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困于內宅的婦人15
困于內宅的婦人15
大雪漫天，整個世界銀裝素裹
京城郊外，人煙稀少處，坐落着一座土黃色的窯廠，裏面的煙囪裏升騰起白色的煙霧。
一輛外觀普通的馬車在窯廠門口停下，驚起在樹枝上歇息的寒鴉。
“小姐到了。”
一雙纖細的柔夷搭在冬梅的手上，順着冬梅的攙扶，瑤光從馬車上下來。
她今日穿的一身幹練襖裙，手中拿着取暖用的湯婆子。
縱然保暖到位，可刺骨的寒風還是讓她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脖子。
冬梅幫瑤光整理了一下衣裙，便帶着她往裏走起。
院子裏人聲鼎沸，哪怕是這冬天的嚴寒都沒消磨他們工作的熱情。
見到冬梅，大家都不自覺的停下手中的活計和她打招呼。
這些人在窯場見過冬梅，也知道冬梅是這個場子的主事人。
見冬梅一臉恭敬的跟着瑤光，大家的心裏都在猜測瑤光的身份。
“行了，你們都去幹活吧，我帶着東家去窯爐那邊看看。”冬梅揮退聚上來的人群，往裏走。
窯場的管事得知冬梅到了，便匆匆的跑了出來，先前他都是和冬梅聯系的，想到今天就能看到真正的東家他的內心十分激蕩。
看到瑤光他先是一愣，而後試探性的喊道，“東家？”
錢海原本是一家窯場的小管事，後來因為為人剛正不阿，做事一絲不茍，得罪了窯場的大管事，不得已只能辭職，本打算另謀出路，可惜他在京城晃了兩個月都沒找到新的活計。
京城居大不易，在房子到期之後他本打算拿這些年賺的錢回家鄉租個鋪子，就安安分分的待在老家了。
不曾想冬梅竟然主動找到了他，讓他擔任這家窯場的管事，待遇從優。
錢海當時很是心動，但是在問到窯場還是個空殼子一切需要從頭再來的時候他的心又重新一落千丈，尤其是得知接了這份活計他過年就不能回家之後就更是一口拒絕。
後來冬梅跟他透露了這個窯場是用來制作琉璃的，他這才又心動了。
錢海至今都能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心跳如雷，琉璃啊，那東西老貴了，而且有錢還不一定買的到，那可是達官顯貴才能用的東西。
要是這窯場真的能燒出琉璃，他都能想象的到自己這個管事能有多風光，這才抱着賭一把的心思咬着牙答應下來。
接管窯場的這些天他一直很好奇這窯場的主人是個怎麽樣的人竟然連燒琉璃都知道，心中也時常再勾勒窯場主人的形象，他一直以為窯場的主人應該是一個精明的中年男人，不曾想竟然是瑤光這麽年輕的女子，這才有些錯愕。
“準備的怎麽樣了？”瑤光開口便直入主題。
“東家來的正是時候，第一爐馬上就要出窯了。”錢海一秒鐘回到本職工作狀态。
“行，帶我去看看。”
想到馬上就要驗收成果，瑤光的心中又是激動又是忐忑，她腳下的步伐不自覺的加快，在錢海的引導下很快就到了燒窯的地方。
他們到的時候，匠人們正在開窯，不多時，匠人取出一個凹槽，裏面的砂石變成了橘紅色的膏狀物品。
“這就是琉璃？”錢海不可思議的問道，他可是親眼看見那些砂石被放進去燒的，這要真的燒成了，那得是多大的利潤啊。
畢竟那些砂石可不值錢。
瑤光搖頭，“還得看它冷卻之後的樣子，要是雜質太多的話那些原材料的比例就還要重新調整過。”
瑤光的心情并不樂觀，她還沒天真到才一爐就能燒出自己想要的玻璃，畢竟她只知道大概的配方。
聞言錢海發熱的腦袋冷靜下來，靜靜的看着匠人，在那一坨軟體上取下一點放到旁邊。
因為溫度低的原因，那被取下的小塊很快就冷卻凝固，變成透明的不規則形狀，和市面上在賣的琉璃及其相似，美中不足的是那塊琉璃裏面有很多氣泡。
看到這個結果大家都有些失落。
瑤光見本來興致高昂的衆人因為小小的失敗信心受挫鼓勵道，“雖然成果不如人意，但至少說明咱們這些原材料是沒有問題的，後面我們只需要改變原材料的比例多試幾次應該就能成功了。”
衆人将瑤光的話在心中一轉，覺得有道理，便收起挫敗的心情，又要開始新一輪的燒窯。
瑤光朝錢海打了個手勢，在不打擾這些匠人的情況下遁走了。
錢海又帶着瑤光轉了一圈窯場，這才戰戰兢兢的帶着瑤光進了議事廳。
經過剛才那一遭，更加堅定了錢海要跟着瑤光混的想法，畢竟不是誰都能想到用沙子，石灰這些随處可見的東西制作琉璃的。
所以他現在就怕自己哪裏安排的不到位讓眼前的東家不滿意，丢了這份很有前途的差事。
“東家您有什麽指示的。”錢海給瑤光倒上茶水谄媚的問道。
“錢管事安排的很好，我這個外行的就不來瞎指點了。”瑤光捧着湯婆子淡淡的說道。
錢海的笑容真實了幾分，他雖下定決定要在這裏待下去，可也怕東家外行指點內行，到時候什麽事情都做不好，如今有了瑤光這番話他的心裏就安定多了，胸中升起無限熱血，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豪情，“東家你放心，我一定會把窯場安排的妥妥帖帖的保證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他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證。
瑤光在和錢海短暫的接觸中大致的了解了錢海的為人，覺得窯場交給他是可以放心的。
不過她心中雖這麽想，但面上還是要敲打一下，免得自己太好說話把人心養大了，“那我這窯場就拜托錢管事了，屆時出現什麽問題我拿你試問。”
錢海啞然，心中升起一絲忐忑。
瑤光一直觀察着錢海的神情，為了不影響他的心态又補充道，“當然要是錢管事做的好，待遇自然是能再提提的，到時候拿這窯場的分紅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好的待遇都不如利益的吸引，窯場的分紅就是瑤光挂在錢海面前的一塊大餅。”
聽到分紅二字，錢海倒吸一口涼氣，生産琉璃的窯場的分紅，哪怕只萬分之一都足以讓人吃驚，此刻他仿佛看到無數的銀錠砸在他的頭上。
“東家放心，我保證把這窯場管的像鐵通一般，不讓人将這配方洩露出去，琉璃我也會讓工匠那邊盡快做出來。”
瑤光點頭，“做出來之後先做窗戶樣式的，我急着用。”末了她強調道。
錢海此刻腦子轉的飛快，聽到瑤光的話他的第一想法是，東家竟然要用這價值不菲的琉璃做窗戶。
心中不由暗暗抽氣，被瑤光的大手筆所震懾。
“錢管事事務繁忙就不必在這裏陪着我了，我再坐會兒就走了。”交代清楚事情瑤光便趕人了。
錢海是個識趣的立馬就退下了。
“小姐你真的要給這個錢海分紅嗎？”冬梅有些焦急的問，生怕自家小姐犯糊塗大把的錢就飛了。
“瑤光點頭，你選的這個錢海看着不錯，要是做的好給點分紅也不是不可以。”
聽到小姐認可自己選的人冬梅心中是高興的，但想到要分出去的前錢她還是有些肉痛，她試探性的勸道，“小姐錢管事現在一個月的工錢是五兩銀子，在這行裏已經是頂天的了，尋常像他這樣的管事也就三兩銀子，您要是覺得這錢管事是個可以提拔的，再加一倍的工錢即可，想必他也會對您忠心耿耿，何必抛費這麽大。”
瑤光搖搖頭，反問道，“若你是錢掌櫃每個月拿十兩銀子的工錢，看着窯場每個月幾萬甚至十幾萬的進賬，這時候有人找你讓你偷制造的方子出來單幹，收益二八分或者幾萬兩銀子買你的配方你可心動？”
“這。”冬梅可恥的猶豫了。
“你看，連你都心動，錢海又有什麽理由不心動呢。”瑤光輕笑着說道，語氣裏沒有因為冬梅的猶豫而惱怒。
冬梅有些羞愧，自覺對不起瑤光。
“利之所在，人之所趨，乃是人之常情，所以我提高錢海背叛的成本，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我配方的安全。”
冬梅茅塞頓開，心中對瑤光的崇拜更深了幾分。
“那些燒琉璃的工匠也知道琉璃的制造方法，又該用什麽樣的利益驅使他們保密呢？”冬梅又問道。
“很簡單，只要他們研究出新奇樣式的琉璃，窯場賣出一件他們自己研究出來的就給他們其中萬分之一的利潤，若是他們有能力燒出不同的東西，窯場賣那東西就給他們相應的利潤，我相信他們應該也樂意的。”
冬梅眼睛瞪的渾圓，只覺得這一趟收獲頗大，她迫不及待的跟瑤光說道。“小姐您先在這等一會兒，我這就去跟錢海商量商量。”
瑤光點頭，左右天色還早，她也不着急回去，且琉璃已經開始燒了，難保其中不會有人洩露消息，這件事情确實應該盡快落實。
約莫過了一個半時辰冬梅去而複返，身後還跟着幾個滿臉激動的匠人。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将瑤光送到門口，信誓旦旦的跟瑤光保證會竭盡所能将琉璃燒出來。
直到瑤光的馬車消失在他們的視線內，工匠們這才鬥志昂揚的回到窯爐邊，每個人的心中充滿期待。
窯場內爐火徹夜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