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茕娘從睡夢中驚醒, 随即就感覺到了劇烈的頭疼,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外面有了一點動靜,随後趙瑕掀開床缦, 将她抱在懷中喂她喝水, 又給她輕輕按摩, 見她眉頭舒展開, 才問道:“好些了嗎?”
茕娘點點頭,又連忙道:“靈均……”
“傅将軍剛剛天亮便已經帶人離開了,這會大概已經走出燕京的地界了。”在傅靈均去淮海衛之前, 趙瑕已經給她重新加封,如今是正正經經的大将軍了。
茕娘頓時面露失落,這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卻不能去送送她。舅舅和舅母離開燕京, 緊接着靈均也走了, 她一下子就覺得心裏特別空蕩蕩的。這種離別之情在昨日尚且沒有令她有太多傷感,如今卻如潮水一般将她整個人都淹沒了。
趙瑕見狀, 便道:“以淮海衛如今的情況,往後只會發展的越來越好的, 且兩地之間相隔也不算很遠, 這幾日工部也在商讨,要在燕京與淮海衛之間修一條平直的道路,往來快馬的話也不過兩三日的功夫,待到淮海衛那邊穩定,也不需要她時時刻刻坐鎮了, 自然有時間回燕京。”
茕娘這才打起了精神:“真的?”
“我怎麽會騙你?”
茕娘情緒這才慢慢平複過來,又想到好友如今也算實現了她當初的雄心壯志,自己應當為她高興才是。
趙瑕見她神情,便道:“其實還有一件事……”
“嗯?”
“葉聞清辭了山長一職,來我這讨了個員外郎的名頭,然後跟着傅靈均往淮海衛去了。”
茕娘愣了一下:“可是靈均不是拒絕他了嗎?”随即想起早年她對葉聞清的好感,頓時無奈地看向趙瑕,卻見趙瑕只是帶着笑意,道,“俗話說烈女怕纏郎,我覺得過一兩年,我們或許能聽到他們的好消息。”
茕娘心有戚戚焉,但還是忍不住給趙瑕潑一盆冷水:“靈均向來意志堅定,可不是那麽容易動搖的。”
趙瑕也不生氣:“葉聞清是北方學子魁首,他從前不肯為官,窩在山上教書,我也拿他沒有辦法,如今他抛棄了那點清高,也算是一樁好事。”
茕娘狐疑地看着趙瑕,總覺得經過這一個晚上,趙瑕的身上那種如影随形的焦慮似乎不見了,他整個人變得更加平和了。這不是壞事,所以茕娘也就不再去追究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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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靠在一起膩歪了一會,趙瑕才起身去處理政事。
剛走出寝殿,他臉上溫和的笑意就消失了,重新回到了那個英明神武的帝王身份。在乾清宮門口,木清正躬身等着。
趙瑕走出來,也沒有停留,只是一邊走一邊問道:“邵祁那邊如何了?”
前幾日趙瑕收到了邵祁的密信,說是已經找到了赤山的行蹤,他正親自帶人去抓捕,算算時間,今日也該将人給抓到了。
木清便道:“此人甚是狡猾,想來要抓他也要多費一些功夫。”
趙瑕點點頭:“無妨,只要将人抓到就好。”
木清随他一起走進禦書房,一旦邵祁将人抓獲,他就将暗衛首領的令牌與印鑒都交出去。
趙瑕見他這般迫不及待的模樣,也是無語:“你倒是一點也不心疼?”
木清笑道:“奴才本就是因為姑姑才蒙陛下恩當上這暗衛首領的,如今姑姑回來了,奴才的職責也就盡到了,不如将這職位給更有本事的人。”
趙瑕見他坦坦蕩蕩,心中也是感慨。這暗衛首領雖然看着不是多大的官,但權力極大,木清卻說放下就放下,光這份心性,朝中就少有人能及他。
而就在此時,一名暗衛進了禦書房,遞上一封密信。
木清接過密信,驗明了果然是邵祁寫的,這才交給趙瑕。
趙瑕打開一看,眉頭卻慢慢鎖緊,直到放下密信,才對木清道:“邵祁沒有抓到人。”
木清大吃一驚,怎麽都沒想到邵祁親自出馬居然也沒有抓到人。可事實就是如此,趙瑕将密信遞給木清,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才知道發生了什麽,邵祁雖然沒有将人抓到,卻也把人打傷了,此時還在追捕中。
木清松了口氣:“既然已經受傷了,想來應該很難再逃掉吧。”
趙瑕卻遠遠沒有這麽樂觀,他總覺得這個赤山并不好對付。暗衛精銳都出動了,竟然沒有抓到人,只是打傷了他,如今他有了警惕,只怕更加麻煩。
不止是趙瑕與木清是這麽想的,邵祁更是郁悶的難以形容。這按理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只要查到了行蹤,對于暗衛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可偏偏他的警惕心如此之強,在他們趕到之前就已經逃了,雖然邵祁及時反應,帶人去追,險險用箭射中了人,卻仍舊讓他給跑進了山中。
如今天色已晚,邵祁卻是發了狠:“打着火把搜!一定要将人給找出來!”
一名下屬小心翼翼地看着邵祁:“大人,這山太大了,不如讓當地官府派人一同去搜吧。”
邵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卻道:“不必。”這件事趙瑕吩咐過好幾次,一定要暗中進行,所以他們來到這邊後并未驚動官府,再加上邵祁也心有不甘,他們堂堂暗衛精英,竟然連這樣一個普通人都抓不到,還有何顏面回去?!
那下屬不敢再說話,十幾名暗衛準備妥當,舉着火把進了山中。
而他們的獵物卻坐在一個山坳之中,口裏緊緊地咬着布條,冷汗如流水一般順着清秀的臉頰落了下來。他側頭看向肩胛上的利箭,眸中厲色一閃,另一只手卻已經将箭給拔了出來。随着箭身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金屬之音,血順着傷口噴湧而出,他悶哼一聲,面色慘白,汗如出漿,卻張口吐掉了口中的布條,将嘴裏嚼着的草藥給吐到了手上,按在了傷口之上,又撕了中衣的布條,将傷口給裹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赤山才慢騰騰地站起來,一雙眼睛在黑夜中如狼一般盯着來路,那裏隐隐約約有幾點火星影子,雖然沒有發出什麽聲音,但他卻似乎能感覺到空氣中傳來的肅殺之氣。
但他卻并沒有驚慌失措,反倒慢慢地笑了起來,一個酒窩出現在臉頰一側,配上此情此景,竟然讓人不寒而栗。
赤山轉過頭,朝着森林的更深處跑去,沒有火把,月色也被重重樹枝給遮蔽住,林子裏伸手不見五指,他卻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如一只野獸一般在暗夜的森林中閃展騰挪,很快就跑的不見了蹤影。
而此時,再追趕赤山的邵祁突然身子一側,破空之聲傳來,他只覺得臉頰一痛,伸手一摸,竟然是流血了。下屬将那害他受傷的東西拿過來,竟然是一支竹箭,看起來打磨的很是粗糙,也算不得鋒利,但在漆黑的夜色中,誰也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有多少,這黑黝黝的森林竟像極了張大嘴的怪獸一般。
邵祁見了血,反倒激發了他的兇性。作為暗衛,向來是他狩獵別人,還從未被獵物弄得這般狼狽過。
“若不是因為此人必須要死,倒的确是個人才!”邵祁陰冷的話出口,竟然他的下屬也打了個寒顫。
“分三路包抄過去。”邵祁點了幾個人出來,“你們跟我,把火把滅了,從另一頭追過去。”
邵祁在上山之前就看過山勢,雖然他們不比赤山對這座山熟悉,再加上天色已晚,這才被他逃了。但若赤山真的想要逃出生天,自然不可能一直往深山裏跑,這山旁邊有一條河,他必是要想辦法渡河的。
邵祁想明白之後,就帶着人順着路往河邊走,有血腥味引路,他們一路追到了一個山坳處。邵祁忽然打了個手勢停下,他如一只鹞子一般輕巧地落在了山坳裏,果不其然在地上發現一支精鐵利箭,而血腥味也在此處格外濃烈,但往後卻越發淡了。
邵祁雙眼一眯,直接帶着人朝着河邊沖過去。卻不想他們直接到了一個山崖頂上,往下是奔騰的河流。
下屬忙問:“大人,怎麽辦?”
邵祁卻擺了擺手,原來在不遠處的河心,竟有一個小小的人影,坐着一艘簡陋的竹筏,正朝着對面岸邊而去。
邵祁眯了眯眼,卻是将自己的弓箭拿了出來,拉滿弓弦,幾乎是屏息靜氣地對準了對方的後心,随後,他放開手,弓弦發出“铮”的一聲,利箭猛地射了出去。
那箭直直沒入赤山背心,他悶不吭聲地從竹筏上栽進河裏,很快就被洶湧的河水給吞沒了。
邵祁似乎松了口氣,吩咐屬下:“去找船,順着河流往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