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別扭
別扭
按照合同的規定,介于多年來蕭家對蕭厭的撫養,蕭厭需要任職淩霄投資的總經理,并以其薪資和獎金進行償還,不僅淩霄投資的收益與蕭厭半毛錢關系沒有,這份打工合同的有效期限居然長達二十四年,和當時的蕭厭同歲。
更苛刻的還在後面,合同裏提出了對股東權益的要求,蕭厭必須保證淩霄投資每年實現十個億的保底收益,如果低于保底收益,則需要蕭厭自行補齊。而一旦蕭厭違約,則必須一次性支付六十億的違約金用以償還欠蕭家的恩情并彌補淩霄投資的損失,相當于淩霄投資十年的最低淨利。
明面上唯一對蕭厭有利的條款,是在蕭厭兌現合同要求的前提下,蘭馨夫婦必須讓渡全部的管理權且不能随意開除他,否則作為對蕭厭的賠償,雙方的債權債務将一筆勾銷,彼此再無任何瓜葛。
如今再看,這座牢籠不僅困住了蕭厭,同樣也牢牢困住了蕭家。或許從一開始,蕭厭早就計算好了一切。
在淩霄投資日複一複的內耗和博弈裏,章鵬悟出了蕭厭對金舶的保護。
蕭家的小兒子,金家少爺的伴侶,淩霄投資的掌權人,坐擁金少爺全部資産的男人,這些名號無一不光鮮亮麗,所有人都以為蕭厭低調節儉,卻很少有人清楚他是真的拮據。
不動用金舶的資産,又給蕭家打着白工,說一句蕭厭是史上最慘打工人都毫不過分。
“蕭總,蕭董在會客室等您。”秘書敲門進來,知道蕭厭還有五分鐘開會,為難的說。
“你主持會議,我去會會他。”蕭厭吩咐章鵬。
蕭榮生去而複返,等蕭厭進了會客室,順手把門上了鎖。
蕭厭懶懶的靠坐在沙發上,等着聽他有什麽高見。
“蘭馨自然有她的考量,但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兒子,淩霄投資更是我一手創建,所以它只能姓蕭。”蕭榮生暗示。
“蕭人傑也姓蕭。”蕭厭不屑的瞥他一眼。
“你知道我什麽意思,”蕭榮生習慣了蕭厭的不友善,但他此刻并不想和他吵架,于是耐着性子好言相勸:“你有實力把淩霄投資做好,就別讓蘭家人鑽了空子。但如果蘭馨真的給你使絆子,狡兔三窟,也可以棄車保帥。我手上還有一家公司,淩霄如果真不成了,好歹有個退路。”
蕭厭盯着他,忽然笑了:“可惜了,我就喜歡魚死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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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蕭榮生怒不可遏,偏偏發作不得,咬牙警告道:“你別太自視甚高了!蘭家真要對付你夠你吃一壺的,說到底咱們才是一家人,我總不會對你趕盡殺絕......”
“蕭榮生,”蕭厭打斷了他:“誰跟你是一家人?”
“你想拿我當槍使,背着蘭馨轉移資産,事後再一腳把我踢開,反正和我簽了合同的是淩霄投資,大可以禍水東引,對吧?”蕭厭直接撕開了他的虛僞。
蕭榮生的企圖被拆穿,惱羞成怒:“那還不是你逼我的!你當初如果肯和金舶要股份,用的着簽什麽鬼合同?陽關大道你不走,非要選黃泉路,還想拉我下水?”
“不然呢?你當我為什麽要和你們簽合同?蕭榮生,你和蘭馨有什麽把戲盡管拿出來,頭破血流也好,皮開肉綻也罷,反正陪葬的是你和蘭家的産業,你說得對,黃泉路上我怕孤單,所以有一個算一個,誰都別想逃。”蕭厭平靜極了,閑聊一樣,說出的話卻令蕭榮生毛骨悚然。
養虎為患,終有一天是要反噬的。
“你喜歡和蘭家狗咬狗,那就自己上,別扯我。”蕭厭起身拍了拍衣服,活像沾到了什麽髒東西似的,潇灑的出了門。
拜蕭榮生和蘭馨所賜,蕭厭一下午的心情都不怎麽好,下班後早早回了家,金舶還在加班,他懶得動彈,就撬了零食櫃子,抱着各種垃圾食品窩在客廳的懶人沙發上。
這個沙發是金舶給蕭厭特意定制的,雙人床大小的橢圓形,沒有支架,從靠背到抱枕全是軟墊,随便哪個角度歪上去都能被柔軟包裹,比床躺着更舒服。
自從有了這個沙發,蕭厭除了睡覺,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上面度過的。九點多種,金舶忙完回來,看到蕭厭團在沙發上,手邊是各種被消滅幹淨的零食袋,睡的安安穩穩。
金舶對着第無數次被撬的櫃子又好氣又好笑,很多時候蕭厭的習性都像貓似的,懶懶散散,大部分人都瞧不上眼,我行我素,防備心很強,心情好了逗你,心情不好就撓你,最重要的是,任何時候都活的像個主子,幹了壞事都懶得遮掩,覺得旁人伺候他是理所應當的事。
金舶認命的收拾戰場,清理蕭少爺制造出的垃圾,順手拉過條毛毯給他蓋上,才去了書房處理沒完成的工作。
金舶晚上和海外港口的高層有個視頻會議,對面正在彙報工作,蕭厭忽然推門進來,看樣子是剛睡醒,頭發亂糟糟的,拖鞋也沒穿,揉着眼睛對金舶說:“我想喝牛奶。”
金舶無語,猜到他八成連牛奶放在哪裏都找不到,于是認命的交代會議暫停五分鐘。
他迅速走到門口吩咐蕭厭:“站着別動。”
過了會兒提着一雙拖鞋過來,等蕭厭穿上了,才拉着他往廚房走,邊走邊念叨:“牛奶在冰箱第三格右手邊,紅色标簽的是0乳糖的,記住別拿錯了。放進微波爐裏熱三十秒就好,太燙了會影響營養。”
金舶邊講解邊操作,端着杯子回頭問:“記住了嗎?”
很好,蕭厭在聚精會神的揪廚房角落那棵發財樹的黃葉子。
金舶無奈,只好走過去把杯子塞進他手裏,又問:“還有別的事嗎?要不要吃東西?”
蕭厭喝了一口牛奶,不是很滿意:“沒放糖。”
“你糖吃的太多了!純牛奶自帶甜。”金舶嚴訴的說,這就是不會妥協的意思,蕭厭于是放棄了這項福利。
金舶揉揉他的腦袋,回書房繼續開會,蕭厭趿拉着拖鞋跟在他後面。
金舶切進視頻,蕭厭窩在他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手裏捧着牛奶,大概還是嫌棄不夠甜,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對面說到港口調度的問題,正在讨論是否需要升級系統,忽然“嘩啦”一聲,有什麽東西被打翻了,金舶擡頭,蕭厭手裏拿着一塊掰開的茶餅,桌子上灑滿了茶屑,旁邊是缺了一個角的金瓜貢茶。
糟糕!怎麽把這給忘了!
見他還要上手,金舶血壓蹭蹭往上升,急忙走過去攔住:“你要喝茶?”
蕭厭搖搖頭:“這什麽茶?長的像南瓜。”
金舶心說祖宗你能不能管管自己的好奇心?尋摸了三年才拍到這麽一餅,結果您老人家不喝就這麽掰着玩兒,倒不是心疼錢,主要這也太......暴殄天物。
蕭厭有個怪癖,喜歡碾碎一切能碾碎的東西,比如吃薯片要先捏成碎渣子,蒸蛋羹恨不得搗成蛋糊糊,用完的廢紙手動粉粹,比碎紙機切的都細,想事情的時候尤其如此。
金舶急忙仔細的把還沒遭毒手的碎茶葉都收拾好,很識相的沒搶蕭厭手裏正掰着玩兒的那一塊,把其餘的放回盒子裏,一秒鐘都沒敢再耽擱,端起盒子去了儲藏室。
回來才想起還在開會,這回連暫停都沒來得及通知,金舶看着對着空屏摸魚的一衆手下和半點沒受影響的自家主子,這會注定是沒法兒開了,于是草草結束約了其他時間,等他合上電腦,蕭厭手裏的茶餅正好全部碎成茶沫子。
金舶走到蕭厭面前蹲下,仰頭看他:“在想什麽?”雖然沒明說,金舶就是知道蕭厭心情不好,明明他不是粘人的個性,今晚卻總是別扭的刷着存在感,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即使他的情緒能藏的很好,下意識的行為卻躲不過金舶的眼睛。
“你最近追我可不太積極。”金舶煞有介事的掰着指頭數:“按時接送就堅持了一星期,早安吻隔三差五的忘記,也沒見你約我吃飯看電影,坦白說,你這樣夠嗆能追上。”
他原意是想抛磚引個玉,先找點茬,再順理成章的教教他正确的追求方式,順便騙點福利,争取約個會什麽的,結果蕭厭當了真。
他擡頭瞅了金舶一眼,揣着自己崩壞的情緒,推開他走了。
金舶的一句調侃,成了壓死蕭厭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當然知道自己沒誠意,比起金舶當年的精心,他做的簡直糟糕透了。可他不像金舶,追他的時候可以心無旁骛,除了他這道超綱題,生活中其他題目的答案都胸有成竹。
蕭厭不一樣,如果人生是選擇題,蕭厭永遠都是那個錯的離譜的幹擾項,從未有資格被堅定的選擇。為了得分他拼盡全力,饒是如此也未必能及格。除了金舶,無論他這道題面多麽離譜,他都願意執拗的陪他錯下去。
如今這唯一的一道送分題,也要開始扣分了。
有時候蕭厭覺得,金舶失憶後的世界或許才是真實的,畢竟所謂的不離不棄在人性面前,大多時候都脆弱的不堪一擊。又或者是因為失憶前的金舶打亂了自己原本正常的人生軌跡,所以才會經歷這一場事故,好撥亂反正,将蕭厭這個麻煩徹底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