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暑假剛開始時,宋晚借着學校有社會實踐作業的借口跟宋绮億說了這個暑假沒空回家。
宋晚在宋绮億面前一向乖巧聽話,她這麽一說,宋绮億并沒有懷疑有他,雖然不放心,但無可奈何也只好在叮囑了許久之後勉強松口。
只說讓她每天都要打電話給宋绮億報備安全。
作為東大中文系的大二學生,宋晚的暑期社會實踐時長其實并不是很長,短短一周的時間就結束了。
暑期社會實踐的最後一天結束時正值正午,一大夥人跑到城市東邊這個熱門景區公園做完最後一點任務就原地解散。
湖邊的垂柳微揚,伴着陣陣的湖風,能解去不少燥熱。
“宋晚,我們準備一起去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來?”
聽見組長的話,宋晚回頭。
別的組員已經在不遠處催着組長離開了。
宋晚回神,視線落回組長的身上,搖頭,“不了,我等下還有事,你們去吃吧。
她們是臨時拉起來的小組,不算相熟,聽見宋晚這麽說,組長也沒有再繼續強求,“那行,我們先走了。”
組長說完很快跑回那群等着她的組員身邊,宋晚看着她們小聲說了些什麽又忽然大笑起來。
抿了抿發幹的唇,沒再看那群熱鬧的背影。
公園裏很安靜,宋晚樂得自在。
躁人的陽光透過樹影,有些擾人的蟬鳴,湖邊順着步伐悠悠吹來的潮濕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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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的人很少,正好沿路經過了一個雅靜的咖啡店,裏面在放着音樂,不知名的英音男聲在低啞的吟着不知名的鄉村民謠,似有若無地從這店裏流瀉出來,此起彼伏的蟬鳴聲被隔絕,低沉的歌聲為這一角咖啡店劃出了一片沉靜、溫雅的氛圍。
像是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卻怡然其中。
……餘白?
名字也起得格外對她的胃口。
輕漫的腳步一頓,轉了個方向。
只是剛靠近店門口,就看見裏面有人正一邊拿着手機在跟另一頭的人說這話,一邊從店裏準備出門。
那人步履徐徐,不緊不慢的,寬松的棕色西裝長褲勾勒出修長的雙腿,身量很長,格外慵懶閑适。
黑色的手機擋住了他的臉,只餘一雙修長含笑的桃花眼能讓人透過暗色的玻璃依稀見到。
那人再轉一下就能看見站在門口的她。即将與人迎面撞上的緊張感頓時控制了宋晚的大腦,手腳的本能反應比腦子更快,她迅速轉身往外走着,神色之間完全是一副剛好路過的樣子。
走出了一小段,起碼那個人出了店不會知道自己本來想進店,宋晚繃着的神經才終于放松,敲得激烈的心跳也終于緩了下來,只是原來輕松的心情已經被潑了一盤冷水。
總是這樣,又是這樣,哪怕表面上隐藏得再好,對于宋晚來說,進行一次平淡的交流,都是山崩海嘯,能花去她所有積蓄起來的能量。
每一次平淡的交流,說出的話她都要在腦海裏預設無數次。
其實沒必要躲的,就算是迎面撞上,最多也不過是相對視一眼,對方又不認識她,不可能會和她搭話的。
宋晚,你可真,膽小。
宋晚輕嗤了一聲,嘴角扯了扯,想到帽檐之下不會有人看見自己的表情,随即就放棄了讓自己的表情不要那麽冷漠的想法。
她垂了垂眸子,濃密纖長的眼睫掩去了眼中濃重的郁色和自嘲。
她其實不是不能社交,和她接觸過的人都覺得她很好相處,脾氣溫順乖巧,很難讓人覺得不快。
宋晚忽然覺得很累,繼續逛下去的心情也沒有了,原本輕快的身體又像是被灌注了水泥,凝重,僵硬,拖着整個人都感覺疲憊。
“等等,這是你的東西嗎?”宋晚拿起手機翻看着最近的公交導航,身後傳來一道男聲,如大提琴一般低低沉沉,尾調微揚,帶着禮貌的詢問。
宋晚耳朵動了動,不是認為男聲是對自己說的,而是因為聲音實在太過好聽,因着其本身的音色,哪怕是帶着客氣禮貌的陌生,也讓人心生喜愛。
聲音這麽好聽的人,應該也很好看吧?
下一班公交還有三分鐘,這裏實在太過偏遠,雖然近着一個比較熱門的景區公園,下一班回市中心的公交也還要半個多小時。
宋晚沒有回頭,克制擡頭尋找聲音出處的念頭。
她的皮膚很白,是那種常年不見日光的白,她是那種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的人,如果是一個人出門,她也習慣穿上寬大的長袖,再帶上一頂帽子,誰也不能和她視線撞上,就算遇見相熟的人也不會認出她。
看完公交信息之後也沒有收起手機,細白的手指百無聊賴地在屏幕上劃動着。宋晚感覺到身邊有人靠近,手指停頓了一下,繼續劃動着。
對于社恐人來說,在人群裏最好的解藥是讓自己忙碌起來。
直到那道好聽的聲音響起。
“你好?這是你的東西嗎?”音色因着距離的減短而放輕,帶着疑惑。
宋晚轉身,帶着驚詫,沒想到來人在問自己。等看清楚來人的時候,呼吸一窒。
是剛剛店裏出來的那個人。
男人身姿挺拔,宋晚之前沒有看錯,棕色西服褲包裹之下的雙腿确實很是修長。他很有禮貌地保持着最禮貌的陌生人的社交距離,站的不接近,也遠離得不刻意,這個距離對于宋晚來說恰到好處,不會讓她過分拉緊腦子裏的弦。
他寬大幹淨的掌心裏,一只黑角白毛紅臉的毛絨挂飾咧着嘴笑着,乖乖地躺在那裏。
很熟悉的吊墜,那個小挂飾确實是她的,她很肯定只有她有。宋晚愣愣地點了點頭,小聲而有些拘束地說了句謝謝。
“沒事,不要再掉了,它很可愛,要是掉了就太可惜了。”
他說着這話時,臉上表情淡淡,只是桃花眼本身就深邃多情,帶着笑意說話且語氣真誠,難免多了幾分親近,讓人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是真的很喜歡那個小吊飾。
對方遞給她時都很禮貌地沒碰到她的手,宋晚差點鬼使神差地說要送他,但她只說了一句謝謝後,嘴巴上下微微張合了幾下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對方像是沒有過多在意,只随意懶散地擺了擺手便錯身離開了。經過宋晚身邊時,宋晚依稀可聞到淡淡的醇香的咖啡氣味。
她知道答案了,聲音那樣好聽的人長得也很好看。
*
一陣電話鈴聲忽然輕快地響起,宋晚受驚了一樣攥緊了下手裏還在摩挲着的小怪獸,她才發現自己已經盯着那副快要完工的畫好久了。這幅畫她從第一次來‘餘白’就開始畫了,溫煦明亮的風格讓人一看就覺得心情愉快,這一向是宋晚的畫風。
宋晚知道自己很不好,很差勁,但她希望自己創作的每一個作品都是好好的,值得被愛的。
從那次偶遇之後,宋晚猶豫了好幾天,念念不忘,甚至在家裏畫畫的時候,思緒都不自覺想到那道低沉好聽的聲音說的話。
第一次直面真誠贊嘆她的創作的話語,那個感覺,令人依戀,應該是名為喜悅的暖流洶湧地湧進身體,然後慢慢地溫暖身體地每一個角落。
太過美好,以至于讓她反複糾結猶豫許久,終于試探性地帶着賭一賭的心思踏進這家店。
命運大概終于從它寬大的手裏漏下一星點的幸運落到宋晚身上,她再一次看見了那個誇她的人,也才知道他是‘餘白’的老板兼咖啡師。
鈴聲是從敘斯白那邊響起的,很快就被接了起來。他說話的聲音并不大,只是作為書咖的店本來就安靜,只有低低的音樂聲在低低吟唱着,宋晚又坐得離他很近,不用特意豎起耳朵,他說話的聲音就能隐約地傳到她的耳朵裏。
雖然不是故意的,但還是有種在偷聽別人的隐私的感覺。但敘斯白都不在意,她要是為此特意走開,反而更怪。宋晚微微心虛,特意發散自己的思緒,不去特意關注他在說什麽。
就算是這樣,他說話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地傳到她的耳朵裏,懶懶的,漫不經心的,好像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語氣。
借着擡頭看窗外的風景,宋晚視線一轉,看了他一眼。敘斯白應該是在跟朋友說話,一只手慵懶地托着腮,視線漫不經心地不知道落在了何處,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電話另一頭的人應該是調侃了些什麽,他嗤笑了一聲,笑着說了句一邊去,帶着幾分懶洋洋地痞氣。
宋晚不敢再看他,好像再多看他一眼會被不知名的漩渦給吸進去,會不可自拔。她垂了垂眸,心底有些羨慕。
那樣子随意又自信地和朋友交談,像星星一樣閃閃發光,很難不吸引人的目光。
只是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做得到。
宋晚不再多想這些沒有結果的思緒,拿起畫筆全身心投入到繼續完善那幅畫的創作上。
她一投入到畫畫中去,就會全神貫注起來,能忽視任何一切外界的聲音、動作,自然也錯過了旁邊還在講電話的敘斯白投過來的那一個眼神。
宋晚的這個位置,其實是敘斯白專門留給自己的,那個位置的風景最佳,也能看到櫃臺的一切情況,不過嘛……
敘斯白輕笑了下,電話裏的人一下子就敏銳地發現了他的走神,不解地問着,“敘哥,你笑什麽呢?還在聽嗎?”他尋思着自己也沒說什麽好笑的話啊。
敘斯白散漫地嗯了一聲,“沒什麽,看見只可愛的小貓,你繼續。”
聽着對方繼續郁悶地說着自己的女朋友又對發小脾氣的話,時有時無的回應幾聲,看了眼那邊正在埋頭畫畫的小毛茸腦袋,嘴角淺笑着的弧度一直沒有下來。
不過嘛……顧客是上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