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致幻菌孢揭願景
34.幻象 致幻菌孢揭願景
七顏那一身墨衣肥大寬厚,當是東玄恭的。剛來時只覺此人面色狀态欠佳,看過了他從前的樣子,再看現在更顯憔悴枯槁,令人心疼。
此事與秋搖、江北溟無關,另二人又剛經歷奮戰,不宜再動手,彥清道:“七顏公子,以一敵四不是明智之舉,還請放我們一條去路,多有打擾……”
話未說完,詠溯從身後竄出,揪住七顏的頭發,拖至邊緣,過程中千一绫飛來,将如羽的白發束起。詠溯施法變出一根橫杆,千一绫的另一頭繞上橫杆打了一個結,如此,七顏被淩空吊起。
“你做什麽?!”彥清向前道。
不管怎麽說莫懷千弑神這事不假。七顏複活卻不見東玄恭伴在身側,天人兩隔,這仇安能放得下?詠溯這般對七顏着實過分了!
“走星宿位,在什麽位置就走什麽宿位,快!”詠溯提着那孔雀也不輕松,費勁地提示他們。
以地為圓,九方共有二十八星宿,所在哪一方就走哪一方的星宿點,連成線便可全身而退。
江北溟在箕宿,邁西北上三步,果然地上有點線相連顯現,笑道:“真的!”
“呵!你們以為來得及嗎?”七顏痛苦地笑着。
詠溯開了靈目掃視,星星閃閃的粉末從天而降,他迅速施法在自己周身設下屏障,并道:“設身障!”
屏障有兩種,一種是境障,一種是身障,境障範圍大可以同時保護別人,身障只能保護自己,像敷了一層膜不受粉塵侵害,然而在這個空間裏,境障無效,只能開身障顧好自己。
雖已提醒,還是沒能來得及,一來他們不會開靈目看不見粉塵便不知緣故;二來設障也不是說完就能立刻設好的。
粉塵逼近,彥清眼前一閃一閃,驚道:“這是什麽?”
“菌孢!快設身障!”詠溯邊喊邊施了一個法,一群孢子随一股無形的氣流聚集去了同一個地方……
彥清的靈目竟能打開了,這一玄能達成也意味着他已然是位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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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卻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詠溯再提醒:“裸眼所見皆是現下心意的幻境,大家別被騙了!”
“你以為束了我的發,羽翎就射不出去了嗎?”七顏的面皮被紮緊的白發生生拉扯,笑得猙獰,“那只是障眼法,菌孢從不是藏在羽翎裏!”
這倒是詠溯搞錯了,他上一回和莫懷千來盜琴,羽翎從發絲射出才落下孢子,他自然以為孢子從羽翎來,所以揪住他的發。
那些孢子鑽入衣衫,滲透皮膚裏,非毒卻致幻。
如他所見,江北溟第一個瘋了!
“我是神!我當神了!”他時而狂喜手舞足蹈,時而故作鎮定,大袖雙抛,背于身後,恢宏氣勢道,“爾等凡人命若懸絲,吾特賜長生金丹,以救蒼生匡扶天下正道!”
這是東玄恭灑金丹時說過的話。
“哈哈哈哈哈,”白孔雀緊繃而譏笑,“沒想到這年頭還有人信他!這小家夥還真可愛,不知他見了會作何想?”
事已至此,揪着白孔雀不放也無濟于事,詠溯手上一收,七顏墜落在地。
接着是秋搖。
五彩的晚霞在大地上鋪平,炊煙袅袅,大雁低飛。院子裏雞鴨回籠,池中睡蓮閉上了眼。
他坐在秋千上吹着晚風淡然地等着出門在外的人歸家。
不久,那人拿着一碗馬蹄羹推開籬笆門,叫道:“秋搖,回屋了。”
他跳下秋千,接過馬蹄糕,道:“小黃,回屋了。”
獅子犬搖着尾巴跑過來,跟它的主人一起進屋去。
窗裏燭光搖曳,男人将今日的所見所聞當做笑話講個不停,而那少年半鎖着眉細細聽着……
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現下的念頭裏,轉世投胎不是最想要的,往事如何面對也不是最想道清楚的,鎖魂咒食毒鬼都不重要——心中所願僅僅是與彥清回家,閑舍也好雲關也罷,吃飯說話如此簡單罷了。
他默默地做着與家相關的動作,吃飯,撸犬,聽故事;沏茶,點燭,蕩秋千。
這些又何嘗不是七顏的願景,他撇過眼去,收了收眼眶,不讓眸中水獨自落下。
……
彥清此刻咬着牙,閉着眼,默念清心訣……
菌孢并不會因為閉着眼就看不見,清心訣的作用也不大。出現在他面前的可是秋搖啊!
他既清晰又糊塗,清楚自己的窘态恐怕不堪入目,又見秋搖露出微笑望着他,清純可人,透亮的眼眸裏皆是眷戀。
他後退,幻象向前,他又後退,幻象又向前……
入幻看不見現實中的人,看見了也會幻化成他想見到的人的樣子。
詠溯怕他一而再退不慎跌倒,便上前去攙扶。
掙不開逃不脫,不如細細端詳他美好的樣子,彥清擡手扶在“秋搖”頰上,溫柔笑道:“阿瑤……”
詠溯側過臉去,隐忍不發。
“呵呵呵,哈哈哈哈,”七顏忍俊不禁,特來嘲笑,“我當你和他是那種關系呢!原來不是!你可真能硬撐,自欺欺人!”
“什麽關系?什麽自欺欺人,你懂什麽?!”詠溯惱羞成怒。
“所愛之人愛着別人,你比我可好不到哪兒去!”
“什麽愛?!少胡說!我與莫懷千的關系,和你們這些好龍陽的龌龊之人全然不同!”詠溯怒如雷霆,“我與他情同手足,是金蘭之契莫逆之交,不似你們情 欲放浪,簡直令人作嘔!”
七顏無甚波瀾,嗤笑一聲,道:“看來你忘了上一回自己都幹了什麽?打着偷琴的幌子幹着偷情的事!”
“你!”頓然啞口無言又抵死不認。
“說什麽令人作嘔?我看你是尚未嘗得,只會說些昧心話而已。”
“你找死!”詠溯的千一绫瞬出直去。
七顏早有離去的打算,那帛帶正要抽到他的臉,一陣忽閃,人不見了。
眼看彥清還在與“秋搖”如膠似漆,他不想看又忍不住去看。
正如秋搖不會對彥清那樣笑,莫懷千也不曾對詠溯這般情意綿綿。
彥清要去摸那幻象之人的臂膀,詠溯在他面前,自然碰到的便是他了。
人心生機,意念、動機并不是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正如彥清滿是欲望的指尖劃過他的手臂,即使隔着層層紗衣依然令他心潮拍浪,心頭酥軟。
“懷千……”他喊着熟悉的名字,對着一張“陌生”的臉。
彥清是半醒的,他知道對他微笑的秋搖并不存在,所以手上的觸感也不會是真的秋搖。
可他實在太誘人了……
“秋搖”眼眸下低,黑灰的瞳中滲着些水色,他看起來正嬌羞地在等待着什麽。
“上回時勢使然,沒征得同意是我的不對,我……還能那樣對你嗎?”彥清朝着“秋搖”問。
“那樣……是哪樣?”詠溯回答對視着他的彥清。
他的拇指像春風拂過絨毛一般撫在“秋搖”唇上……
詠溯任由那指頭在他唇上揉擦,不禁地,他擡着眉又低垂着眼,喉結滾動,心髒快要跳出來了。
接着,他輕輕開了口,舌尖顫顫巍巍向外探,觸到幾道指紋,恍然間心醉神迷。
沒得到過所以說些昧心話?或許是的吧!道是龍陽之好龌鹾至極,眼下卻無半分推脫之意。
彥清底下腰,緩緩貼近,到了唇邊卻戛然而止,道:“你是詠溯?”
詠溯吓得彈開三米遠,心髒砰砰吵得不行。
“你……你醒了?”
“尚未。”彥清眼神柔和,可見他沒說謊,他眼前依然還是“秋搖”。
“那你?”
“只是致幻,不是糊塗!”
“那你剛剛?”詠溯已然是一愣一愣,不知所措。
“想起來一些從前的事,”彥清道,“你對我,不,我是說你對莫懷千有非分之想。是與不是?”
他眼前的幻象逐漸淡去,詠溯的木雞臉變得清晰。
“什麽從前的事?”詠溯似有顧忌又渴望知道。
“上回盜琴的事大約是完完整整地記起來了,畫中和……”
“別說!”詠溯捂上耳朵,同受了驚吓的孩童一般蹲在地上。
彥清尊重他,不再多言。過去的事可以不提,現在的事卻必須說清楚!
“……你為何會在此?”這話彥清早想問了,“放着東玄琴在碧空盡不管不顧不告而別,現在又出現在這裏,你到底要幹什麽?”
詠溯他放開兩手,起身道:“你別這樣咄咄逼人,我沒想幹什麽,只求你別忘了我,只求我們可以重回紫雲雙尊那時候!”
“花魄!”彥清這聲震耳欲聾,“花魄也是你做的局?”
“什麽?”詠溯驚恐萬狀,不敢置信,“在你眼裏我倒是機關算盡了?”
見狀,一時不知該信不信,他撇過眼,見秋搖滿眼憂疑,這邊的事便暫不追究,轉身去詢問秋搖了。
“啊——”
随即一聲痛苦尖叫,彥清的心被吊在了半空中。
“秋搖?”
這一聲把江北溟也給喊醒了,虔誠的子民統統消失,眼下只有秋搖在艱難呻吟,問:“怎、怎麽了?”
秋搖剛剛清晰過來就覺眼中有異物進入,眨了幾下情況更糟,仿佛硌着一堆石子,睜也不是閉也不是。
“眼睛,疼!我看不見了,眼睛好疼!”
一疼就用力去忍,巨疼便加倍用力去忍。眼淚控制不住往下掉,說話呼吸都變得吃力。
“許是孢子進了眼,”詠溯随口道,“普通藥治不了,紫雲洞的萬聖蓮倒是可以。”
彥清抱起秋搖走了相應的星宿位,境門開啓。
詠溯與江北溟緊随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