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機會
天光大亮, 朱承治到了承天門處,過王公橋, 入大殿中。
宣和帝今日也和長子一道換了皮弁服,他高坐在龍椅之上。居高臨下, 俯瞰下面的臣子。
文武百官依照次序分別入內,門外有太監唱名。
朱承治入殿之時, 太監唱名“長子承治”宣和帝聽到, 面上越發面無表情。待到長子走進來,見他一身親王服色, 覺得順眼了些。
內閣惡心他, 他就惡心那些朝臣。不是想叫皇長子出來麽, 他就叫人穿着親王服色出來。到底看看誰能惡心到誰。
宣和帝瞥了朱承治一眼, 朱承治似乎察覺到了來自君王的注視, 他頭低垂, 越發恭謹。但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低聲下氣,依舊是天家的風采和氣度。宣和帝見他這樣, 心下覺得滿意,卻又有些失望。
滿意他在人前的這番氣度, 又失望于他這一番儀表。
這孩子怎麽沒有托生在愛妃的肚子裏頭呢?要不然皇後也行。不管是這兩個裏頭的哪一個,他都可以痛痛快快的立為太子,而不是眼下這般,和朝臣争。他心下瞬息之間轉過千百種想法, 最後歸于面無表情。
內閣的大學士們照着往例,都排在前頭。比他們更在前面的就是還在京城的皇子們。宣和帝子嗣不豐, 幾個皇子,除了朱承治一個,其他的都是流鼻涕的小孩。所以站在那裏的只有朱承治一個。
因為只有一個,所以格外打眼。閣臣們見着他那身親王服色的皮弁服,彼此交換個眼色。
百官站好,禮樂大作。外頭等候多時的番邦使節前來拜谒。
外邦的使臣其實也沒多少好看的,唯有那一身和華夏不同的衣裳還有幾分看猴子刷雜戲的趣味。
高麗使臣一切以天朝為主,加上高麗國王乃是朝廷冊封的郡王,這使臣的服色和天朝沒有任何區別。甚至一口的官話說的賊溜,連叫人翻譯都不用了。
百官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宣和帝和朱承治身上。
宣和帝高高在上,臣下不敢輕易舉目冒犯天顏。但下頭的皇子,卻不必有太大的忌諱。皇長子氣宇軒揚,他還未滿十五,年歲上尚且算得上年少。可此刻卻沒有半點年少人的懵懂之氣。目光沉着,面露堅毅,打量他一會兒。竟然挑不出他的錯來。
閣臣們心裏紛紛點頭。面上不動聲色,彼此之間交換了個眼色。
大殿裏頭莊嚴肅穆卻又熱鬧非凡。各人抱着不同的心思,朱承治站在那兒冷眼瞧着。他察覺到那些人的打量,背脊挺的筆直。
前朝花團錦簇,後宮就顯得有幾分波瀾詭谲。翊坤宮內,齊貴妃歪在說貴妃榻上,榻下有兩三個小宮婢給她捶胳膊捏腿。
齊貴妃早年頻繁生育,到了這年歲,哪怕保養得宜,幾個夜晚睡不着好覺,也有些扛不住。叫了太醫院的人過來看,吃了幾劑藥才稍稍好了點。不過一覺醒來,還是覺得頭昏腦漲,只能躺在那兒叫宮女給自個按摩解乏。
一個容長臉太監悄悄走進來,到齊貴妃榻前,“奴婢給娘娘請安了。”
齊貴妃歪躺那兒,雙眼閉着,一只手撐這腦袋,慵懶的很。過了會子,她才緩緩睜開眼,“來旺,前頭怎麽樣了?”
那個叫來旺的太監面露尴尬,“回禀娘娘,小人打發人去打聽前頭皇爺那兒的消息,結果人還沒出去就被皇後娘娘那兒的人給攔住了。說是今個不比以前,前頭大朝會呢。後宮裏頭要安分守己,不能随意走動。”
齊貴妃豁的一下從榻上起來,她坐直了背,冷笑“好個王娘娘,這會子是翅膀硬了,來管事了!”
之前齊貴妃也曾經去打聽過宣和帝的事兒,這事兒按道理說是大罪,但是宣和帝也知道,心裏也根本不當回事。王皇後見狀,也不敢管她。現在倒是抖擻起威風來了!
來旺哭着張臉,“那個去打聽消息的小的,都被拿住去尚方局打板子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小命在。”說着竟然還真的情真意切的掉了兩滴眼淚。
齊貴妃胸腔裏怒火翻騰。王皇後因為不得寵,也沒個後臺,所以也只敢在太後面前,在言語上占她幾分便宜。真正出手管她的,這還是頭一遭。她面色鐵青,過了好會,她冷笑起來,“王娘娘這是瞧着皇長子到前頭亮相了,覺得自個底氣足了?”
齊貴妃說着,嗤笑一聲,“又不是她生的,更不是她養的。這兩樣都挂不着邊,火燒火燎的就來顯擺威風。倒也不嫌的臉上臊的慌!”
王皇後是個皇後沒錯,但是肚裏沒貨,死活生不出兒子來。拿別的女人生的孩子當兒子,也不怕自個掉下來!
齊貴妃氣的胸腔有些隐隐作痛,她揮退圍着她的那些宮女,躺回貴妃榻上。眼睛看着那邊垂下來的紅羅帳,手指握成拳頭。
“娘娘。”來旺見齊貴妃氣的不輕,有些擔心的開口。
齊貴妃和王皇後不同,王皇後失寵就拿下頭的宮女太監出氣,動辄出人命。但齊貴妃這兒卻是春風細雨一片,齊貴妃得寵,除了不能做皇後之外,幾乎事事順心,對下也多為寬宥。來旺也曾受過齊貴妃的恩澤,那話說的有幾分真心。
齊貴妃擡起手搖了搖,過了好半會,她睜開眼,嘴角冷笑更甚,“來旺,你說說看,我該怎麽報答她?”
“要不,娘娘請皇爺出面?”來旺想了會道。
以前齊貴妃對付王皇後,都是叫宣和帝出面,宣和帝派人過去把王皇後叫出來,站在坤寧宮正院前頭聽訓。把人給訓了個裏子面子全都沒有,到頭來還得謝恩。
“這回皇爺也不好出手。這事兒要說明面上,她還真沒做錯甚麽。”齊貴妃說着,翹起嘴角,眼裏沒有半分笑意。“就算是拿捏,也沒個由頭。”
可是這口氣也吞不下去。外頭朝臣們幹的那事兒,叫她幾個日夜都沒有睡好,但也找不出理由來怪罪他們。暫且只能捏着鼻子生受了,但是王皇後也在這個節骨眼上給自己氣受,那可就沒有這麽容易認了。
齊貴妃靠在榻上慢慢想。
想着,外頭兩個公主走了進來,齊貴妃見着女兒來了,叫來旺把自己攙扶起來,“你們兩個怎麽來了?”
二公主和三公主脾氣溫和,和齊貴妃不太一樣。齊貴妃自小長在市井裏,後來選秀入了宮,在尚宮的調教下,把爆炭性子給藏了起來,但偶爾還是會暴露本性。但她生養的兩個女兒卻不一樣,天生的金枝玉葉。落地開始就有教養媽媽看管着,齊貴妃也不加幹涉,到了這會,兩個公主舉止做派都是天家該有的氣概。
“聽說母妃身體違和,所以我和妹妹就過來看看。”二公主側着身半坐在宮女搬來的繡墩上,“母妃可曾好些了?”
二公主面相長得和生母神似,卻是個溫溫柔柔的性子。
女兒在前,齊貴妃心頭的一口氣倒也順暢了許多,“沒事,左右不過沒有睡好罷了。等睡個一會就好了。”
二公主遲疑了下,“母妃,也不要為大弟弟那事過多傷神了。”
齊貴妃臉上一僵,緩和了的神情又瞬間緊繃起來,“哪個多嘴的奴婢在你面前說的?”
二公主吓了一跳,擺了擺手,“母妃沒有。”
三公主和姐姐姐妹情深,見着齊貴妃發怒,趕緊的給姐姐開脫,“母妃息怒,下頭的那些奴婢誰也不敢在我們姐妹面前搬弄是非。姐姐只是見木鵝飛最近操心勞力,所以随口說一句罷了。”
齊貴妃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那就好,外頭說我說的難聽。你們就算聽着了甚麽風聲,也只管當做沒聽着。”
兩位公主應下了。
“其實大皇子是個好孩子。”齊貴妃靠在迎枕上,輕嘆“對兄弟姐妹們友愛,你們和他相處的不錯,我倒也挺喜歡這個孩子的。”她說了兩句,“好了,你們都去忙自個的事去吧,”
兩位公主應了聲是,起身站起來款款往外頭走了。
齊貴妃目送兩個女兒出去,腦子裏頭靈光一閃,放在軟枕上的手驟然收緊,“我倒是知道該怎麽對付她了!”
來旺呵腰道,“娘娘?”
“你去找人,告知馮懷一聲,叫他在大公主身上使勁兒。”她說完,覺得自個的口氣有些大。馮懷現在是權勢赫赫的權監,可不是當年那個在她宮裏伺候的小太監,外頭那些大人都要看他眼色,自己一個後宮婦人,恐怕叫他看不上眼了。
齊貴妃能得寵這麽多年,靠的就不是這麽一張臉盤子。她深知此一時彼一時的道理,以前還能端着舊主的模樣,叫馮懷出力。現在馮懷的主子是宣和帝,想要和過去一樣擺架子,那是作死。何況他在自己這裏服侍了好幾年,自個還有把柄被他拿在手裏呢。
齊貴妃思索了會,“另外你說,若是辦成了,我必有重謝。”
來旺嗳了一聲應下了。
齊貴妃吩咐完事兒,渾身放松躺那兒,一改方才的焦躁,閑适的剔指甲。這抓蛇抓七寸,拿人拿痛處。不疼不癢的,叫人難堪一陣也就沒了,到時候反而更加起勁的和自己争。幹脆不如來個狠的,叫人大傷元氣。
外頭的典禮鬧騰的許久,大白天的要見使臣,晚上還要宴請群臣。
等到月上枝梢,馮懷才回到自個提督府裏。太監們有權有錢之後,基本上很少會住在宮裏,而是和外頭那些大人們一樣,在京城裏頭購置個宅邸,買上些奴婢,日子過得舒舒服服。
馮懷也不例外,甚至宅院都不是自個出錢買的。而是別人一文不收送給他的,他一回來,曹如意就領着人迎接,見着馮懷下馬,殷勤上前,“馮爺爺辛苦了。”
馮懷伸手扯了扯領口的披風結兒,“給皇爺做事,也算不上辛苦。要是嫌棄辛苦,早就被人擠下這地兒了。”
說着,修長的手指扯掉脖頸上系着的披風系帶,随意從肩上一扯,丢了過來。曹如意伸手抱住,快步跟在身後。
過了垂花門,曹如意一面抱住手裏的披風,一面跟在馮懷身後小跑,腳下忙活着,嘴上也不得閑,“廠公,今個小的遇見個齊娘娘身邊的人,齊娘娘說勞煩您老人家動動手,給大公主給尋個方兒。日後齊娘娘必有重謝。”
馮懷腳下一頓。曹如意眼疾手快,趕緊跟着一塊站住了腳,才沒撞在馮懷身上。
馮懷今日穿着蟒服,他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回過臉兒來。廊子檐下挂着的羊角風燈裏頭透出的光幽幽照在他面龐上。映照出他眼裏的兩簇冷光。
曹如意只是傳話,見着他眸中冷光,立即退後一步站好了。大氣也不敢出。
馮懷沒有曹如意以為的那樣或發怒或怒叱,而是踱着方步,慢慢的到抱廈那邊去了。曹如意跟上去,“廠公,如果廠公不想搭理這回事……”
馮懷乜他,“誰說我不想搭理這事了?”
曹如意旋即低頭,把手裏的披風交給別的丫鬟,騰出手來抽自個的巴掌,“瞧瞧小人這張嘴!”
馮懷擡起手,阻止他繼續抽巴掌,“大晚上的叫我清淨點兒。”
曹如意停了手,道了聲是,恭恭敬敬退避到一旁。
“齊娘娘果然還真是能屈能伸。”馮懷贊嘆也似的道,他曾經是齊貴妃手下人。後宮的這些個女人,絕大多數出身民間,眼界也只有那麽點點兒。一朝得勢,頤指氣使。哪怕人都出了她手下,好些人都還沒能反應過來。
齊貴妃早些年還巴望着他繼續給她辦事,自個敷衍了幾回,齊貴妃見着他不肯出力,明白了自個是不會白白給她做事,漸漸地也就消停了。
原本以為兩人不會再有任何交集,沒成想齊貴妃倒是自個找上門來了。
曹如意吃了虧,不敢輕易答話,啞巴聾子一樣的站在馮懷下手處。馮懷也不搭理他,整條手臂在袖子裏頭屈起,手指輕輕的點在自己唇上。
“齊娘娘是說的大公主嗎?”
“正是。”曹如意哈腰,随便還給他說了另外一樁事,“聽說今個齊娘娘被王娘娘給弄個沒臉,至于怎麽個沒臉,小的也不知道。”
“無妨。”馮懷滿臉的不在心上,“今天那麽多事,忙都要忙死了,幾個後宮婦人争風吃醋随便她去。”反正那些個女人吃多了沒事做,圍個男人争來鬥去,他如今眼睛盯着京城裏頭大大小小那麽多事,才不願意勻出半點來給這些女人們。
橫豎這些後妃争寵就和貓兒打架似得,一旁人瞧個熱鬧就算了。真的插手進去沒有半點必要。
“那,齊娘娘的那事……”曹如意小心翼翼的揣摩他的心思。
“就說……”馮懷靠在那兒,嘴角挑起抹譏诮的笑,“盡心就是了。”
曹如意那張臉頓時就僵持住了,原本以為這位廠公會直接駁回,反正這位現在完全不必仰仗齊貴妃的鼻息,反而是齊貴妃有事相求。就算不答應,翊坤宮的那位也絕不敢有任何怨言。
馮懷但笑不語。寶馨在宮裏的那些個遭遇,他都知道了。皇子跟前伺候的大宮女,在下頭不管走到哪兒都要給個臉面。沒成想叫大公主那條長舌頭給害慘了。俏生生的人兒被惠妃那個木頭給叫在太陽底下罰跪。
承乾宮的那些個消息,他知道的不甚清楚。但是坤寧宮那邊,在他跟前卻是一張白紙似得,一望皆知。
寶馨在他跟前長得半大,知道她的那個氣性,若是真有其事也就罷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做出來就不怕人知道。若是別人誣陷,她能把自己給氣死。
仔細想起來,那日他給她慶祝生辰,正好就是那件事之後。丫頭妮子的百丈雄心,一大半就是叫皇後惠妃給逼出來的。他不介意伸伸手,在這渾水裏頭再攪合一把,把水給攪的更渾。
“大公主今年多大了?”馮懷乜向曹如意。
曹如意立刻回答,“大公主比大殿下還要大上那麽兩三歲,今年十六了,虛歲堪堪要十七。”
馮懷含笑點頭,“那也是個大姑娘了,民間這個年紀的姑娘嫁的早的,都是孩子娘了。”說罷,他再看曹如意,“你去尋禦馬監的監官太監,就說在皇爺面前提一提。皇爺就算對王娘娘再不上心,皇家姑娘也沒有和下頭藩王家的郡主一樣被耽誤成了老姑娘。”
曹如意一呵腰,答應了。禦馬監的那個監官太監也在宮外有宅子,夜裏叫過個番子出去傳話,估計明天就能成。
曹如意回來,伺候馮懷洗漱,“馮爺,您平常不是不愛管齊娘娘的事麽,今個怎麽……”
馮懷脫了外頭的紅蟒曳撒,丢給一旁的丫鬟婆子,自己将中衣的琵琶袖一點點卷起來。丫鬟打了水來,裏頭摻了點玫瑰花露,一銀盆的水都是馨香浮動。他把雙手泡在水裏,頭也不擡“有錢不掙,那是烏龜王八。齊娘娘都把銀子給送到面前來了,自然沒有不掙的道理。何況……”他沒有說話,勾着嘴唇笑了笑。
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也格外驚豔動人。可這笑落到曹如意眼睛裏,那就是渾身上下毛孔沒有一個不冒冷汗,寒毛直豎。眼前人樣貌再動人,瞧在眼裏,也森然可怖,如同修羅夜叉。
恐怕是坤寧宮的王娘娘得罪這位大佛了。仔細想來這位王娘娘明面上賢惠,但是私下做事視人命如草芥。皇爺和外頭的那些個大人不把這些當回事,但宮裏其他人就未必。照着王娘娘的性情,有時候得罪了馮懷,恐怕也不會放在心上。
果然曹如意聽馮懷在那廂悠然開口,他扯松了領口,露出玉白的脖頸,端着手巾擦手,“這欠債呢,一時半會的不急着收回本金,先讨個利息,這一厘兩厘的,天長地久加在一塊,夠叫人疼的哎哎叫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說罷,馮懷丢了手巾,對曹如意揮了揮手,“出去吧。我困了。”
曹如意應下,叫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出去,最後他放輕腳步走出去,把門給帶上。
室內靜谧,就剩下馮懷一個人。燈光落到他眼裏,生出一片冷輝。
太監做到了他這份上,除非是內閣首輔,才能叫他擡擡眼兒。皇後娘娘這個名頭聽起來光輝萬丈,一國之母。若真仔細深究起來,也不過是皇家擺出來的重臉面的菩薩像罷了,要是沒生兒子,這個皇後也沒有太大的用。
馮懷慢吞吞坐下來,拿起手邊的茶杯,給自己斟了杯茶。
他非得要王皇後和大公主抱頭痛哭一場不可!馮懷想着,嘴角露出一抹愉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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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廷裏看似日子繼續,但裏頭的若是有心,仔細覺察一下,覺得這和過去總有些不同了。
朱承治站在宣和帝手下面,大大的給露了份臉面。宣和帝在那天後,賞賜了好些東西,東西有文房四寶,還有各色高麗紙,高麗參。在宮裏都不是稀奇東西,不過好歹是叫人看到個光亮了。
而後又叫人多到禦前站着,好伺候君父盡孝。
朱承治原先每日就是讀書騎馬,現在除這兩樣之外,還要到宣和帝跟前站着。整個人累的和陀螺似得轉悠,一刻都停不下來。
寶馨瞧着他人忙成這樣,一面心疼,一面有暗暗高興。皇子忙起來,總比悠閑好。皇室生怕出藩王造反的事兒,所以把除太子之外的皇子們當豬養,不準他們參政,也不許他們文韬武略,一個兩個日日喜文弄墨,或者幹脆無所事事。一個兩個幾乎全是酒囊飯袋。
朱承治被宣和帝放在眼前,寶馨心下琢磨着,恐怕是宣和帝弄出來好叫那些個朝臣閉嘴。那些個朝臣治理國家是不是好手不敢說,但是他們挑起皇帝的錯來,簡直就是潑婦上身,恨不得把宣和帝渾身上下的毛病都給挑出來不算完。
要是宣和帝因此打他們板子了,哪怕是動用廷杖,言官們還是梗着脖子不動。罵是罵不過這些專門吃罵人這碗飯的。打,打死幾個也沒見着他們縮回去。甚至以此為傲。
幹脆叫長子在面前戳着。反正宣和帝自個咬緊牙關不封太子,朝臣們也不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寶馨想明白,先着急了兩天,後來想到朱承治在皇帝面前站着,恐怕也能學到不少東西。光是對着那些個侍講官,從書本裏頭死活摳不出個什麽東西來。還是見着活的更好。
寶馨走到廊庑上,針線局那邊又送來了新的衣袍。她仔細看過,叫人收了起來,到了下午時候,朱承治回來,一回來就嚷嚷口渴。寶馨叫人給他端來一大杯的水,咕咚咕咚兩下全都喝到肚子裏頭去了。
“怎麽回事,在皇爺那兒還不能喝到水?”寶馨瞧他渴成這樣怪道。
“徐姐姐有所不知,皇爺身邊的規矩大着呢。皇爺跟前,人都不能胡亂動,那麽多人都瞪眼瞧着,動辄得咎。殿下有個需求,也不好說。”
寶馨有點心疼,朱承治一口氣把杯子裏的水給喝完了,一滴都沒剩下。寶馨又給他續上一杯,“殿下辛苦了。”
朱承治今個在宣和帝身邊站了一天,比自己讀書都要累的多。
聽到她略帶心疼的話語,他渾身的疲勞勁兒都一掃而光。
“知道我辛苦,就弄些甚麽叫我好受些的。”朱承治順着杆子就往上爬,寶馨沒成想朱承治竟然能這麽毫無負擔的撒嬌。
寶馨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知道他是撒嬌還是耍流氓。她燦然一笑,臉上展露出些許妩媚來,“既然這樣,不知道怎樣才能叫殿下好受些呢?”
朱承治不說話,滿臉期待的望着她。自己不說,要寶馨自個說。
“要不今個就叫小廚房送道驢腸吧?殿下最愛吃這個了。”
這話說的情真意切,寶馨眼裏都要冒光了,朱承治鼓起來的氣兒一下就消下去。直接沒了一半。
他氣鼓鼓的坐在那兒。方英敏銳的覺察到這兩人裏頭有些不對,哪裏還敢呆,吓得找了個由頭溜出去。
寶馨似乎沒有注意到朱承治那臭到了極致的臉,她從宮女的手裏接過一只紅漆木托盤,托盤裏頭放着一只盅,她把托盤放桌上,把盅拿下來,“殿下,這是老早炖好的雞湯,快些喝吧。”
朱承治接過來,開了盅蓋敲了敲,沒嗅着半點藥味,估計是沒放冬蟲夏草之類的藥。宮裏頭的雞湯恨不得給加上好多種補藥。他不愛那股藥味,不過也沒到不能忍受的地步,所以就沒有和人說。沒想到寶馨卻察覺到了。
他心裏湧出一股暖意。被她的這些小舉動,渾身上下都暖融融的。在意的人哪怕只要表現出半點兒關心,就算之前困乏無力,也恨不得高興的立刻跳起來。
“今個沒大事吧?”寶馨瞧他喝的認真,開口問道。
朱承治把那盅雞湯喝的一滴不剩,而後把盅給放到一邊,聽到她問,“大事倒是沒有,不過父皇想給大姐姐選驸馬了。”
寶馨一愣,“選驸馬?”旋即想起照着大公主的那個年紀,也的确到該婚嫁的時候了。
她旋即惡毒想,大公主那個脾氣,哪個男人娶了她,簡直祖宗坐墳頭嚎啕。
朱承治捕捉到她眼裏一閃而過的光芒,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
作者有話要說:
馮懷:咱家突然有些想搞事啊
寶馨:搞事搞事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