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宮中的煙花照亮了大半個夜空, 讓全燕京的老百姓都看呆了, 他們看着天邊盛開的大朵大朵顏色絢麗的花朵,第一時間就大呼“神跡”然後跪了下去。
別說是百姓了, 就是燕京的官員們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天邊。
如今的大晉尚沒有制作出煙花, 所以他們在此之前也不曾見過這樣絢爛的煙火。随着煙花爆開的那一聲尖嘯, 許多人都沖出了房門,看到了天上的煙花, 自然有那等會拍馬屁的, 跪在地上大呼“陛下聖明”。
便是早就知道了真相的工部官員,也不得不随大流一同高呼。
民間的百姓自然沒有那麽多想法,但他們的想象力更加豐富, 尤其是最後那個福字出現,更別提百姓們看到時候的表現了。他們都認為是神跡, 并堅信不疑。
自承平帝登基以來, 整頓吏治,治下清明, 對百姓更是優容, 再加上随着海運重開, 商業帶動了社會,百姓越來越富裕,對當今陛下的愛戴簡直可以趕上太祖了。他們不懂其他, 只知道當今登基後,他們的日子越過越好,自然就相信當今是天神下凡, 這煙花适逢其會,倒讓他們認定這是上天對皇帝的嘉獎了。
茕娘原本只是想要給趙瑕一個驚喜,也沒想到這一個舉動會引發這樣大的動靜。
不止是百姓對趙瑕個人崇拜,更有那些提前進京準備來年春闱的學子,更是震驚加崇拜。以至于對承平帝越發拜服,恨不得事事都以這位帝王為準則,再加上這一屆的學子的質量尤其高,後期幾乎都處于高位,如此上行下效,更是影響了大晉的風氣,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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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在城中的一處小院子中,也有兩人欣賞着天上的煙花,兩人都是知道內情的,知道這是皇後替陛下準備的驚喜,所以雖然眼中也有驚豔,卻也再沒有其他了。
這兩人,一人是燕王,另一人則是如今的暗衛副統領邵祁。
在城北的一家小店裏,郁郁不得志的邵祁和野心勃勃的燕王終于達成了協議。
“看來陛下對皇後果真是榮寵極盛,這東西我聽說可不便宜。”邵祁輕笑一聲,他作為暗衛,知道的東西不少,自然也知道皇後為了搗鼓出這東西,抓着工匠研究了許久,所花費的确不菲,只是這些錢都是出自皇帝內庫,所以群臣也沒有辦法。
燕王卻順着這個話題下去:“陛下是個癡情種子,當年為了沈眠幾乎去了半條命,如今伊人歸來,自然愛若珍寶,些許花費算什麽。”
“陛下不是已經替皇後證明清白了嗎?王爺怎麽還這麽說?”
燕王頭都沒擡,只是淡淡道:“本王對這位弟弟十分關注,自他從冷宮出來至今十年整,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明白他是怎樣的人了。”他眉眼微擡,清冷的目光看向邵祁,“邵統領,我們如今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再與我打這些機鋒,可就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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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祁心裏一凜,面上卻露出笑容:“王爺說的是。”
燕王彈了彈杯沿:“這杏花酒雖是香洌,這個時節喝,未免有些涼了。”他這是提醒邵祁拿喬了這麽久,該把戲肉亮出來了。
邵祁當時雖然與燕王合作,但事後卻又覺得自己有些沖動了,如今承平帝治下安穩,地位穩固,他就算有些不得志,但也是能夠安安穩穩過了這一輩子,何必要踏上燕王這條賊船呢?
也因為如此,自從城北見過之後,邵祁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與燕王見面。燕王倒也沒有着急,每日裏依舊做着自己的事情。反倒是邵祁,卻是有些坐不住了。
邵祁從前在暗衛中雖然是副統領,但木清以前一直忙着尋訪起死回生之術,所以暗衛中的事情一直都是邵祁在做主,他卻一直能謹守本分。而之後與統領之位失之交臂後,他的心态就沒法擺正了,尤其是木清領命去淮海衛徹查海盜之事,他絲毫不知情,還是回了燕京之後才知道這事,再加上木清帶走了大半的暗衛,他每日看着門庭冷落的府苑,心态自然不平衡。
也因此,燕王一給他發了信息,他就來了這間院子。只是來了之後,邵祁卻又有些退縮了。他在探查審問等事情上有天分,但在攸關生死的問題上還是暴露了自己的短處,反觀燕王,雖然在邵祁眼中,他沒有與當今對着幹的本事,但就這份沉穩,已然是邵祁拍馬不及了。
只是再沉穩,燕王也依然不耐煩了。
邵祁在心底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當初他一念之差,隐瞞了李善的事情,就已經注定他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再加上後來他與燕王搭上線,不僅替他善後,更是和燕王訂下盟約,就注定他這輩子只有兩條路,要麽位極人臣,要麽死無全屍。
既然想明白了,邵祁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道:“陛下已經定下了接替章閣老的人選。”
燕王表情微動:“是誰?”
“許纨。”
聽到這個名字,燕王慢慢地皺起了眉頭,許久後才嘆了口氣:“他這是對我起疑了。”
邵祁沒有說話。
先前的一系列事情不管燕王撇的再清,但他畢竟是最大的受益人,不管趙瑕怎麽想,他身上都有最大的嫌疑。所以燕王一直老老實實的,每日裏除了上衙,就是呆在家中,和平日沒有區別。
趙瑕的确對燕王有過懷疑,但燕王之後的作态也讓他對自己的懷疑有了動搖。只是他終究還是帝王,所以他舍棄了那麽多合适的人選,最後選擇了許纨。
這些年燕王一直沒有停下自己的野心,但他也知道親王與重臣結交是重罪,所以他一直以來都是結交的中低級官員,以交流詩文作為借口,他本就文采風流,喜好也唯有讀書,所以并沒有惹人懷疑。
而許纨是誰?
他是大儒,先帝之時因為仗義執言被貶,這麽多年一直在鄉間教書育人,後來名聲大噪,弟子遍布四海。趙瑕登基後,重新起複他,短短幾年已至禮部尚書,真要論起地位,他在官員心中的地位恐怕并不輸給謝、楊兩位閣老。
只可惜許纨這個人,德行和學問重于能力,所以趙瑕雖然一直尊敬他,卻并不太倚重他,所以誰也沒想到最後摘了桃子的竟然是他。
只看這一點,燕王就知道趙瑕懷疑自己了,而且這懷疑還不小。
邵祁自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才又一次退縮了。他很清楚燕王與當今比,那就是以卵擊石,想要通過正常渠道當上皇帝,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燕王猜出了邵祁的想法,他心中嘲笑邵祁首鼠兩端,面上卻還不露分毫:“不過懷疑罷了,只要沒有證據,他能拿本王如何?”
“話是這麽說,但王爺究竟有何打算,也該告訴在下吧。”
燕王也知道,自己應該拿出點什麽,好讓邵祁放心,便道:“若當今無子,暴斃,依照祖宗家法,該如何?”
邵祁猛地站起來:“你要弑君?!”他畢竟出自暗衛,就算再怎麽叛逆,忠君思想也是刻在骨子裏,猛然聽到燕王這麽說,自然一時接受不了。
邵祁也意識到了自己反應過度,慢慢坐下,才道:“王爺恕罪,只是這法子太過冒險,也太難實踐了。”
邵祁這話還是說的委婉了些,實際上,皇宮大內守衛森嚴,這法子簡直是異想天開。
燕王卻道:“你想多了,我怎麽會這麽做?”
“那王爺打算如何?”
“他視沈眠如命,當年沈眠身死,他也差點随着一起去了,若非木清用起死回生這樣的說法撐住了他,他如何能度過這六年時間,即便如此,他這六年依舊夜夜噩夢不止,精神早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只是仗着年輕,尚且沒有被人看出來罷了。”
說到這裏,燕王嘆了口氣,他知道以趙瑕情況,一旦希望斷絕,很容易陷入瘋狂之中,所以早已做好了準備,誰知千算萬算,沈眠居然又回來了。
功虧一篑,燕王為之扼腕,而且他雖然在宮中有人,但對方幫他傳遞消息也就頂頭了,是萬萬不可能幫他做什麽的,所以燕王不得不繼續蟄伏。
然而這些話卻讓邵祁震驚不已,他雖然是暗衛,但暗衛統領畢竟是木清,他還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的,反倒不如燕王明白內幕。
邵祁卻還是不可置信:“便是陛下再喜愛皇後,又如何會為了她連命都去掉?”
“旁的皇帝不會,但當今卻正是這樣一個人。龍生逆鱗,再強大的人亦有弱點,只要找準了弱點,不管多麽高高在上的人都會不堪一擊。”
邵祁卻道:“王爺不知,陛下對皇後的保護已經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你想要傷到皇後,恐怕要難上加難。”
燕王卻一點都不着急,只是微微一笑:“那就請邵統領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