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語言的藝術
語言的藝術
“無聊嗎?”叛逆期的小學生拿着手機坐到蕭厭旁邊, 耍帥似的吹了下自己的劉海:“我也最煩走親戚,會玩兒蛋仔嗎?咱倆開一局?”
蕭厭難得有點興致:“可以,但我不會。”
小孩哥最喜歡給人當老師, 聽說蕭厭不會,優越感立刻上來了,急忙擺出大佬的樣子,拍拍胸脯:“沒問題,我都升到鳳凰蛋了, 保準給你帶飛!”
蕭厭于是在小孩哥的指導下下載了蛋仔派對,簡單的操作講解之後,蕭厭很快就上了手。
一個圓滾滾的可愛雞蛋滿屏幕亂滾, 配合關卡挑戰, 蕭厭越上手,越有點欲罷不能。小孩哥起初笑着給菜雞助攻, 玩兒着玩兒着, 蕭厭迅速精通, 居然能和他勢均力敵。
又過了半個小時,小孩哥眼睜睜看着蕭厭操作帶氪金,一路從鹌鹑蛋飛升到鵝蛋, 開始不淡定了。他可是練了足足一個月,才一步步升級到鵝蛋的,憑什麽才兩個小時, 蕭厭就能玩兒的這麽溜了?
小屁孩最要面子,不服氣的要求和蕭厭一對一, 蕭厭玩心起來, 躍躍欲試。
又半個小時後,小孩哥連輸五次, 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吸了吸鼻子,放聲大哭。
蕭厭沒見識過小孩哥崩潰的威力,一聲嚎啕劃破空氣,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下來,都把目光聚焦到了沙發這裏。
金舶見動靜是蕭厭那邊發出來的,急忙跑了過去,蹲下來問:“小濤,好端端怎麽哭了?”
“小叔,嗚嗚嗚,他......他打我!”小孩哥悲從中來,抽泣着告狀。
蕭厭沉迷于游戲不可自拔,頭都沒擡。
“濤濤,你怎麽回事?”小濤的母親也及時趕到:“大過年的哭什麽?”
金舶看着蕭厭,蕭厭還在巅峰對決厮殺,根本沒功夫理他。
小孩哥于是抽抽搭搭的開始控訴:“他氪金!一直贏我。我不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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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孩子!”金舶的姑母急忙訓斥:“成天滿腦子都是游戲,話怎麽能亂說呢?不好意思啊小舶,這孩子讓我慣壞了,不知道輕重。”
“沒事姑母,小孩子鬧脾氣多正常,也怪蕭厭,不知道讓讓孩子。”
蕭厭通關了,擡起頭來,見小濤躲在媽媽身後哭鼻子,沒忍住笑起來:“小笨蛋。”
這一下火上澆油,本來小孩哥都止住哭了,自尊心又遭到二次羞辱,哭聲再次爆發。
“蕭厭!”金舶服了,拼命暗示他閉嘴。動靜太大把金父金母都驚動了,金建邦血壓彪了起來,要不是除夕不訓子,恨不得抽他兒子一頓,看你找的好老婆,居然連小孩兒都欺負。
“菜就多練,輸不起就別玩兒,你是金舶的外甥?怎麽基因差這麽多?”蕭厭伸了個懶腰,扔掉手機,總結了一下今晚的娛樂活動。
奇跡般的,小孩哥不哭了。比起沒面子,他更不想承認自己輸不起。
金建邦忍無可忍正要罵,聽完蕭厭的話,詭異的又有點爽,你當他兒子為什麽這麽優秀,還挺識貨,知道金舶基因好。
一句話暗戳戳誇了一家子,見事情平複,金父金母索性裝眼瞎,招呼着大家散了。
晚上吃完家宴,除夕守歲,年輕人唱k喝酒,金建邦和老兄弟下棋,金母和妯娌姐妹們打麻将,金舶帶着蕭厭來回溜達着招呼,反正都是打發時間,蕭厭無可無不可,跟在金舶屁股後面瞎轉。
“兒子,來替媽媽一圈,我去吃維生素。”金母招招手,示意金舶。
金舶拉着蕭厭一起過去,把蕭厭推上了桌:“蕭厭替您吧,他手氣好。”
蕭厭無所謂,從善如流的開始摸牌。
第一把,清一色對對胡。翻四倍
第二把,杠上開花。翻兩倍
第三把,起手天胡。翻兩倍
第四把,□□,翻五倍
金母吃完保健品坐在一旁觀戰,一圈下來,抽屜裏的籌碼已經夠她輸一晚上了。舒坦的換了位置,金家大姐酸溜溜的笑罵:“妹妹真是好命,兒子這麽争氣不說,對象福氣也這麽好,咱們金家的氣運都聚你們這兒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金母心裏屬實得意,蕭厭性格是不怎麽樣,想不到關鍵時候還挺給她長臉。
從牌桌上下來蕭厭徹底沒電了,只想回屋去睡覺,金舶揉了揉他的後脖頸,帶着去後花園透氣醒神兒。
兩人沿着草地裏的人工小徑散步。
“前兩年過年,也是這樣?”金舶忽然問。
蕭厭一愣,他都快忘了金舶失憶的事,想了想點點頭:“差不多,但是沒打牌。”
“那之前呢?”金舶又問。
蕭厭忽然停下了腳步,舒展的五官變得有些凝重。
“以前我沒問過?”金舶牽起他的手,有點後悔不該提。
蕭厭搖搖頭:“沒什麽好說。”
“那就不說了。”金舶把他按進自己懷裏,柔聲安慰。
蕭厭額頭酥麻,帶動着整個身體都溫暖起來,化掉了凍在心尖上的浮冰。
和金舶結婚以前,他不過年。
蕭家的狂歡與他無關,除夕和所有平常的日子一樣,無非就是躲在自己的房間裏,無聊的打發時間。
他對新年殘存的記憶,是老房子前的那條狹窄的街道,他媽給他換上喜慶的紅色棉衣,他哥手裏攥着打火機,帶他在門口放鞭炮。
可惜久遠的褪了色,面孔和身形都模糊了,只隐約剩下一點點熱氣,安安靜靜的在某一個角落裏封着,忘不掉,也再激不起任何漣漪。
和金舶結婚之後,他才被迫卷入了他的人間煙火。
卷入平凡而又絢爛的,令人食髓知味的普普通通的幸福。
“給你,新年禮物。”金舶變戲法似的從大衣裏掏出一個長條狀的盒子。
蕭厭打開,裏面是一條三層的大溪地黑珍珠衣鏈。
燈光下的黑色珍珠如同靜谧的深夜,瑩瑩光彩卻并未被吞噬,反而更顯得溫潤。
蕭厭很喜歡,扣起盒子放進了自己口袋裏。
“不給我回禮?”金舶笑笑,微微低下頭盯着他問。
兩人的距離太近,呼吸交纏着散在對方臉上,氤氲又暧昧。
蕭厭前傾,又輕又快的嘬了一下他的唇縫。
“這就完了?”金舶不滿的敲了一下他的額頭:“好沒誠意。”
蕭厭挑起一邊眉毛,意思是問那你想要什麽?
金舶拉過他的脖子,貼着他的額頭,輕輕勾着他的下巴,混沌的說:“晚上戴給我看。”
蕭厭抽出盒子扔還給他:“我不要了。”狗屁新年禮物,我看這是給他自己準備的新年禮物吧!
金舶又是哄又是騙,最後終于得逞了,晚風溫柔的掀着紗簾起舞,斷斷續續的煙花間或将璀璨灑在蕭厭的臉上,又在眼珠和脖頸上挂着的珍珠裏複制,像把這轉瞬即逝的極致絢爛封了進去。金舶埋首于這一秒的輝煌,含着珠子碾磨滾動着吻他。
最後的煙花在蕭厭的腦子裏炸開,他俯身抱着金舶的頭,在他耳邊輕喃:“新年......快樂!”
大年初一,蕭厭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羞憤的把脖子上混合着各種液體的珍珠串子毫不留戀的扔進了垃圾桶裏。
金舶忍笑看着他炸毛,洗漱完出來,蕭厭別別扭扭的走到他跟前,将一件東西塞進了金舶手裏:“新年禮物。”
金舶打開手心,裏面是一把鑰匙。
“荷庭悅的房子,就你給我那一棟隔壁。”蕭厭紅着臉小聲解釋:“說了要給你聘禮,先從房子開始。”
金舶啞然,珍而重之的收了起來,張開雙臂:“來抱抱。”
蕭厭于是向前一步,埋進金舶的懷裏,金舶輕吻他的額頭,柔聲說:“謝謝,我很喜歡。”
蕭厭如釋重負的笑了。
金舶被他難得純粹的快樂刺痛,他很少上揚的唇角彎刀一樣,割的金舶的心髒生疼。
金舶理解蕭厭的執著,越是理解就越是心疼。他現在無比确定自己把資産轉移給蕭厭是出于自願,可這一切終究是在蕭榮生和蘭馨的逼迫下發生,平白讓他的一腔赤誠蒙了冤。蕭厭不能理所當然的接受他的饋贈,他不屑,更不願意肮髒的交易玷污他們之間的感情。
他想用自己的方式還自己清白,想用對等的聘禮換自己一個真正對等的身份。但金舶知道這對他來說有多難,孤立無援,群狼環伺,他攢下這些錢用了多久?買了房子,是不是又不剩什麽了?
明明是最俗不可耐的禮物,卻裝着最光風霁月的心意。
金舶懂得有些心結注定解不開,非得用決絕的方式徹底碾碎才能消失殆盡,即便過程煎熬,他也注定不能插手,只能旁觀。
年假結束前,金舶去醫院複查,血腫已經完全吸收,各項腦神經功能正常,醫生正式宣布,缺失掉的記憶再無恢複的可能。蕭厭和金舶坦然接受現實,雖有遺憾,但兩人感情穩定,彼此也都不再執着。
假期結束後總是忙碌,金舶頻繁出差,蕭厭也好不到哪裏去,整整半個月即使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兩人的時間也總會完美錯開,有時候金舶回到家蕭厭已經睡了,有時蕭厭通宵,等他回家補覺,金舶卻已經走了。別說組織浪漫的活動,一起吃頓飯都顯得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