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雲晞搶在秋惜葉又要動手之前, 主動開口:“我來瑞州城等一個人,恰好遇上白府被滅,閑着無事, 就進來看看能不能幫忙找到兇手。”
秋惜葉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她,總覺得面前這個看起來脆弱蒼白随時可能暈過去的人更需要幫忙:“是嗎?”
雲晞迎着她戒備又不信的目光, 坦然道:“我若是兇手,你現在沒有理由還能站在這裏。”
“你也太狂了。”秋惜葉震驚地瞪大眼睛,叫道,“我可是逍遙境!”
雲晞聞言,忍俊不禁:“彼此彼此。”
秋惜葉撇了撇嘴, 掌心氤氲的靈力消失開,往閨房裏走了進來, 四下張望了一番,神色正經幾分:“那你查到了什麽線索?咱們交換交換?我要怎麽稱呼你?我叫秋惜葉。”
“我姓年。”雲晞随意回答, 沉着的一雙目光點了點天竺葵。
“它有什麽特別嗎?”秋惜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走到窗邊捧起那盆天竺葵, 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奇怪道, “長得還挺綠, 就是被蟲子啃了。哎?等等, 這好像不是蟲子咬出來的洞。”
“死靈絲。”雲晞問, “你的線索呢?”
秋惜葉似沉浸在思索中, 盯着手裏的天竺葵喃喃自語:“死靈絲……不對, 屍體的特征不對, 時間也有問題。”
秋惜葉的眼睛突然一亮, 有線索了!
她扭頭對雲晞開心說道:“我知道了,這死靈絲是用來破浮光赤金的。”
雲晞走上前, 問:“浮光赤金?是什麽?”
“一種祛除邪祟、護佑家宅的靈器。”秋惜葉解釋說,“瑞州城在幾年前被妖魔侵襲,整座城的百姓死傷大半,損失非常慘重,城裏譬如那些有錢的大家族,譬如白府啊李府啊之類的,特意從人族與妖鬼二族交界處的那座城裏請來了好些厲害的修行者,一擲千金,在府上各處都布下了他們抵禦妖鬼二族力量侵蝕的浮光赤金,用來保護府上平安。”
雲晞聽完沉默片刻,大致能猜到妖魔作亂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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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只尊強者,自祝寒宜被封印後,魔域五界再次分裂,各地都陷入戰亂,不少身份實力于局勢而言都無足輕重的妖魔不願受到戰事牽連,紛紛逃出了魔域,對人族而言,卻成了無妄之災。
一族動亂未平,其餘三族也會遭受無妄之災。
雲晞往屋外走去。
“哎你去哪?”秋惜葉幾步追了上來。
“今日在白府能找到的線索就這些,總不能一直在這裏耗着。”雲晞輕嘆一聲,“而且我餓了。”
“那好吧。”秋惜葉說,“我也去找師兄師姐了。”
雲晞停下腳步,側首看向她,輕聲問:“去找他們做什麽?”
“是我把他們帶出來的,自然也要把人領回去。”秋惜葉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而且你應該也聽見了,剛才我朝他們發了火,同門一場,整日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不痛快的事情總不能一直記在心上。”
雲晞笑了笑,說:“這白府現在安全得很,他們不會出事,況且,你是說錯了什麽,還是做錯了什麽?寬容和讓步應該留給配得上的人。”
秋惜葉愣了愣,驚奇地眨了一下眼。
回到孤光之後,她聽得最多的教導是寬容大度,友愛同門,也的确總是反複勸告自己要這樣做。
“年姐姐,你不清楚我的處境。”秋惜葉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只是搖了搖頭。
雲晞轉身直視着她,嗓音幹淨和緩。
“聽說你與孤光故去的那位少宮主是親姐妹,她從小被當作孤光的珍寶來培養,定然倍受宮主呵護栽培,長輩關懷提攜,又有同門上下推崇追逐,德才兼備,無人不喜歡。而你在外生活了那麽多年才回到孤光,若她還在,你又鋒芒畢露,你會被孤光的許多人視為與她争權奪位,搶占她昔日風光的對立之人。可她不在了,你就永遠都比不過她。”
秋惜葉沒想到這些事情會被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外人輕易點破,目光閃爍了一下,咬了下唇,忍着沒說話。
“可你為什麽要和她比?”雲晞淡淡地問了一句,“你沒有自己的脾氣習慣,沒有自己本就要走的路嗎?”
遠不止這些。秋惜葉心說。
假如緋玉沒有死,孤光上下所有的目光她都根本不在乎。
或者直接一走了之,下山回到師父那裏。
她本來就與他們沒什麽交情,更不欠他們什麽。
奇怪的是,在雲晞的注視下,秋惜葉忍不住想傾訴。
秋惜葉擡起一雙沉重的目光:“年姐姐,我從小和師父相依為命,跟着他無憂無慮地游歷天下,學了很多本事,但他沒有教過我怎麽和讨厭我質疑我的人打交道。”
“那我教你。”雲晞說,“你是孤光的少宮主,你擔得起自己的責任,無愧孤光訓誡,就算盡責,你的同門若是不知道因此敬你,是他們有眼無珠。一味委屈自己,讨好忍讓,算什麽有教養知禮數?那叫懦弱。”
秋惜葉注視着那雙清澈無塵的淡色眼瞳,看出一股不容任何人置喙的自信,卻又讓她覺得沉穩可信。
她想了想,點頭:“好。”
雲晞回身往牆邊走去,聽見秋惜葉在身後猶猶豫豫地喊住她:“年姐姐,你曾經有過被人厭惡危難的經歷嗎?”
“有,還受他陷害,險入死局。”雲晞躍上牆垣,想起一些不痛快的回憶,神色淡淡,“殺了。”
她記得自己當時明明受了重傷,醒來時,身體卻已經恢複如初,唯有若有若無的餘痛糾纏在骨骼,提醒一切不是夢境。
宗主和師尊都說,是舒晴峰的峰主忍痛割愛,用了自己的傳家寶物治好了她,還親自帶着她去舒晴峰道謝。
那時年幼,也缺少後來在人情世故中練出來的心眼,宗主和師尊都這樣說了,她便信了,還對那位峰主滿懷歉意。
秋惜葉聽完驚得合不攏嘴,穩了穩聲線,急切地追問道:“你身邊的長輩朋友不會怪罪你嗎?”
雲晞低頭看她一眼,縱身跳出白府之外:“于情,我是對他們最有用的人,最值得被托付的人,二者選一,我活。于理,是他嫉妒心切,陷害同門在先,當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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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宴臨近,這幾日的大街上逐漸多出了成群結隊的修行者。
少年們難得來一趟西境,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帶隊長老或大弟子們的默許下,白天夜裏都穿着光鮮亮麗的門服四處游逛,說說笑笑,看什麽都稀奇,整座瑞州城一夜之間充滿了蓬勃的朝氣。
雲晞一身素色衣裳,穿行在歡聲笑語之間,顯得格外平凡,特意經過紀府之外時,督見朝着往府內飛去的一只飛鳥。
雲晞站在原地看向它,點出一道竊音符。
多好的機會,浪費了怪可惜。
一路嗅着手中油紙袋裏散發出的燒雞的香氣,雲晞慢悠悠走回了客棧t。
另一道竊音符紋漂浮在手邊,其中偶爾傳來紀府之中一兩聲清脆的鳥鳴,和紀家某個上了年紀的女子的哀嘆聲。
雲晞吃着鮮嫩多汁的燒雞,心中計劃着要不要哪天夜裏親自進一趟紀家,探聽情況。
竊音符留在一只鳥的身上,好處是不容易被紀家發現,壞處是鳥兒的行蹤無法控制,也許直到符紋自然破散的那一天,她也聽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不能對它抱有太大希望。
撲扇翅膀的聲音中突然夾雜着一男一女的對話。
雲晞停止咀嚼,扭頭看向符紋。
“我二哥真是蠢,放着紀家家主的位置不要,非要學大哥重情重義,為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朋友赴湯蹈火,欺瞞族人,從小在祠堂抄寫的家訓族規算是白寫了。”
年輕的男子走在姿容明媚的女子身旁,猶豫地接過話,似摸不準她對紀晟的态度:“聽說族人已經在北邊見到了他的蹤跡,等他被抓回來,苦水之刑定然免不了。”
女子驚奇道,嗓音也揚高幾分:“那你怎麽不幫忙抓人?我記得你母親的商會就離那不遠。”
男子有些驚訝,四下看了看,确定無其他人在旁:“思思,聽說受紀家苦水之刑的人從此不能再開口說話,紀家的家主恐怕沒有再讓一個廢人來擔任的理由。”
女子輕啓朱唇,微揚的眼尾勾勒出一抹倨傲與冷漠:“沒辦法了,我只好勉為其難,替我那兩位不成器的哥哥分憂。”
鳥鳴聲輕靈婉轉,離開花枝,飛掠向回廊上方流光溢彩的琉璃瓦。
女人猛然仰首,看向那只活潑輕快經過頭頂的小鳥,蹙起秀眉:“竊音?”
淺金色的符紋驟然爆裂,雲晞屋內桌椅粉碎,靈力爆炸的力量将斷裂的木板往四壁沖擊而去。
雲晞瞬形離開原地,夾雜着木屑的風吹動她額前的碎發。
她擡手拍了拍發上的木屑,若有所思。
紀晟要被抓回來了。
苦水之刑會讓他變成啞巴,那可不行。
得搶先一步,把人直接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