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先放了學從教室裏出來的陳玉超站在三班門口探頭探腦,見江代出座位空着,桌面也幹幹淨淨,問拎着書包正往外走的賀繁:“大年呢?”
“他今天沒來。”有兩名同學打鬧着從面前跑過,賀繁閃身躲開了他們碩大的書包。
陳玉超詫異了一下,“他也沒來?趙宇航今天也沒來。”
五年級的三個教室挨着,他剛去了二班找趙宇航,又來三班找江代出跟賀繁,“大年生病了?”
賀繁說是,“年阿姨帶他去醫院了。”
“哦,那我們兩個走吧。”陳玉超說着走到了賀繁旁邊,“昨天數學卷子你班出分了嗎?”
賀繁點頭:“出了。”
陳玉超:“你考多少分?”
賀繁回答:“一百。”
“嘿嘿,我也是。”陳玉超耿直一笑,頗感受到了些許優等生們之間的惺惺相惜。
這感覺他第一次有,實在是因為他發小們就沒一個能跟他共鳴的。羅揚趙宇航是門門不及格的倒數生,江代出成績中等全是靠腦子好,實際半點也不學,李誠一天到晚到上不完的補習班,補來補去也就補出個中等偏上。
兩人并肩一起出了校門,陳玉超對賀繁一直好奇,路上忍不住打聽了起來,“大年說你是從首都來的,你為什麽來錦陽啊?我媽可是天天念叨讓我長大考學考到首都去。”
賀繁想了想,答得簡短:“我是在錦陽出生的,首都不是我家。”
陳玉超聽了個半懂不懂,“哦,你爸媽也一起回錦陽了嗎?”
賀繁抿唇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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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超見賀繁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便沒探究原因,只是問:“那誰做你的監護人誰?”
“賀叔叔年阿姨。”
陳玉超沒弄明白這個稱呼,“你也姓賀,不是大年的堂弟嗎,怎麽管他媽叫阿姨啊,不應該叫嬸兒或是伯娘嗎?”
賀繁攥了下校服的衣擺,視線低向鞋尖,“賀年讓我這麽叫。”
陳玉超作了然狀,沒什麽心眼地替江代出說好話:“他性格是有點霸道,但對人特好的,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
當初他因為順拐被一群男生惡意圍着取笑,還是賀年看不下去替他出的頭。當時賀年抄起根鏟雪的鐵鍬沖向那些人,說誰再取笑他跑步的姿勢就把誰敲成和他一樣,才把那群人給吓跑了。
賀繁點頭,算回應了陳玉超的話。
陳玉超家先到了,賀繁一個人拐進自家樓前,遠遠看見年美紅站在發廊門口朝這邊張望。
年美紅這會兒正好空下來,算着放學時間在路口等賀繁,一見他就趕忙跑過來邊打量邊問:“小繁啊,你身上長沒長紅疙瘩?像大年那種會癢的。”
賀繁沒覺得身上癢,搖了搖頭。
年美紅表情看着不像松一口氣,又問:“就你小時候,在首都的時候出過水痘沒有?”
賀繁茫然地看着年美紅。
年美紅見他不明白,跟他解釋道:“大年發水痘了,這個會傳染。我打聽了一下你們學校有不少孩子都因為這個請假了,我得給大年也請了一個禮拜。”
賀繁恍然想起這幾天班裏是有幾個同學沒來,當中就包括江代出的同桌,問道:“我也會被傳染嗎?”
“你要是得過了就不會被傳染,這個病一輩子就得一次。要是沒得過這幾天就得隔離,晚上你就去我和你爸的屋跟你爸睡吧,我看着大年。”
年美紅看出賀繁也不清楚自己得過沒,想了想又說:“那我給首都那邊打個電話問問,你先去我幹活那屋寫作業,別回大年那屋,他正不舒服着呢,有點低燒還嗓子疼。”
賀繁從聽到“跟你爸睡”那幾個字,就傻眼地僵在原地,不會動了。
他對賀偉東比跟江代出還不熟。
兩人一起進了家門,年美紅就匆匆地往首都撥電話。
想着當媽的肯定更細心些,年美紅先打給了付雅萍,打了兩次都被提示不在服務區,就又給江致遠打過去。江致遠倒是接了,聽是問賀繁起沒起過水痘,表示也不确定,說有幾年他和付雅萍常年出差在外,賀繁生病都是保姆帶去醫院的,印象裏疹子是發過幾回,但不記得是不是水痘。
年美紅挂了電話,心裏五味陳雜,不敢想象這世上會有連孩子起沒起過水痘都不清楚的父母。忽然覺得大年要是再說不想去,她就不勸了。
晚飯桌上只有賀繁跟年美紅賀偉東三個人,江代出的飯端進了屋裏吃。
年美紅跟賀偉東提了不确定賀繁起沒起過水痘這事,她的想法是保險起見,還是把賀繁隔離幾天。
賀繁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想到要和賀偉東睡一個房間,就覺得天都要塌了。富貴和小旺在他腳邊轉着圈地讨食,扒拉了他半天他都沒反應。
其實賀偉東的樣貌在這個年紀的男人裏面算很斯文俊秀的,無兇相也不狠厲,但賀繁不願意去親近他,是一種出自本能的對不熟悉之人的抗拒。
再就是因為賀偉東總喝酒,有時在家裏喝,有時去外面喝,總是喝得神志不清,還用一種帶着醉意的渾濁又憂心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身上沾着的那股酒氣會讓賀繁聯想起之前帶過他的一個保姆,因為經常酗酒性情沉郁,有次喝醉了忘記關煤氣,差點害死自己,也讓睡夢中的賀繁差點出事。
賀繁害怕被傳染生病,但相比生病,還有更令他不安的東西,于是晚飯後趁着賀偉東出去,他鼓着勇氣去找年美紅,說他想起來自己小時候起過水痘了。
年美紅聽他說了還是不放心,“會不會記錯啊?”
“不會記錯的阿姨,”賀繁硬着頭皮撒謊,緊張得不敢擡頭,“所以我現在不是沒事嗎,我真的得過了,不用隔離了。”
“你過來我看看身上。”年美紅心裏沒底,拉過賀繁撩起他的上衣,檢查起身上有沒有疤痕。
這時賀偉東正好推門進來,手裏還拎着半瓶酒,見年美紅表情凝重地打量着賀繁背上,皺眉問道:“小繁也傳上了?”
年美紅顧不上賀偉東又出去買酒,愁眉苦臉道:“小繁說他想起來得過,但我怕他記錯了,你說這個上醫院能查出來嗎?”
賀偉東放下酒瓶在一旁坐下,擺擺手說:“不用查,他要是得過了,有免疫力就不用怕。要是沒得過,他跟大年天天一塊兒吃一塊兒睡的,跑不了,最多就是晚幾天。”
年美紅明白賀偉東的話是在理的,醫生也說這個病在兒童間傳播性很強,大年那麽身強體壯都中招,別說免疫力比一般人都弱的賀繁,就猶豫了,“那還用隔離嗎?”
“咱家就這麽大點的地方,往哪隔離啊。”
賀偉東這麽說倒不是不在意賀繁,只覺得這病毒防不勝防,男孩子也沒必要太過嬌氣,“你換個角度想,小繁就算是記錯了也沒什麽,誰小時候不起水痘啊,又不是大病,早得早了。”
年美紅就是覺得不該把沒事兒的孩子故意傳上,“就算不是大病也夠難受的,你兒子都在屋裏哼唧一天一宿了,背上好幾個水痘都抓破了。”
“水痘這東西有潛伏期,大年起了,他們老師肯定也不能讓小繁去上學了,就都請假在家吧,真得了就一塊兒照顧着。”賀偉東想起來便提醒道。
年美紅忘了還有這茬事兒,一下醍醐灌頂,看着賀繁犯起難來。
一直忐忑地聽着兩人對話的賀繁看出年美紅态度松動,主動開了口:“阿姨,我真沒事兒,就算起了水痘也沒關系,我不會吵也不會抓的。”