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風何時來
第11章 春風何時來
何人可絕對是帶着火走的。
他沖出餐廳的時候,仿佛身後的應晴,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為了急急能鑽進對面的shopping mall,他甚至選擇了單手撐杆跨欄,越過了中間的花壇。
應晴提着橙黃色的禮盒,風塵仆仆地在後面瘋狂追!
“诶!何總!東西還你!你、你等等……”
眼見何人可就要消失,應晴腿短,急中生智過花壇時選擇了用爬的。
對!
沒看錯,就是爬!
何人可回眸的瞬間,眼界又升維了!
他親眼見應晴灰溜溜像個靈活的小浣熊,四肢并用,手忙腳亂,連滾帶爬,如同剛從熱鍋裏濺出來小龍蝦,張牙舞爪地翻過了水泥墩。
“何總!何總!”
“這破電梯門!趕緊關!關啊!”
何人可一米八九的身高立在商場下地庫的電梯裏,拼命拼命按“合上”鍵!!
還好,應晴腦袋冒頭的那一刻,電梯終于啓動了。
他倆相互凝視的表情,随着電梯門的合上,彼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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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何人可松了口氣,摁死按鍵的纖長手指,微微松弛滑落。
突然!
“春風認證大模型,智能生成PPT,更有十幾個實用生産力工具,不同場景任務,一鍵搞定……”
超分貝的巨大廣告聲,從他身後的液晶屏裏轟出來!
敲進他的天靈蓋兒!
他魂差點沒飛出去!
“哎呦我滴乖乖!親娘四舅奶。”
何人可心有餘悸地轉身捂胸口。
這狼狽瓜慫的動作,幸虧電梯裏就他一個人,沒被人看見。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暖鴨科技,您的智能辦公助手,A.I讓你的世界更閃耀……”
這破廣告詞兒還沒完了!
何人可又回眸瞅了眼屏幕,今天肯定是出門前沒看黃歷。
妥妥的不宜出行。
終于坐上勞斯萊斯,星空頂下,何人可閉目養神,終于能緩緩了。
秘書關切又八卦地問:“何總,今天的相親如何?”
“好得……一塌糊塗!”
何人可勉強擡起一只手,他已經不想講話了。
5歲以後,他就沒被命運這樣捉弄過!
……
應晴被何人可的電梯門,隔絕回了自己的世界。
她心情沮喪地提着橘黃色的盒子,漫無目的地在廣場上走。
她偶爾駐足擡頭望了望蔚藍清澈的天,一群灰白色的鴿子正成群結隊潇灑迅速地漫過頭頂,飛向遠處。
她的申辯,何人可應該能聽點進去吧?
明明自己只是想把事實告訴他,可他的神情為什麽避自己如瘟神?
打工打得要去坐牢,應晴覺得這是操蛋的命運在對她貼臉開大!
她明明就沒有買賣數據!
好處分文沒得,鍋卻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早知如此,她還不如早些與北熊那些人同流合污算了!
不用現在狗一樣的求人。
劉放曾經無意間問過應晴:對“買料”怎麽看?
應晴以為這是上司對自己職場廉潔度的考驗,于是義正嚴詞地回答:“買賣數據只有一次和無數次,安全是底線!師傅,我不會越界的。”
劉放聽完,意味深長地瞅了應晴一眼,回道:“你很有性格。”
當時,應晴還很慶幸,以為是自己的正直态度過了關,得到了師傅的賞識。
但很快,這次對話後的一個月,梁珊就被提成了team主管。
過去,應晴每天只知道埋頭工作,從未将這些事串聯起來想過。
如今,沉于谷底,好多細枝末節,就像蜉蝣一樣浮上來,盤旋侵擾着她,逼她開化。
壞了!
應晴突然想起黎爽!
自己光顧着說服何人可,也不知道她那邊怎麽樣了?
那位房東大媽,應晴和她打過幾次交道,兇悍難纏猶如孫二娘。
她那些難聽的話似刮骨鋼刀,不會已經将黎爽剁成肉餡兒了吧?
“噗——呼——”
待應晴又叫了車,拎着袋子風馳電掣地一口氣沖上老破小的五樓!
只見——
黎爽依然衣着靓麗,氣定神閑。
她斜披大波浪,翹着穿着絲襪的二郎腿,坐在房東的掉了皮的破沙發上,露出白皙玲珑的腳踝。
這一幕,因為黎爽,應晴覺得平時破敗褴褛的屋子整體都高級了,充斥着濃濃的港風。
房東大媽,此刻卻化身一只中等體型戰鬥力極其低下的蔫兒虎,乖悄悄蹲在黎爽腳邊的茶幾上摁計算器。
應晴還沒反應過來這大場面,回眸一撇,又震驚遇到了“熟人”!
“你怎麽在這兒?!”
她眼睛瞪得像駝鈴!
只見“渣男”一改當天猥瑣油膩傲慢的風格,一身深藍色窄版西裝,垂手侍立,康遜有禮,靠牆站立。
“我是律師。”
“渣男”低頭尴尬解釋,目光瞥向角落,有些羞于看應晴。
應晴發現,他身旁還立着一排人,各個“人間極品”“八塊腹肌”。
黎爽像女王一樣坐在聚光燈下,低頭玩弄着自己剛貼的甲片。
“姐,怎麽來這麽多人啊?”
應晴茍茍地抱着帆布包,湊到黎爽身邊偷摸問。
“律師、物業、中介、消協的人。”黎爽道。
“怎麽各個都這麽帥?你不說,我還以為男模開會呢。”
應晴是肉體凡胎,一下子見到批量天菜,感慨兩句很正常。
“這些都是我的前男友。”黎爽側手掩着嘴介紹,“那,律師你認識了;穿迪桑特的,這小區的物業公司,是他家連鎖的;穿B家T恤的,是這附近‘海螺找房’的老板;那個悶頭不說話的,剛考上消費者協會事業編……”
乖乖!
應晴挑了個大拇指!
格局立馬打開!
黎爽的“前任”天團太硬,不能說是包羅萬象吧,至少是門類齊全。
“那窗簾的事,就算是解決了?”應晴小聲問。
黎爽擱下二郎腿,輕蔑地看了正埋頭計算的房東大媽一眼。
她将大理石般的雙臂支棱在膝蓋上,善意提醒道:“阿姨,您可都算清楚了!應晴在你這住了兩年,給你添了補了多少軟裝硬裝,你一并算好錢,補給她。還有維修費和墊付的物業額外費用,可別忘了加。押金嘛!你捂了這幾天,遲納金我們也不要了,你原路徑退回就行!記住,別少給,也別多給,我們可都是講理的文明人。”
“嗯嗯嗯。好的好的。”
房東大媽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答應,計算器都快點出火星子了。
一點素日裏貓科動物的威風都不在。
“解決不了事情,就解決制造事情的人。”
黎爽又給膽小怕事的應晴狠狠上了一課。
黎爽剛趕到破房子裏時,房東大媽正敞着門,開着窗,扯着窗簾和喉嚨,就預備備等人出現,準備破口大罵!
房東大媽将應晴新換的窗簾,卷成糞球狀,照着黎爽撸了兩個小時的精致妝容,劈頭蓋臉就摔下來!
完全不顧,窗簾裏還穿着遺漏的不鏽鋼的挂鈎!
黎爽特別冷靜地,像撩起貴婦的面紗,不慌不忙地将臉上的窗簾給揭了下來。
然後,她輕輕一扭頭,身後跟上來的男士,靜靜地魚貫進屋,靠牆站成一排!
“你這是……?”
飛揚跋扈憋着火藥桶的房東大媽,一下就被人牆碼懵了!
小人畏威,不畏德。
黎爽來的路上就想明白了,和這種人講道理沒用!
于是,她就挨個電話,撈過去那些“過氣資源”,搖人。
書到用時方恨少,男人可不是。
所幸,黎爽的前任們渣歸渣,花歸花,她遇到麻煩了,他們也是真肯上!
“阿姨,您說您這窗簾價值三萬五?發票、收據、付款憑證看一下。”律師先發制人。
“這都七八年前的事了!哪有這些,那時還用現金呢!至于發票,你懂的呀!不開發票可以便宜點兒,收據倒是有的。在我這裏。”
房東大媽說話急切,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手寫收據。
“沒發票?偷稅漏稅啊?”律師接過收據斜乜了大媽一眼,“這純手寫收據,看來您得聯系商家為您做個證。不然,這樣的單據,誰随手都能寫一筐!”
“阿姨,您原來的窗簾是什麽材質?值三萬五?七八年前的三萬五,那可趕上一套紅木家具了。是純手工的?中東面料?還是鑲金邊了?”
消協的同志對着房東大媽手機裏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提出質疑。
那窗簾看起來比宜家裏的桌布看起來還平平無奇。
“哎呦喂!你們人多欺負人少!欺負我一個孤老太婆!還有沒有天理哦!~”
大媽眼見自己那套站不住腳,立刻一個坐地炮,就開始拍天拍地的呼嚎,要把事情鬧大,喊街坊四鄰過來評評理。
她反正不怕丢醜,算計黎爽這樣的漂亮小姑娘臉皮薄。
黎爽看都不帶看一眼的,直接給了中介老板一個眼神。
中介老板平和上前,蹲下就告誡她:“诶诶诶!大媽!別想着搞坨大的。我就是‘海螺租房’的,今兒這事兒咱不說清楚。我保證,您這套房,附近幾十家中介,沒一個敢接。”
“那那那!……”房東大媽理虧急了!語氣一松,開始賣慘,“那她也不能随便扔我東西啊?!找個櫃子塞進去不就好了?”
“随便?”
黎爽終于抿唇在人堆中抱着胳膊冷笑出聲,刷了波存在感。
應晴明明打過電話給她征詢,是她自己給了模棱兩可的答案。
“阿姨,你這話說得是挺随便的。你放眼看看,這整間屋子有櫃子嗎?”
确實,衆人齊齊掃視,門邊斑駁牆上的印記,似乎記錄着那裏曾有一個簡易拉鏈衣櫃,但應晴搬家的時候帶走了。
此時這個簡易拉鏈櫃子,正在黎爽的客卧裏杵立着。
“阿姨,這是換窗簾時,舊窗簾抵扣50元的收據。”
黎爽将單據壓在美豔淩厲的美甲下面,有理有據地緩緩道:“應晴給您換的這套窗簾,是非常有誠意的。她選的是目前是市面上最大的窗簾品牌公司。這家公司聯合‘合家網’去年推出的窗簾‘以舊換新’綠色行動,影響力很大,獲得了市場好評。連政府都出面表彰,說這家是良心商家,對舊窗簾的估值遠遠超過了真實價值,就是為了鼓勵大家環保!”
中介老板雙手插兜道:“這個活動我們公司參加了,為旗下100多家客戶做了‘以舊換新’,都說價格公允,無一差評!”
房東大媽徹底癱了。
這窗簾确實不值三萬五,她當時買來也就35一尺,算上折舊費,應晴的新窗簾早就把價值抵了。
但,像她這樣的拆遷戶、老油子,人心不足蛇吞象,每個月躺賺幾萬房租尤嫌不知足,還總想着欺軟怕硬獠牙壓榨小租戶的骨血錢。
今天黎爽狠狠給她上了一課,趁勢給她來了波反向“提燈定損”。
應晴除了押金,還多拿回了4000多的房屋維修墊付費用!
應晴收回手機收款碼的時候,不自覺下意識地直了直脖子。
她從沒想過,在魔都,居然還真有不用忍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