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小風猶豫地看了眼林淼,林淼卻朝他點點頭,“去吧,那可是魏老夫人,二公子所說的任何人不包括他的母親,他不會生氣的。”
小風一想也對,那可是魏将軍的母親,随即快步跑出去開門。
林淼在小風出去後便掙紮着坐起身,他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裏襯,衣襟一松白皙的胸膛露出了大片,上面青一塊紅一塊的,暧昧得叫人耳朵發燙。
魏老夫人是在侍女的攙扶下走進院門的,她只看了一眼小風就直直往裏走。
小風想起林淼現在的樣子想攔着魏老夫人又沒那個膽子,只能跟在後面一臉的欲言又止。
多日不見,魏老夫人身形清瘦了許多,眉眼間的憔悴遮也遮不住,顯然她兒子魏雲岚養了個林淼在房裏讓她焦炙得夜不能寐。
而林淼面對她要比過去更為坦然,盡管他的手腳都被綁着,神色間卻不見窘迫尴尬。
魏老夫人進門後一看見他現在的樣子,臉上表情先是一愣,随後青一陣白一陣,逐漸變得鐵青,被侍女嫣兒攙着的手臂都因震怒而微微顫抖。
嫣兒一個小姑娘在鎮北侯府活得幹幹淨淨的,哪裏見過這種場面臉紅得都不敢擡頭看林淼。
“見過老夫人。”林淼說着搖晃了一下右手手腕,發帶上的死結系得牢牢的,他只能對魏老夫人解釋道:“老夫人,不是我不識禮數,只是我這實在起不了身。”
“不知羞恥!不知羞恥!”魏老夫人柳眉踢豎,滿面怒容,“我看魏雲岚是真昏了頭了!竟然做出這種不知羞恥之事!”
林淼沉默着沒有說話。
魏老夫人轉身怒瞪小風,“還站着幹什麽!還不快去把他解開!”
小風讓她兇得一愣,回過神忙應聲去找剪刀,幫林淼把手上和腳上綁着的發帶剪開。
就算是發帶,系得時間長了也不是不難受不會留印子的,小風幫着剪開後就看見林淼的手腕和腳踝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紅痕,有些地方甚至隐隐滲出點點血跡來。
林淼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紅痕,從床榻上站起身時腳下忽地一個踉跄,幸好小風就站在一旁,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他。
魏老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是邊雪對不住你。”
林淼搖搖頭,“老夫人,二公子沒有對不住我。”
魏老夫人臉色不見緩和,她轉開臉挪開視線不看林淼,沉聲道:“這些年你在鎮北侯府,府裏待你不薄……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聖上有意将姝羽郡主許配給邊雪。”
林淼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邊雪的婚事莫說是他自己做不得主了,就是我這當母親的也同樣沒有能開口的份。”魏老夫人說着還是将視線落回林淼的臉上,還看了眼他還纏着繃帶和木條的左手。
“林淼,你是個聰明孩子,你該知道這天底下沒有人敢置喙聖上的旨意,邊雪不能為了你違抗聖上,他也不會這麽做的……事到如今,我想你應當也絕了要留在他身邊的心。”
事到如今這四個字仿若一道炸響的驚雷,震得林淼耳朵嗡嗡作響。
他不可置信地擡起頭,就見魏老夫人滿臉的淡漠。
此前林淼一直想不通為什麽姝羽郡主會知道他和魏雲岚之間的事,原來是魏老夫人告訴她的。
難怪那天會那麽湊巧,他出門送賬本,半道上就遇到了姝羽郡主,原來……是魏老夫人告訴她的。
那初五那天發生的事情,魏老夫人或許早已知情,甚至有可能就是她給姝羽郡主出的主意。
林淼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淡淡道:“我以為你會死死捂着,不會讓人知道哪怕一個字。”
魏老夫人搖了搖頭,“我死死捂着你這個人就不在了我得讓你死了這條心才有可能沒你這個人,林淼,你心裏若是當真有邊雪,若是當真愛他,就不該阻他的人生路,他和你不一樣,他肩上所扛的是你這輩子都無法理解的責任和重擔,我絕不可能放任你這樣的人留在他身邊,留在鎮北侯府。”
說罷她又叫了一聲,“嫣兒。”
始終攙扶着她的侍女嫣兒拿出了一張銀票遞向林淼。
魏老夫人:“這是五百兩銀票,只要是在大殷境內,無論是哪一家錢莊票號都能取。”
林淼沒有看一眼那張銀票,他本就存了要走的心思,即使魏老夫人不來這一趟他也是要走的。
“老夫人一番苦心……林淼哪敢違您的意。”
魏老夫人毫不驚訝他的配合,畢竟在經歷過心愛之人在危險的關頭去救另一個人後,是個人都要心灰意冷的,而林淼的心灰意冷正是她想要的。
她的兒子她是沒有辦法,但是拿捏林淼卻不是什麽難事。
林淼沒有伸手接銀票,只是問:“我能收拾一下再走嗎”
魏老夫人沒在這種事情為難他,轉頭示意嫣兒把銀票放到桌上,随後對林淼道:“馬車在後門等你。”
說完也不等林淼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林淼沒忍住扯了扯唇角,居然連馬車都準備好了,魏老夫人這是送瘟神恨不得送得遠遠的,遠得再也回不來才好。
“阿淼……”
林淼聞聲轉頭就對上了小風的淚眼汪汪,這次是真切地笑了出來,“哭什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要走我可沒瞞着你。”
小風忍着眼淚,“魏将軍要是回來了……看不到你不在,他……”
林淼臉上的笑意淡了些,他低着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被發帶勒出來的紅痕,低聲道:“他有他的路,我不阻他。”
小風沒忍住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怎麽感覺……你這一走,我以後再也看不見你了……”
這一句話就讓林淼瞬間紅了眼眶,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咽下喉間的哽咽,“小風,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如果二公子回來了,你幫我交給他。”
魏雲岚自離家去上朝起就一直心神不寧,禦書房中甚至兩次走神沒能聽清永寧帝的話。
永寧帝沒有因為他的心不在焉而不悅,反而是覺得有些新奇,畢竟魏雲岚是個事事面面俱到,禮數又周全的人,像今天這樣可是極少見的。
“魏愛卿是被何事擾亂了心神”
魏雲岚先是作揖一禮,而後回道:“微臣失禮,陛下恕罪。”
永寧帝笑了笑,“朕不怪,就是有些奇……”說着眼神帶了點打趣的意思,“魏愛卿可是因姝羽郡主”
這話問得魏雲岚點頭不是搖頭不是,面露點點難色。
永寧帝餘光瞥了眼他的表情哼哼笑了兩聲,“姝羽郡主沒少和朕說起你,她對你很是青睐。”
魏雲岚低下頭沒說話。
“魏愛卿年歲不小了,朕在你這個歲數時都已經有小皇子小郡主了。”永寧帝一邊說一邊把手中的奏折合上往邊上一遞,随侍一旁的大太監輕手輕腳上前接過整齊地擺放在一旁。
永寧帝唇角含笑地看着魏雲岚,“你兄長遠在北境,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回來一次。你父親只有你和你兄長兩個兒子,魏家的血脈,不能斷,鎮北侯府必須延續下去,北境需要魏家,朕,也需要魏家。”
魏雲岚聞言面容一肅,跪地磕頭,“微臣惶恐。”
“郡主金枝玉葉,即使朕為你二人賜婚,魏愛卿也應遵循三書六禮,不可失了禮數。”
“……臣遵旨。”
太陽落山前。
魏雲岚踩着夕陽餘晖回府,他心裏裝着的事像山一樣一重接一重,壓得心頭沉甸甸的,連氣都喘不過來。
看着眼前的院門,想到裏頭的林淼,這心頭上壓着的山就又多了一重,虛虛浮浮,又急又亂。
這一刻,林淼的話猶言在耳。
——如果我不在這,二公子就能少操很多心了。
情之一字,最忌諱優柔寡斷,剪不斷理還亂,可笑他虛長林淼幾歲,卻沒有多幾分對情的果斷。
魏雲岚在院門前站了許久,站得天色擦黑了才推開院門。
小風就坐在臺階上,眼睛紅腫得厲害,看見魏雲岚進來他抿了抿唇,起身朝他走去,“魏将軍……”
魏雲岚的心在小風掩不住哭腔的三個字裏如墜無底深淵,冰霜冷冽,寒風呼嘯。
他一口氣極艱難地提上來,閉了閉眼,聲音喑啞,“……阿淼怎麽了”
不詳的預感像只無情的大手緊緊捏住了他的心髒,難以言明的恐懼巨浪滔天,太過劇烈的心跳讓他耳朵嗡嗡作響,心跳快得像下一秒就要炸個血肉模糊。
他其實已經猜到了,這會兒他甚至想明白了為何他這一天都心神不寧。
他忘了一個人,他的母親。
昨日他借口身體抱恙沒有去上朝,幾乎整整一天都把自己和林淼關在屋裏,這件事不可能逃過他母親。
小風又哭了,他嗚嗚哭着把手伸進衣襟裏,拿出一根木簪子。
木簪子上刻着精致的結香花。
魏雲岚看着那根木簪子,垂在身側的手指不住細細顫抖。
他直覺林淼留了話給他,可他不敢聽,他想叫小風別說話,喉嚨卻像堵了塊石頭,讓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愣愣地聽着小風帶着哭腔的聲音。
“阿淼讓我把這根木簪子交給魏将軍,他說,他說他祝魏将軍和姝羽郡主,百年好合,早,嗚嗚……早生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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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都一百章了,有點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