不對,應該是他們的緋聞。
想到這,江歲宜終于收斂了點,她很快調整表情,正色道:“這些娛樂雜志很愛亂寫的。”
江歲宜低頭,尋找證據一般的翻閱起來:“比如你看看。”
她很快找到那一頁,指着那段字,一字一句地念:“有媒體多次拍到兩人共赴酒店,數日未出。”
“什麽跟什麽?”她“啪”得一下合上雜志:“他們連照片都沒有!都是假的!”
江歲宜看着談靳,認真地說:“不要相信這些,你們公司那段時間是不是有什麽新計劃,或是準備推出什麽新産品,他們就是要用這些花邊新聞來轉移注意力!”
她完全找錯重點:“而且,去酒店數日未出?有家不回為什麽要去酒店啊?”
說完這句話,她發現談靳的耳廓迅速地泛起了一抹紅。
是不是說得太過了?
“不過你也別生氣。”
江歲宜聲音軟下來,安慰道:“這本雜志是半年前的,你看半年前的雜志到今天都沒賣光,應該也沒什麽人看。”
談靳靳默了半晌,不太自然地說:“知道了。”
“以後不會了。”他很快補充道。
談靳沒說這個“不會”是指什麽,究竟是不會相信,還是不會再購買這類雜志,但江歲宜不願深究,因為此刻談靳的态度好得讓她心軟。
于是她說:“那晚安吧。”“沒有。”他說。
江歲宜突然發現失憶後的談靳好像很少直視自己,大多時候,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停留一兩秒,就會很快地移開。
江歲宜感到疑惑,但又很想證實這一猜測,于是說:“談靳,給我提點意見,你覺得我今天的耳環和身上的衣服配嗎?”
她走向談靳,一邊手将長發別在後面,露出耳垂。
江歲宜的皮膚很白,今天穿着淺米色的裙子,肩頸線流暢,下颌線柔和而清晰。
談靳擡眼,視線克制而規矩地很快劃過她雪白的脖頸,落在她的耳垂處。
她戴着垂墜式的珍珠耳環,顆粒不大,光澤瑩潤飽滿,将她身上稍顯職業的裙子,襯出幾分溫柔。
“配。”談靳說。
他說話時已經移開視線,并沒有看着江歲宜。
這讓江歲宜心裏又産生了那個有些荒誕的念頭——這個失憶的談靳是不是在害羞?
可就算失憶了,他高中的時候有這麽純情嗎?
江歲宜覺得自己很壞,像個故意搶走孩子玩具,就為了欣賞他嚎啕大哭的幼稚成年人。
但或許是她今天回憶起了高中的事,又見到了出現在自己記憶邊角的班長談靳,激起了她本就十分濃烈的好奇心。
于是,她決定再發起一輪試驗。
她走近談靳,甚至跨越了安全距離,在看到他變紅的耳朵和逐漸繃緊的脊背之後,慢慢地伸手,為他正了正領結。
她擡眼,望着那抹紅快速從耳根處蔓延到臉側。
江歲宜輕輕說:“領結歪了。”
她退後一步,站在安全距離外,用略帶欣賞的眼光看了眼他的西裝,用很溫柔的語氣說:“你也很配。”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了,周圍的聲音遠去。
他們安靜地走進大門,路過花園時,江歲宜聽見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江歲宜的心一跳,問:“怎麽了?”
他皺着眉,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我忘了很多事。”
“嗯。”
談靳看了江歲宜一眼,他的眼睛像是靳在夜色裏的幽潭,難以辯清裏面藏着什麽。
“你有空的話,可以...和我說說嗎?”
江歲宜擡眼望着他,半是試探,半是好奇地問:“你想聽什麽呢?”
談靳的表情很複雜,給江歲宜一種他好像很想知道,卻又不願意知道的錯覺。
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雲層中悄悄地探出來。
談靳靜靜地思索着。
他想問的問題很多,江歲宜是怎麽和自己在一起的?江歲宜為什麽會喜歡那個以後的自己?又為什麽會和自己結婚?
談靳隐隐地感覺有什麽不對,但那感覺太細微,讓他很難找到頭緒。
所以他靳默了少年,才開口,問出他那個最容易得出結論的問題。
“鄭杭景。”
“他是誰?”
花園裏的郁金香迎着風,微微搖晃。
江歲宜有一瞬間的怔楞,但她很快回過神來。
“我和他...吃過幾次飯吧。”江歲宜說。
氣氛變得有些奇怪,江歲宜察覺到自己此刻的說出的話很像出軌妻子面對丈夫的無力辯解。
但她這确實是一部分的實話。
江歲宜的視線無意識地放空,天邊的雲層緩慢地飄動着,在月亮再一次鑽進雲裏時,她陷入了回憶。
大概是兩年多前,江歲宜的母親的病情加重了,病痛讓她快速消瘦下去,只能靠着成瘾性的止痛藥維持生命。
她離開前的最後心願是能夠看到江歲宜找到歸宿。
或許是知道感情這件事無法強求,她并沒有和江歲宜表達過這個願望,但江歲宜還是無意間從父親的口中知道了。
順理成章的,她想要找到一個合适的結婚對象。
但找到一個條件相當的人非常難,周回雪曾經對她說:“你就從你那些追求者裏找一個不就行了,他們肯定都願意幫你這個忙。”
但江歲宜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她不想利用別人的感情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對周回雪說:“我想找一個沒有感情牽扯的人,這樣事情會容易很多。”
那段時間,她迅速地見了一些人,這種行為往好點說是相親,但江歲宜很清楚,她只想找個适合的結婚對象。
和鄭杭景的兩次見面都是在一家咖啡廳,對于江歲宜來說,他不算是陌生人,小時候曾經見過幾次,他是江歲宜高中校友的堂哥。
其實鄭杭景是個挺幽默風趣的人,平時吊兒郎當,愛開玩笑,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心,他和江歲宜說自己家裏催的急,如果可以的話,希望盡快結婚。
和鄭杭景見了兩次面後,江歲宜覺得他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她幾乎已經下了決定,準備将之後的約會推掉。
但之後的介紹人态度很強硬,要求無論結果如何,江歲宜見完後面的一個人。
江歲宜沒有想到會見到談靳。
這是談靳的記憶中,江歲宜和他說的第一句晚安,所以直到睡着前十分鐘,他才覺得耳廓不再發熱了。
第二天早餐後,江歲宜叫王阿姨和談靳到她房間一趟。
長達半年的采風旅途,她去過許多國家,沿途看到有趣的紀念品就總想着買下來送給親戚朋友,不知不覺就買了整整一箱。
裝禮物的箱子很大,今早才從談靳的房子裏運過來,一起打包過來的,還有談靳幾乎半個工作室的裝備。
關于談靳的那一部分由陳助理親自送過來,不知道他從哪裏聽說的治療方法,離開前表示:“也許這些能讓談總想起點什麽。”
箱子是側扣式,不好打開,江歲宜每次将箱子放平都很吃力,她想叫談靳搭把手,又想到他似乎手上的傷才剛好,便和王阿姨說:“麻煩和我一起把箱子放平。”
一雙有力的膀臂橫過來,幾乎還沒等江歲宜反應過來,箱子便被放平了。
像是明白江歲宜要說什麽似的,談靳的聲音快而輕:“這只手沒傷到。”
“那謝謝啦。”江歲宜笑着對他表示感謝,低頭打開卡扣。
大大小小的包裝盒擺放齊整,一目了然。
江歲宜先把給王阿姨準備的護膚品遞給她,是一套意大利當地的一個藥妝牌子,主打天然無添加。
王阿姨顯得很高興,笑起來眼角堆起細細的魚尾紋。
江歲宜從來都禮數周到,也給談靳準備了禮物,并不是她在旅途中挑選的,沿途的禮物價格不貴,多是些小物件,她認為談靳并不會喜歡,只在回程的機場免稅店給談靳選了一支昂貴的鋼筆。
鋼筆放在最下面,很難翻到,江歲宜把手伸下去,夾在縫隙裏的小盒子“啪”得一聲,掉在地上。
談靳彎下身想替她撿起來,卻被王阿姨搶先一步。
那是個透明的收納盒,黑色塑料邊框,透過中間透明的塑料膜能清晰地看到裏面放着兩條手鏈。
純黑色的珠子表面粗糙,有着凹凸不平的紋路,其中一條綴着紅色的瑪瑙,另一條則綴着粉水晶。
兩條鏈子一旁還放着幾粒散珠和幾圈透明的彈力繩。
“呀,這是情侶手鏈吧。”王阿姨笑着說:“還是宜宜選禮物用心啊,這手鏈一看就是親手串的,是送給談先生的吧?”
“阿姨——”江歲宜看到談靳不太自然的表情,他怔怔地看着那串手鏈,半晌也沒有說話。
這手鏈真的太簡陋了,他不會是在嫌棄吧?
江歲宜背過身,在談靳看不到的角度,對王阿姨無聲地做口型「別說了!」
再說誤會就更大了!
王阿姨正低頭仔細端詳着手鏈,沒看到她的暗示,繼續說:“不像我們那口子啊,之前去國外旅游,給我買了一套死貴的護膚品,我說買那玩意幹嘛,國內又不是沒有。”
“阿靳,你來了?正好我剛和嫂子說到你。”李紹齊皺了眉,後知後覺松開緊握江歲宜的手,露出一個平和的笑容。
“嫂子?”談靳玩味。
李紹齊讪笑:“就江小姐啊?怎麽?不是昨天才官宣的嗎?”
談靳嗤笑。
江歲宜警覺,想起才跟談靳說好了要澄清他們并沒有在一起。
“阿靳?”
她努力擺出和談靳關系很好的模樣,笑容勉強。
今天的所有人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談靳看都沒看她。
談靳在看李紹齊,冷漠到極致的眼神,全然沒把他放眼裏。
他大約猜到了他們在做什麽,冷笑,說:“歲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