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木清渾渾噩噩回到自己的府邸, 就看到屬下正在房中等自己, 他疲累地揮了揮手:“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就以後再說。”
屬下有些猶豫:“是您先前讓屬下去查的那位姑娘, 屬下已經查出來了,不僅如此, 屬下還發現此人恰好是那留仙閣的真正主人。”
木清從紛亂的大腦中整理出了一小片清明:“具體什麽情況, 你再詳細說說。”
這名屬下是木清心腹, 為人細心且辦事能力相當出色,他之前費了大力氣才查到留仙閣背後的主人是賀茕娘, 轉而又想起木清讓他去查這個姑娘也是叫這個名字,他便沒有立刻回複,而是派了人,将賀茕娘所有的事情都查的清清楚楚,這才前來回複木清。
“你說……她落水之後性情大變?”木清皺着眉頭, “她認得傅靈均?似乎還很熟稔?”
那屬下也是莫名:“傅都尉這幾年一直在淮海衛,賀姑娘才十四歲, 按理這兩人是不可能認識的,更別提傅都尉居然還專門派人保護。不過, 既然大人您疑惑,不如直接去信一封去問問傅都尉?”
木清搖搖頭:“傅靈均特意瞞着我,想必是不願意讓我知道,既然如此, 只要不是什麽危害朝廷的事情,就不要管她了。”
屬下點頭應是,卻突然想起什麽一般:“對了, 大概是四天之前,這位賀姑娘同繼母去慈恩寺上香,據說突然暈倒,一直都沒有醒來。”
“四天前?什麽時辰!”
“似乎是午時。”
木清緊鎖着眉頭,許多的線索不斷地在腦海中掠過,似乎就差一個點就能将這些線索聯系起來,可他就是沒有辦法想起這個點究竟是什麽。
而就在這時,張玄鶴醒來的消息傳了過來,木清立刻朝太醫院跑去。
誰知到了太醫院門口,卻被把守的侍衛給擋在了門外邊,對方奉了皇命,木清也沒有辦法,他眯了眯眼轉身朝乾清宮走去。
木清作為大內副總管,趙瑕又予他無召觐見的特權,在宮中自然沒人能攔他,可他到了乾清宮才知道趙瑕竟然帶着魯安道出宮去了。
木清深知趙瑕對沈眠的感情,不認為他這種時候還有什麽微服出宮的雅興,定然是張玄鶴說了什麽。木清定了定神,幹脆專心在乾清宮外頭等着,畢竟如果是有關姑姑的線索,趙瑕一定不會瞞着自己。
這一等就到了快宵禁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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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瑕一回來就看到木清跟個門神一樣守在乾清宮門口,雖然說從前他讓對方去找起死回生之術時對其十分信任,可如今知道沈眠還活着,看着對方這巴巴的樣子就有些不那麽順眼了。
木清做了這麽多年暗衛頭子,觀察力極其敏銳,幾乎是瞬間就從趙瑕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對勁,他一把擠開魯安道:“陛下,可是有姑姑的消息了?”
趙瑕沉下臉色:“你這成何體統!”
木清立刻跪下來:“奴才知罪。”只是嘴裏說着知罪,眼睛卻還是灼灼地盯着趙瑕。
木清原本是浣衣局下的一名小太監,當年不小心惹到了先帝寵妃,差點被活活打死,是沈眠将他救了下來。木清好了之後就一直留在東宮,比起那些一心讨好太子的奴才來說,整天在沈眠身邊轉悠的木清簡直就是一個異類,偏偏沈眠待他如親弟,趙瑕雖然氣得牙癢癢卻也沒有辦法,最後只能想了個法子将木清丢給一位大內侍衛學武。
趙瑕原本打算将木清放在沈眠身邊保護他,可如今看到對方這樣子,他回想起那些年跟在沈眠身邊的小尾巴,險些就要打消自己這個想法了。
趙瑕原本就想直接将沈眠接回宮,可惜作為帝王,他的一舉一動都被人關注。他想要對方,可若他以自己一己之私随意行事,賀茕娘的名聲就沒有了。再加上太醫和張玄鶴都再三保證賀茕娘的身體沒有問題,只是暫時沒清醒。他只得按捺下自己內心如野草般瘋長的渴望,強迫自己回宮。
趙瑕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偷偷去了賀府見了一面對方,盡管賀茕娘這張臉美的不可方物,但趙瑕在看到那張與沈眠沒有一點相似之處的臉時,還是有些失望的,只是一想到這具軀殼裏住着沈眠的靈魂,他又心頭火熱起來。
而在這種情況之下,很多事情讓木清去做要比他合适多了。如此一想,趙瑕只能不情不願地将賀茕娘是沈眠的事實告訴木清。
木清呆住了,這句話就像一個将線索串起來的線一般,一些無法解釋的事情突然就有了緣由,他倒是沒有懷疑趙瑕會認錯人,只是結結巴巴道:“那……那姑姑為什麽不回來?”
趙瑕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他知道沈眠不喜歡宮裏,還在冷宮的時候她就總說,等到他長大了,應該就能夠離開冷宮了,到時候就去游山玩水,如果不能游山玩水的話,就自己建一個小莊子,種種田,養養花,過着提前退休的日子。
那時候他們沒想過趙瑕居然能成為這場混亂宮鬥最後的贏家,但趙瑕也知道他們從冷宮出去之後那幾年是沈眠過得最不開心的幾年。她完全壓抑住了自己的天性,人人趨之若鹜的榮華富貴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後來她在宮外建了一座莊子,趙瑕這才明白什麽是她心中的桃源居,而自己和皇宮都只是她恨不得逃離的地方。
木清看到趙瑕突然沉下臉,也意識自己說錯話了,但想到傳來的消息中說茕娘還暈着,又急了:“姑姑現在還沒醒,是不是之前張玄鶴招魂時受到了損傷?”
“朕已經讓張玄鶴去看過了,他說阿眠神魂的确有些損傷,但不嚴重,朕去請了慈恩寺的方丈大師替阿眠誦經,再過一日阿眠就會醒來的。”趙瑕見木清一臉焦急的模樣,有些煩躁地說道,“她娘家一攤子爛事,只怕她不好修養,你想個辦法把她接進宮來。”
木清也想到了屬下送來的關于賀家的資料,若是這些發生在旁人身上,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可若這些人是這樣對姑姑,木清立刻就道:“奴才知道,保管不會讓姑姑受一點委屈。”
這一點趙瑕還是信的,可是這不能掩蓋他越看木清就越煩的事實,只得趕緊揮了揮手:“下去吧。”
木清頓時就高高興興地離開了乾清宮。
趙瑕沒忍住,心裏給他記了一筆。
賀府這幾日氛圍古怪,起因就是一道來自宮中的聖旨。
先前選官家千金入宮陪伴德太妃的事情已經确定了,衆人都知道這是變相選妃,裏頭的人選都是多方博弈的結果,選中的五個姑娘都已經是雄心勃勃準備進宮,誰知原本對此事興致缺缺的承平帝卻連夜又發了一道聖旨,在原本的基礎上又新增了五名姑娘。
這五個姑娘中除了茕娘,還有黃大學士的嫡孫女黃妙娘以及三個五品官員的女兒。
黃妙娘貌美才高,先前進宮的人選中就有她,只是她自己不願意,黃大學士也就沒有逼迫她,這名額本就金貴,她不願意多的是人願意頂上,當時還有人嘲笑她,可如今聖旨一出,衆人的眼光頓時就變了。
這哪裏是笨,分明就是一招欲擒故縱的好招啊!
也因此,混在其中的茕娘絲毫沒有被人注意,就連賀闵都認為,茕娘等人是拿來掩蓋承平帝真實想法的幌子。
可随着聖旨下來的還有兩名宮女和一名太監,這就有些奇怪了,畢竟其他姑娘那送的可都是教導規矩的嬷嬷,不過賀闵也不以為意,但很快他就發現那潇湘閣被圍成了鐵桶一般,連他這親爹如今都不能随意出入了。
賀闵自然不能怪宮中的人,只能将怒火發洩在了張氏身上。
自從賀茕娘在慈恩寺暈倒被送回來之後,張氏就被關了起來。
張氏當時滿心委屈,她的确是想對茕娘不利,可她這還沒來得及下手,賀茕娘自己就暈了,這與她有什麽關系?!說不準就是老天都看不慣賀茕娘,不然怎麽會突然天降異象,又往她們這邊來?
賀闵卻只想掐死這個蠢婆娘,當時她在衆目睽睽之下,将茕娘拉過來擋在自己面前,這事如今在燕京已經傳的沸沸揚揚,所有人都在說她不慈,她便是做戲也要做出一副愧疚的模樣出來啊!如今不僅她自己名聲壞了,還連帶着自己也不好過,賀闵都想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麽會娶了這樣一個蠢貨!
好在太醫說茕娘并無大礙,否則賀闵都怕自己會背上一個“逼死親女”的名聲,再加上那道聖旨,賀闵覺着,就算茕娘只是幌子,但她容貌之盛,萬一被承平帝看中了呢?
總之打那之後,賀闵也不管什麽寵妾滅妻了,直接撸了張氏的管家之權,讓郭姨娘管着,每日裏流水一般的好藥往潇湘閣送去。
張氏再氣也無可奈何,倒是榮娘見此情景,不依不饒地哭了許久,一定要代替茕娘入宮,好在賀闵腦子還在,一巴掌打掉了她的妄想,榮娘又氣又恨,卻不敢對父親怎麽樣,越發地嫉恨起茕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