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又一次站在這個地方, 看到的還是那兩道人影。
燈光潑灑在花叢之上,将畫面的中間照得明亮,而四周環繞的黑暗不斷向遠處蔓延, 好似單獨給她們營造出了一個世界。
拐杖毫不留情的壓過熙熙攘攘的花叢, 再次看到這幅畫面, 時今瀾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
莫名的勝負欲推着她的步伐,讓她比元明先開口。
阿淺。
她叫的好順口。
好似過去她就是這樣喚着池淺。
人總會在慘痛的失敗中吸取教訓。
她在那天晚上之後做好幾次複盤, 每次一回想起自己當時那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都要在心裏暗戳戳的發誓——要是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絕對不會表現的好像她跟元明有什麽似的!
沒成想, 這第二次機會就這樣來了。
池淺看着時今瀾朝她走過來, 這次表現的也比上次淡定, 脫口也喊道:“阿瀾,你怎麽過來了?”
又一次聽到池淺喊自己這個稱呼,清晰的咬字落進時今瀾的耳中, 叫她稍頓了一下。
接着她就走到了池淺跟元明之間,眉色沉冷,聲音寡淡:“我打擾你們了?”
“什麽打擾不打擾的,我跟元明只是在閑聊而已。”池淺立刻澄清。
“閑聊。”時今瀾低聲重複了一遍池淺的話,不着痕跡的看向了池淺手中屏幕顯示的設計圖。
而元明敏銳地捕捉到這一點,雙眸淺笑,對時今瀾道:“我就要留校做研究了, 這是學校分配的宿舍,我稍微設計了一下,拿來給阿淺看。”
這麽說着元明就又向時今瀾伸出了橄榄枝:“沈小姐要不要來看看, 就當幫我參謀參謀了。”
這樣的坦然大方,反而讓時今瀾自愧。
她又一次嗅到了元明同類的氣味, 始終跟着人保持着分寸:“不必了,設計是比較個人的事情,我沒有阿淺跟元小姐這樣親近。”
話音落下,池淺頓時覺得如芒在背。
她低着視線拒絕跟時今瀾對視,只瞧着她那銀灰色的火焰朝她掠過來,卷過她的手指,好似依依不舍的徘徊。
倒是不疼。
池淺曲着手指,暗戳戳的勾着時今瀾的火焰。
只是她還沒窺見時今瀾此刻的心情是好是壞,元明的聲音就從她耳邊響起:“我看我們可沒有以前那樣親近了。”
“高中的時候我還跟阿淺聊過,以後家裏要有什麽,我跟她都想要家裏有吧臺,有高腳椅,這樣以後下班可以喝點小酒,結果她自己都忘了,也不知道現在心思都在誰身上了。”
元明說的意有所指,說着就擡眼看向時今瀾。
她表現的太過大方,可回憶時的眼神又充滿了留戀,時今瀾看得清楚,又不是那麽明白,平靜眼底畫着到問號。
而作為元明回憶的主角,池淺卻是眉頭輕促。
難道是因為她們小時候說過,所以她在原世界才會也有這個布置嗎?
可是怎麽會……
凡事有因才有果,她現在的這個順序是不是反了?
而且怎麽可能元明跟原主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情會影響到另一個世界的她?
在成為被系統選中的倒黴蛋兒前,她可是連這本書讀都沒有讀過。
“我去看看周嬸那邊需不需要幫忙。”元明率先離開,說着便拍拍池淺的肩膀。
池淺還在狀況外,晃得收回神來,讷讷的點了下頭:“好。”
事情看起來有些複雜,池淺拿着這少得可憐的線索根本想不明白。
夜風乍時吹起,穿過樹梢,幾縷涼意猝不及防的鑽進了她的脖子。
怎麽這麽冷。
池淺心中腹诽,擡眼就注意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時今瀾。
她光顧着想吧臺與高腳椅的巧合了,忽略了還站在自己跟前的時今瀾。
“長時間站着會不會不舒服,要不要坐下來。”池淺匆匆把自己的困惑收拾起來,關心起了時今瀾。
時今瀾不語,就這樣看着池淺。
而池淺心領神會,立刻屁颠屁颠的去一旁給時今瀾搬了個平整的石頭來:“沈小姐,坐。”
“剛才不還是喊我‘阿瀾’的嗎?”時今瀾看着給自己拍去石頭上灰塵的池淺,淡聲反問。
“啊?”池淺聞聲愣了一下。
她剛才好像的确是這麽喊的時今瀾。
好奇怪。
她為什麽會喊時今瀾:“阿瀾”,她雖然還記得自己想要把“沈小姐”這個稱呼改掉,但也不記得自己給時今瀾起好其他稱呼了。
不過,“阿瀾”的确挺好聽的,叫的也順口。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歡這樣稱呼時今瀾。
反正都已經這麽叫了,池淺也不多想了,只當是自己潛意識反應,試探起了時今瀾喜歡不喜歡:“可以嗎?以後我都喊你‘阿瀾’?”
“可以。”時今瀾點頭。
聽慣了別人喊她“時小姐”、“小時總”、“老板”……,“阿瀾”這兩個字,在其中顯得格外特別,不帶着任何身份色彩,她只是她。
垂在臉側的頭發被風輕輕撩起,不知道什麽時候,時今瀾心口那份不悅消散了下去。
她來了幾分興致,轉頭看着池淺手裏那一大捧花,主動問道:“你在幹什麽?”
“給你編花環啊。”池淺舉了舉手裏的花,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上次給你的花環不是落這裏了嗎,你看,都蔫了,我給你編個新的。”
時今瀾聽着池淺的話,順着她的遞過來的手看去。
那失水萎縮的花瓣依舊燦爛,被貼着少女的手指,戀戀不舍。
“你編吧。”
時今瀾想要。
“等我。”池淺說行動就行動,一下就坐在了時今瀾身邊的草地上。
微風蕩起一片花t香,遠處時不時傳來人交談的聲音。
因為是在祠堂,大家都壓着聲音,拘束自己的言行,除了某個人。
不拘小節的影子落在時今瀾的掌心,随意挽起的長發輕輕浮動,像是也要落進她的手裏。
夜色濃重,茂盛交織的樹葉将天空擋的很嚴實。
蟲豸鳴叫,恍惚間好似回到了那個只有她們兩個人的山洞。
時今瀾就坐在池淺給她搬來的石頭上,從稍後一點的方向看着池淺。
松散垂下發絲遮住了她的額角,長睫低垂,眸子裏都是認真的神情。
開的鮮豔的酢漿草随着池淺手指的撥動,一顫一顫的。
花瓣互相交錯,池淺長指翻飛,動作熟稔的将花束編成一條的。
時今瀾在一旁瞧着,有點看不清她是怎麽做到的,只是腦袋裏忽的翻出一個想法:這人手指還挺靈活的。
而我們這位手指靈活的池小姐全然沒有注意到來自斜後側的視線,只一心一意的編着花環,不消片刻就做好了:“好啦!”
池淺很滿意自己的作品,整理着幾片花瓣的位置,側身展示給時今瀾:“你看。”
祠堂周圍的光将這一方區域照的如白晝般明亮,花朵錯了時差,不知疲憊的開得燦爛。
交錯的花瓣好似暈染開一樣,将暖色調柔和的繞成一環,明媚的好似一團日光,被另一顆太陽拿在手裏。
時今瀾瞧着,輕眯了下眼。
池淺的确稱得上手巧,審美也在線。
“不給我帶上嗎?”時今瀾擡頭看向池淺,平靜的瞳子漆黑而深邃。
池淺愣了一下,但很快這種呆呆的樣子被一些受寵若驚替代。
她的心髒小小的跳了兩下,因為時今瀾的喜歡而歡喜:“好啊。”
坐地上盤着腿,池淺起來的時候腳都有些麻了。
可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這股子蠻力,無視了腳底傳來的麻木刺痛,徑直走到時今瀾跟前,要給時今瀾帶上花環。
風又忽的湧過來一陣,枝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星星從夜空中漏下來,掉落在銀灰色的火焰,是另一種銀河。
池淺充滿分寸感的将花環帶在時今瀾的頭上,懸着的手卻并沒有着急收回來。
那被風吹起的頭發有些淩亂,池淺的分寸時有時無的,伸過手去撥開了擋在時今瀾臉側的發絲。
而後如雲霧撥開,一雙烏黑深邃的瞳子闖進了池淺的視線。
池淺居高而臨下,影子落在時今瀾的頭頂,卻沒有壓住她的眼睛。
時今瀾就這樣帶着她給她的花環,擡頭注視,漆黑的瞳子好似這世界上最昂貴的寶石,慣以覆蓋的冷淡之下折射着幹淨與透亮。
星空撥開樹葉落下,光影璀璨中,裝着池淺的模樣。
原來她們這是在四目相對啊……
池淺腦袋裏終于後知後覺的明白了狀況,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時今瀾的發絲依舊纏繞在她的指尖,無限在靠近的距離好像一個慢鏡頭,在溫和的夜晚烘起越來越明顯的熱意。
她們距離太近,呼吸的在交錯。
池淺的指尖似有若無的抵在時今瀾的耳側,虛懸的影子沿着光路,落在時今瀾的唇瓣。
上次這樣看着時今瀾的唇還是在海邊。
那個該死的十三剝奪了她身體的權利,讓她去給時今瀾的渡氣。
那晚的海水很涼,冰冷的好像是一片刀刃。
而時今瀾的唇瓣是軟的,蒼白羸弱,像是飄落的花瓣,用指甲輕輕一碰,就會留下痕跡。
可現在應該不會了。
也不一定。
一個放肆危險的念頭沿着池淺指尖纏繞的發絲攀生開來。
——她想吻時今瀾。
“那就去啊。”
“不試試,怎麽知道時今瀾的唇跟當初有沒有變化?”
池淺蠢蠢欲動,而有一道屬于她的聲音趴在她的耳邊,蠱惑她,推動她,要她去試一試。
“試試吧。”
“快去。”
“她說不定也想呢。”
……
長風忽起一陣,吹着人心思浮動。
于是池淺一手撫着時今瀾的發絲,傾身而去,吻了上去。
眼前的光亮被落下的影子忽的擋住,時今瀾近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漏夜浮着太陽的味道,時今瀾的唇被一道潮濕柔軟交錯抵着,不留縫隙。
池淺沒什麽吻技,接吻就是單純的嘴唇對嘴唇。
時今瀾感覺剛剛的一瞬間,池淺的牙齒好像撞到了自己的牙齒,她們的這枚吻中還有些發酸,沿着她的舌根蔓延,直抵心髒。
咚!
咚!
分不清是誰的心跳亂了,光影之下兩只垂在身側的手都不約而同的緊握了起來。
池淺感覺自己的心快跳出來了。
她是真的害怕自己的心髒會沒出息的掉出來。
于是趕在自己堅持不住前,她率先起身同時今瀾分開了。
月光迎着白熾的燈光,從樹影交織的幕布中漏下,池淺臉紅的異常。
明明是她主動過來撩的人,自己卻先臉紅了起來。
時今瀾坐在原地,昂頭看着池淺,驀地笑了。
她從沒見過人有這樣的反應,一只手伸過去,扣住了池淺的腰。
“你那天在海裏可不是這麽吻我的。”
輕淡的聲音纏着熱意,緊着就湊到了池淺的耳邊。
她還沒反應過來要發生什麽,那瓣剛剛同她分開的唇就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